王鳳儀年譜與語錄

語錄

王樹桐字鳳儀,眾稱為王善人。祖籍河北省、密雲縣、石匣鎮宣華社八甲,始祖王公富有,於順治八年徙居熱河省朝陽縣南王家營子。

先生自述其族系道:

我家的祖先本系漢人,到朝陽後入蒙古籍,蒙古人不許我們祖先科考當官,受壓迫極了。以後改建民國,下級社會人,只要守本分,就能享平等待遇,所以我樂極了!

到朝陽後,世世業農。始祖配謝氏, 有盛德。先生自述道:

我守墓時便思索道,我家怎會有我這樣一個人呢?從我父母起向上溯,一氣溯到十世的老祖太太,知道她老吃素,有盛德,臨死時告訴兒孫們,不許把她的靈柩和十世祖合葬,只因她老長期吃素,不能享公祭。直到現在,我們祭祀時,還要用葷素兩種祭饌。

自高祖登侯公分居樹林子,距王家營子約二里許。曾祖諱英,能文善書,名重一方。鄉屯商家, 每當年末,必請他去給寫春聯,回來時,必多有些饋贈。久充差於蒙古地方,所以性習愛犬。先生道:我曾祖愛狗,平日或過年過節,人吃什麼狗也吃什麼,我祖父說,一個狗唄,不大離就行吧。我曾祖因這事生了一頓氣,生個砍頭瘡就死了,死年八十四歲。祖父德澤父親清和,俱業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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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四年 同治三年甲子十月初三日(公歷十一月一日)子時鳳儀先生生於朝陽樹林子村,時父母年具二十九歲

一八六六年 同治五年丙寅三歲,三弟樹森生(七月十三日)

一八六八年 同治七年戊辰五歲,四弟樹永生

一八七一年 同治十年辛未八歲

是年諸父析居,祖父母得養老地二十畝,居先生之嬸母家,閱八月,漸不相容,乃分出自立門戶。越數年,乃來先生家。分家時父得草房三間,田三十畝(簿山田)。先生自述當時家庭生活道:

我哥哥(樹田)學著扶犁,我學著播種,我弟弟(樹森)也幫著忙。那時的家庭十分快樂。到在二十三歲之後,我母親去世,家中便苦惱了。

一八七二年 同治十一年壬申九歲

秋天,家中用小工掐谷穗,按捆數計算工錢,母親說,某小工掐二十捆。工人說掐三十捆,爭論不休。那工人說,我們不必爭論,等你那公道兒子回來(指先生說),一問便知道了。等先生回來,母親一問,真是三十捆。因此,人都稱先生為公道人。

一八七三年 同治十二年癸酉十歲

先生自述幼時故事:

我幼年時侯,母親給我們兄弟四人作了兩個兜兜(一名要子),兄弟爭起來,我當時看見母親為難,我不但在那個當時沒爭,我更立志,一生也不帶兜兜了。

一八七五年 光緒元年乙亥十二歲

是年三月六日同志趙品三生(一九四四年六月六日卒,年七十歲)

一八七七年 光緒三年丁丑十四歲

在王樹德家牧牛,連做三年,自述當時工作情形道!

我給人家牧牛時,恐怕睡著了誤事,給同人磕頭,求人招呼我,好早點起來。每天除了放牛以外,東家奶奶還叫我喂幾頭豬(肥豬、母豬、小豬等)故須分喂,燒幾鋪炕,喂幾條狗,擋雞架和豬圈門子。她吩咐以後,我就盡力去做,絕不使東家操心。放牛時,不曾打傷一牛,孕牛和病弱的,另外牧放。生息時,若遇冬季,就把牛犢抱入伙房裡,因此,牛孳生很多。

先生那時就留心人生之真義,把世人可喜可憂的事都看破了。自述道:

我十四歲時, 看見我祖母割大煙,我的叔伯姐姐和我祖母吵罵,我伯父在旁邊聽著,並不管他的女孩。我心裡想道,人當生兒孫時,旁人都要道喜,像我祖母得我伯父和我叔伯姐姐那樣的兒孫,又有何喜可賀呢!我從這以後,對於人所喜的,我不以為喜,對於所憂的我不以為憂。

先生因此就唸唸為老人著想, 自述道:

我十四歲給人家牧牛,我有時回家,母親給我餑餑我不吃。母親問,我因甚不吃, 我說,因我吃得太飽了。我的意思, 我若吃了,我母親必要疑惑:東家的飯食不好,我兒子必然不得飽飯吃,總要天天的惦念,所以我絕不吃。

是年,同志劉常廉生(古四月二十七日)

一八七八年 光緒四年戊寅十五歲

先生家貧,知道母親做鞋困難,所以赤腳放牛。一天,東家有事命往親家去,他想回家穿鞋,怕母親作難,就赤腳走了。歸來告母,母親數責說,你不穿鞋去,人家不笑話我嗎。先生默然。先生自幼好憐憫小朋友,自述道:

吳國政八歲,給他外祖母放羊,我和他一同放,天天到一起,我比他大六歲,我很可憐他照看他。以後,他下工就去住燒鍋,也是放豬漸升為糟腿(舊時釀酒徒工),一年能掙三百吊,我做一年只能掙七十吊,我對他說,你不會過日子。後來他果然窮了。過日子要不過到佛國去,就算不會過日子。

一八七九年 光緒五年已卯十六歲

是年與同邑二道溝白守坤訂婚,(守坤戊辰正月二十三日申時生)自述道:

我兄弟四人,只有我幫助我母親做活,我會紡線,扎鞋底子,作姑娘活。我最老實,光做活不作聲, 老白家看我誠實,就托媒訂婚,沒給許多聘禮。

同志李義生(九月十三日,時母年三十九歲,系三家王氏女。義八歲喪父,父業農掘煤洞陷,救出死。義二十二歲娶妻王氏,系先生之族人。)

一八八年 光緒六年庚辰十七歲

是年在家務農,隨父鏟地,討論生活問題,有無最低的限度,自述道:

我隨父親在田間做活時,問我父親道:「人們都辛辛苦苦的過家,還有個頭沒有?」父親說:「過日子還有個頭嗎?」想了好久,我知道一個人有五畝地就夠用了,有餘力就去助人為世。後來我有兩天地就不再置產了。

同志李連城生(三月二十日)

一八八一年 光緒七年辛巳十八歲

是年仍在家務農。自述一小事,而見其愛物之心:

我的斧把壞了,我上山砍斧把,滿山的樹,沒能砍來, 因斧把短,砍高的捨不得,砍小的又不夠粗,所以空回,這也正是我愛物之心。

一八八二年 光緒八年壬午十九歲

自述母親將祖父辭出的原因:

我父親和我伯叔們分家,幾年之後,我祖父就歸我父親奉養。後來我母親見我們兄弟四人,都能掙錢了,將來必定發財,我祖父還有點養老產在我們家裡,如果發財了,若叔伯們借口分家,那不要吃虧了嗎?因此我母親就叫我祖父到我伯母家去生活。我當時雖極反對母親那樣做,但我也奈何她不得,只是痛哭終日。母親呵呼我道:「你爺爺享福去了,你哭什麼!」我說:「真享福你怎不去!」

自述扛活於團山子高石匠家的原因道:

我學道先從我家裡學起,我哥哥嫂子十五歲結婚,天天口角,我聽長了,心裡萬分厭惡,自己立志道,將來我結婚後,一輩也不打仗。我常說我要跑,沒想到我媽不樂意。我念誦有兩個多月。有一次,我媽又聽著我念誦,就大哭起來。我立時給我母親磕頭,安慰著說:「你老放心吧!我絕不跑了!但是我要出到外邊去扛活,只要聽不著他們的吵罵就行了」。我到團山子高石匠家作活,他的內人極骯髒,飲食不乾淨,人都說我作不下來。我說:「我若攤著那樣一個女人,不是得臭一輩子嗎!」我作了半年,人都佩服我了,那時我正是十九歲。

先生每到一家,必考查東家心理和作為,見他田園井然,糞肥充足,院落整潔,物有定所,知他有切實習慣,也就隨著清潔整齊;如高家之骯髒者,雖欲給他改變,也須由外而內,慢慢的變,這樣合乎東家心理,所以到處受歡迎。

一八八三年 光緒九年癸未二十歲

傭工於昌圖王尚志家。族人王樹榮打柴於雲蒙山,山主秦家命秦年德看守,樹榮和他口角,乃相毆打,誤將秦家同伴趙某打死。因想事關人命,先生父懼受株連,乃偕先生兄弟三人逃至昌圖縣孤店(距大窪五里)傭工於王尚志家,經七個月才歸家(先生及兄樹田弟樹森)。

夏日鋤田,路人見地太荒,說:「這地真愁煞人!」賣工夫的說:「嘿!這才是賣工夫的養老兒呢!」大家一笑。先生因聞這話,知道遇著纏手事,就從反面找好處,可免無限苦惱。總結此行的見聞,立志移風易俗。

一八八四年 光緒十年甲申二十一歲

在錦縣十里台張家作活。這年還是恐受族人訟事的牽連,所以到張家作活,初到時托張表兄給找作活的地處。表兄問:「你打算多少錢做?」先生道:「這話說的,我托你找活,你看我值多少錢,就給我找多少錢的活吧。」表兄道:「我看你好了值三十吊。」先生道:「你就照那些錢給我吧。」表兄道:「三十吊你就做嗎?」先生道:「那可不是怎的,你看我值那些錢嗎?」那時表兄家工人已雇全了。他與家人商議,以為便宜,就把先生留在他家做工了。上工就接班趕車,一連趕了四年。初到時,張家當客人招待,小孩們都呼表叔,上工後,便視同傭人,到吃飯時,孩子們招呼道,做活的吃飯啦!先生嗔他們輕視人,竟引起悟道的動機。自述道:

我做活時人呼我為做活的,我想道,是誰給起的名叫「做活的」呢?我一氣悟了三個月,到在最後的半個月,雖有對面人說話,可以看見他嘴唇動著,也知道他發出聲音來,但好像在幾里以外似的,所以不能接言。悟了好久,知道是天給命的名,「名者命也」既是天命,必有天理,既是天理,必有天道,把天道盡了,就是天德,得著天德,准享天福。天道是什麼呢?悟了好久,才知道,是要作得活了,不但自己活了,還得把人家活了算,打算把人家作活了,得叫人家佩服了就是道。既得之後,天天樂,貪黑也樂,起早也樂,飯菜好歹,或早或晚,絕不挑剔,吃飯米太粗,那小夥計一勁叨咕,我說:「你看人家東家都吃這個飯呢,咱挑眼就不合理了。」因為以志作人的人,只求人賓服算,哪能挑剔人家呢!我和伙友們一同裝糞車,我撮一鍬,滿能抵他們兩鍬,所以我總是早些裝完。我看趕車的上坡時,他打前套騾子一鞭子,騾子一尥蹶,轅馬站下,車就誤住啦。我看得明白,我說:「我替你趕一趟。」下坡時, 我打騾子兩鞭子,那騾子扔扔的緊走,上坡時,鞭子一搖晃,就拉上去了,車伙子便把車交給我了。東家奶奶看著我樣樣都能,就誇獎道:「王老二可以啊,真是滿台轉啊!」由此,真得到東家全家的佩服了。

工作時,還注意村中的各家的行事。自述道:

我在二十一歲時,見村中有兄弟分家的,拿刀動槍互相爭殺,我就暗暗想道,他為什麼爭呢?他爭得來的財物交給誰呢?想了一天,忽然明白了,啊!這是分家的世界,分了家就不要老人,只有女人他可忘不了,準得帶著,他爭得來的財物都交給妻子呀。那時正在抬糞,我就大喊著道:「我非當個格子樣的人不可(即特別人)!」夥伴們瞅瞅我,他們不知我說的哪裡話。

主人張某是先生的表兄,較先生年長四十餘歲。在少年時,因為避難,曾久住先生家。他知先生曾祖事故甚詳,得暇便講與先生聽,久之便引起先生的志。自述道:

我在張家做活時,常聽我表兄說我曾祖、祖父、父親都讀過書,而我曾祖尤有寫好字的名聲。我一天學也未上過,可以說目不識丁,將來何面目見祖宗於地下呢!想到這裡,非常慚愧,因而立志,我無論怎樣貧苦,非令我兒子入學讀書不可!

一八八五年 光緒十一年乙酉二十二歲

這年仍在張家作活。離家一百四十里,每當上工之前兩日必到,滿工後兩日方歸,數年未曾誤工一日,活計極好,工資又低,應做的活計不用吩咐,所以東家(表兄)極端欽佩。每逢先生在院內工作時,他便在旁邊給講「莊子扇墳」,「吳保安棄家贖友」,「羊角哀捨命全交」等故事。先生後來明白三剛道及勸世化人,捨命救楊柏等事,都是從聽故事種下的因。此外更得幾句做人的要領。自述道:

我扛活時,東家常對我說,會趕車就會過家,會當人就能聚萬靈,不會當人就要散萬靈。這幾句我一直行了一輩子,這是道根啊!

先生這時,不但悟自己的道,更悟他人的道。自己曾說過:

悟他人的道,正是給他人以方便。我做活時,東家奶奶罵她兒子三天。我想,一個人長期罵人,有多麼不好呢!但我又不好勸她。四月二十八日是廟會,應該放工。早晨種了一氣地,她打發她小兒子去看我們種完沒有,她想要種點苞米,她兒子看完也沒說,我們又不知道東家的動意,就解犁杖回來了。她因此越發大罵起來,我們在門房吃飯,每吃一碗時,大師傅來盛一次菜,我問他:「還罵呢嗎?」他說:「罵呢。」這樣問了三次,還是罵呢。我放下飯碗,走到上屋門前,大聲說道:「得了,別罵了,氣死一個老太太我們擔不起啊!不就是為種苞米嗎!」我轉身招喚夥伴們道:「走,給種苞米去。」她出來阻攔,也沒攔住。種完了,我們去逛廟,她又阻攔道:「今天晚了,明天再去吧。」我說:「這是我們的工,耽誤點也不算什麼。」她說:沒有錢給你們(例應饋贈)。我說:「不用錢。」說著就走了,老東家在後邊背著幾弔錢攆我們,我對伙友們說:「我們挑人的禮,可別叫人家挑了我們,今晚要早些回來。」 一面說著一面慢走,怕累著老東家。以後老太太常勸我:「不要因那事生氣。」我說:「我哪有氣,我那是為你們啊!」

先生曾說他為什麼要這樣作:

我太老爺(外曾祖父)給人家作活時,東家奶奶是繼母,常叫先房的姑娘給夥計們燒炕,夥計們什麼話都說。我太老爺替她燒,以為是可以免得聽那些不堪入耳的話。但是東家奶奶疑我太老爺是為的多燒些柴火,所以她罵她姑娘。因此,我太老爺和她打了三天嘴仗,到八十多歲時,還說那個後媽沒好良心,到底沒好。這話是我小時候聽我媽說的,我作活時,東家奶奶好罵人,我也學我太老爺和東家奶奶頂了幾句嘴,把她的毛病改正過來,這正是盡忠。

有一次我趕車去錦州給東家賣糧。賣燒餅的瞅著我說,賣點煙錢酒錢吧。他的意思是背著東家,可以用馬料換錢打酒買煙。別的車伕爭先買賣,我說我不會抽煙,也不會喝酒。心想,我出來時,東家信著我,我若幹那種事,不但對不起東家,連馬也對不起,不仁不義不信的事我絕不作。

先生對於伙友們的行為也都一一的考查,善者師之,惡者戒之,有時給以幫助,或矯正,或制止。自述以下三事道:

我在扛活時,有兩個伙友,他們說是要學影匠去,怕將來受窮。我說:「你們真著笑,一個窮怕它做什麼!」他們說:「你也真著笑,你不怕窮還怕什麼呢!」我說:「你今天掙一弔錢,收起來幾百錢,到死也不花,你不永遠是個有錢的人嗎!」

對於妯娌道,是我做活時學的,大嫂弟妹與打頭的跟作的是一樣。我們種地的時候,打頭的扶犁,走的很快,夥伴們都不樂意他,都說,咱們調理調理他。我攄糞,一去順風,緊跟著他,回來時慢慢的走。拉土的時候,裝車伙友們故意的多裝,中途誤住了。這就等於大嫂不會當,才受這樣的調理。但是讓他知道,還得不讓他漏了才算有道。打頭的做不了啦,他想要跑,我說:「你不要跑,咱也不是賣給他了,下年不做不就完了嗎:」他才沒跑。秋天割高粱,跟做的想要難為他,眼看要追上了,打頭的著急了,我割二刀,偷著叫他給我扔下兩根壟,他們到底也沒追上。這樣處妯娌,還有不好的嗎?

我在十里台作活,東家雇些小孩鏟地,他們好鬧,不好好作活,誰也領不好他們, 比打頭的還橫。後來東家叫我領著,我也不違命。做活時,他們打鬧,我不管,等他們把苗壓壞啦,我高聲的喊著說:「你們作啥來咧!」他們全聽我說啦,他們全賓服我了。

先生對於東家的牲畜傢俱部盡心的保護,自述道:

我趕幾年車,不曾傷過一個牛馬,牛馬活計不好的,我必要教好了它,為什麼呢,因為使它盡了物道。

先生對於當地行政官之良否,國運之興衰,也都一一的理會。張家離縣城不遠,也確有觀察的機會,自述道:

我在錦縣做活時,我便注意錦州州官的行為。假如有個案子,我先給他量度三條道,看他走哪條道,這正是學。

我在少年時,就知道清朝的氣運要不久了,從哪裡看呢?那時旗人當兵的,吃了早飯,出營就要到煙館酒館茶館妓館裡去,午間到農家去找飯吃。我從他們的行為中,就看得很明白了

一八八六年 光緒十二年丙戌二十三歲

是年仍在十里台張家傭工。先生在外傭工,時時惦念雙親,事事謹慎,恐致雙親憂心,自述道!

我在十里台做活時,張表兄在糞堆前看我做活,他問道:「西邊外的人,都很橫,你怎麼這樣老實呢?」我說:」我這樣的老實,老人還惦著呢,若好打仗,老人不更惦著了嗎?」他聽我這樣說,低著頭就走了。因為他母親死了,當時他正和他弟弟們打官司,以為對不起母親了,他還是個唸書人。

我患傷寒病,很危險的時候,我聽著他們打算給我家送信,我說:「那可不行,那趕上罵我啦!」因為怕我母親知道惦念著我。

九月初三日與同邑二道溝白守坤結婚。是時,先生兄弟猶同居。兄樹田弟樹森早已成室。此時先生因家道貧寒,無力娶婦,母對白家說:「你們要索聘禮,就得等我兒子下關東發財回來再娶,不索呢,我現時就娶。」白家因女年已長,就允許了。先生內弟白勤同日與鮑氏結婚,鮑家先一日送女白家,也就藉著這車送守坤適王家,王家僅備些蔬菜,秫米飯款待親友,先生自述道:

我成家時,我母親只給我做一雙套褲。我表弟李全奎說:「姑母呀,你給我二哥結婚就這麼辦行嗎?」母親說:「我的兒子我信得著啊!」我回來真沒一點說,真對起母親和表弟了。那時借族人王某五十弔錢,我知道他的行為不好,不該向他借錢,心裡不樂意,但可不能說,冬底急速把錢清還了。過了幾年,他又告我,我特意請他吃頓飯,他也說不出什麼來、經中人說和,給他八斗高粱。他不好意思來取,我說:「那有什麼呢,從前也曾借過你家的力量啊!」

先生夫婦銳意興家,所以力行勤儉,自述道:

我內人是為過家來的,到家後,便勤苦工作,節省用度。當時我也很知道治家,作一年工掙七十弔錢,但我有時拿七十二弔錢回家,怎麼呢?我上工時帶兩雙鞋,穿一雙賣一雙,就可以多得兩弔錢,我們當時真是勤檢極了。我到東家一百四十里,是一天的道路,不肯花錢坐車。從東家出來,帶兩個大餅子,走路上餓了好吃,省得買吃的。每次回家,東家都給我二百錢作路食費用,每年能花他四百錢。

冬月,為周姑母「贖當」。借周姑母的衣物典當了, 已為贖回很多,僅剩十八吊的一個當票了,姑母屢次催索。冬月先生下工回來,母親說這事。先生說:「剩那麼一點了,和老姑說說,也可以緩到來年」。母親說:「不行啊,若不給贖出,你老姑要打發人來咱家住著要!」先生說:「我去看看」,自述道:

我同大哥去了,一到屋,周家姑丈用手指著我說:「你們兄弟四人,沒一個好人,一筐木頭砍不出一個楔子來,聽你老姑說,數著你不錯,你也不行啊!」我一聲不出,心裡想或許是因為有親屬關係,出於熱心好意才說了這些話。但是親戚須有一點親戚的表示,你已殺年豬了,廚房裡掛著肉,看你給做吃不!晚餐時,把我們哥倆打發到伙房同夥計們一樣吃去了。第二天雞叫時,我把哥哥喚醒,同去錦州贖當,哥哥說:「有錢嗎?」我說:「借去。」到十里台張家挪錢,把當物贖回交還了。

十二月一日,母李太夫人逝世,母李太夫人於道光十六年生,享年五十有一,朝陽縣團山子村人。于歸清和公後,勤儉持家,教子有方,對於宗族鄉里非常優厚,臨終之前,先生歸來。述母親的遺教道:

我媽臨死時,對我講了三天道,凡是她所知道的人,哪個人心好,哪個人心壞,好的壞的又都得什麼樣的結果。每家的上三代的行為甚樣,子孫結果什麼樣,都絲毫不差。我以後知道考查人的道,確是從母教中而來的。

自述母死後,家庭的狀況與個人的態度:

我母親死時,我的兄弟們哭的連日子都不樂意過了。我說:「哭她老作什麼!你們若從此不過日子了,人家不是要說我媽沒有德嗎,那如好好做去,給我媽增光呢!」我自幼就給我媽作主,我的志隨我媽走。我這個善人是由我媽那兒成的,我媽虧道了,我給補上。我媽死,我不哭,因為我媽沒有福享,除了生氣就上火,我媽死了,還有我給作主呢,我這樣才是真孝呢!

先生自述他 「繼志述事」 的作法道:

我母親在世時,常把糧食借給人家用,我母親死後,家道衰落,沒有再繼續母親那種行好事的能力了,我自己想道,若不接著做下去,就對不起母親了,所以我寧肯拿利息借糧,也要挪給親友們,這正是要接續母親的德行,到現在(民二十三·一·十七日講)尋思起來,還覺有味。

同志張鑒容(雅軒)生

一八八七年 光緒十三年丁亥二十四歲

是年仍在錦州十里台張家做活,因年前已預支薪金了。先生做活時,先給東家作打算,東家必得有三十畝地才夠雇一個長工,以十畝地產的糧食付工資,以十畝地的糧作工人的吃糧和賦稅應酬等項,他自家僅剩十畝地的糧,所以作活的不能給種三十畝地,也算是有虧,因此他總是抱個不爭的主義,自述道 :

我從前給人家作活,向來自己不曾說過工價,只是叫人家給價,人家給我一個價,我就低下頭來,瞅瞅自己,心裡話,就憑我這麼矮的一個人,也配掙人家那麼一些錢。這樣想,不但當時樂,到現在還覺樂呢。

對於東家的行為上時時留心,有錯處便要乘機勸諫,自述道:

我作活時,少東家打他弟弟一土塊,我就不讓他了。我說:「你這一土塊打了多少人,你知道嗎?你父親生氣了,你母親和你姊妹們都哭了,不都是你打的嗎!你覺著是打你弟弟一個人,其實是打了全家了,看你那個嘴眼吧,你還當家呢!」那時我才二十多歲,我為什麼這樣多事呢?我以為作活就是保國呢,我是忠臣,才這樣勸諫他,我的意思,他要和我打架,我就辭賬不作了。誰知他竟一聲不出,真是富人能養財啊!

先生極端反對賭博。正月間,兄嫂賭博,白守坤去看熱鬧,忘卻燒炕了,先生已就寢。白守坤回來說:「還沒燒炕呢,你躺下不冷嗎?」過了多時,先生說:「你去看牌去吧!」 白守坤只得到這麼一句斥責,便永遠不再到賭場去了。先生越到年節越作活,兄弟們越到年節越賭博,先生自問道,誰留的過年呢?人們不作正事,還要吃好的,穿好的,因氣憤過甚,所以得瘡癆。自述道:

我二十四歲時,在腹部生了一個黃豆粒大的疙瘩,初生時並不介意,用指一推,可以推的很遠,每天從午後就冷,到半夜後漸漸溫暖,那時我就知道瘡不輕。

七月十三日祭奠先母

朝陽風俗,人死後的頭一個七月十三日,親友都來祭奠死者,這個奠儀叫作 「燒麻姑」,舅父來燒麻姑,先生乘機以禮教內人。自述道:

我舅父來了,我內人給舅父裝煙,舅父因快吃飯啦,便不要了。她以為把煙扔了可惜,她就含著煙袋侍候吃飯,我心裡十分不滿意,當時沒說啥。晚間,我問嫂子說:「我媽在世的時候,就留下這麼一個規矩嗎?」嫂子說:「什麼規矩?」我說:「含著煙袋侍候客人啊!」我嫂子很不樂意的說道:「你的女人你不管,你來問我!」我說:「我就要問你!」我當時是按著禮去作,所以不管女人,而問嫂子。從此以後,不但我內人知道了。連弟妹們也都不再含著煙袋侍候客人了。

先生成家後,兄弟們還在一起同居,妯娌之間難免發生一些計較,先生對於內人曾作周密的考查,合理的領導,自述道:

我青年在外作活時,不肯誤工,用衣履便托人到家代取。拿來時,我仔細看,哪處是先做的,哪處是後作的,先作的甚樣,後作的甚樣,若是先後如一就知他作事也能那樣。回家時,不用到家,就可以知道女人的賢不賢,若是迎面來個熟人,見著我來,故意的躲到別路去走,這樣就叫以知道女人沒有當好;若是遇著鄉人聚談,見我來,都迎接我來了,這樣就可以知道女人在家行得不錯。到家後,不用出聲,女人必定來告狀,說這個不好,道那個不對,這時候無論怎樣不樂意聽,千萬別阻攔她,她若不說出來,火拘在裡邊,準要有病。她若是五天說完,等八天後再問她:「家人既然都對不過你,你又怎樣對過家人了呢?」問一句就別問啦,再過兩天再問,像用水浸潤東西似的,漸漸的滲入,叫她自己悟,悟明白了算。凡是她說對方有多少對不過她的地處,正是她有多少對不過對方的地處,那是絲毫不錯的。這是古人說的夫婦有別,就是各行其道啊。

臘月兄弟四人分家,自述道:

兒子侍奉父親,得把父親助起來。從前我們兄弟分家時,我告訴父親不要養老地,這就是助我父親。

分家時,父僅得十斤棉花,做養老金,用這棉花織成布,還是被長子借去不還了。父親對先生道:「你的財產也不多,我不忍依賴你生活,我想到西廟當更夫去」。先生為留父親在家安養。說:「你老若去,我也去,咱就別過了。」因此,父親就不去了。先生對三弟(樹森)道:「咱一分家都極窮困的,日子還都怎麼過呢?依我看還是咱倆合夥吧。」三弟同意,乃合夥了。

臘月下工,歸途到白棗樹溝,自述道:

我特意到周姑丈家,姑丈問我:「明年還做活不?」我說:「做。」姑丈說:「來給我做好不好?」我說:「好!」姑丈說:「你今年掙多少錢?」我說:「掙七十吊。」姑丈說:」我也給你七十吊。」我說:「行。」我心裡話,你不給錢,我要來給你作,我到底看看你怎樣成的字號(俗謂性情豪爽人共畏的人叫字號)。

同志孫周淑坤生(十一月三日)

一八八八年 光緒十四年戊子二十五歲

是年,在朝陽白棗樹溝周家傭工。除為觀查周姑丈外,自述動意道:

我爺爺十四個孫子,還受罪,我一看,疼兒孫有啥意思,我不是也有老的時候嗎?因此,我立志變風俗,我給我老姑家做活,是為找我爺爺的心,正是我上達的地方。我老姑說,我爺爺到她家說過自己怎樣難苦,我一聽,就定下接我爺爺的志了。

二月十九日祖母李太夫人逝世,二月十五日迎養祖父。時祖父年七十七歲。自述家庭的情況道:

我母親把我爺爺辭出去,是恐怕伯叔們將來借口分家。我媽去世,我就立志,非把我爺爺請回來不可。那天(二月二十四日)我在屯子外邊的小廟旁邊,遇見我爺爺,我問道:「爺爺,你老認識我不?」爺爺說:「這話說的,你是我孫子,我怎不認識呢!」我說:「我怕你老不真認識我呀,我是你的真孫子呀,你老太苦了,明天上我家去吧。」我回家不曾說這事。第二天,祖父提了幾件祖遺的破錫供器,夾一床破氈子,到我家來了。我內人問道:」爺爺作什麼來了?」我爺爺說:「我來找我兒子來了,我四個兒子已經死了三個,現在只剩你公公了,所以來找他。我爺爺真有道,並不曾說明我請來的話。我父親說:「那可不行,樹桐養我一人就很為難的了,你老若再來,他哪能奉養得起呢!」我在旁邊趕緊的接過說道:「你老千萬別說那話,他老是我的爺爺,你老是我的爸爸,我能夠養活起你老,也就能夠奉養得起他老,我就是討飯吃,也要養活你們老二位啊!」因此,我祖父就在我家了。第二天,伯母嬸娘們知道了這事,就都說道:「樹桐既然把爺爺接過去,他爺爺的養老地和饑荒也都給他吧。」說著就把三百多弔錢的饑荒都推過來了。起初這饑荒是由我父親兄弟四人分擔,把祖父的養老地也分開了。但那每股的地僅值二十弔錢,每股攤饑荒八十吊,這回大家就都推到我身上來了。我老嬸把饑荒交過來,那點地可不給我。後來二伯母的地也不給我了,只有大伯母的地真給了。我一想反正這饑荒我也都擔過來了,我還要他的一點地做什麼,不如也給她吧。因此,我只落得還債,而沒有接受爺爺的養老地。

先生何以要這麼作呢?自述道:

我祖父被我母親辭出去的時候,因為他不樂意去,故意向我家要三百弔錢走的。我母親死後,我迎養祖父時,祖父帶來三百吊外債。我認可還債,也要接我爺爺,這不正是和我母親的心相反嗎!但是母親向外攆我爺爺是虧孝,我父親不能制止這事,是失了夫剛。我這樣一做,把父母的罪都給贖了。若隱父母的罪不能代贖,又怎算孝呢!

五月,與表兄論個人對社會的責任。周姑丈的長子國元以教書為業,文名重一方,就學的很多,每年的修金收入也不少。先生述及端午節時,對他的看法與啟示道:

表兄同我去趕集,他給他孩子買了五弔錢的稞餅,他父親吃素,他給買一弔錢的白菜。他父親當著我說他兒子能盡孝,我心裡話,真罷了,那還算盡孝啊,為你孫子花五弔錢,為你花一弔錢,你就受不了啦,我心裡就有不佩服他們。一天早晨,表兄看馬槽裡沒有草了,他拖著長韻,用很高的聲喊道:「給馬添點草。」我也沒有好樣的回答道:「你以後別教書去了你就在家看馬槽吧,難道你沒在家,那馬盡餓著啦!」 他沒作聲。

第二天早飯時,國元說:「我們教書的責任大呀,忠臣孝子哪一個不是教書人教出來的呢!」我聽者也不作聲,吃完飯,我對他說:「你只知道文人的責任大,你又哪知人人的責任都是和天地相等的大呢!我雖然是個農人,我可知道我的責任不小於你的,像我在你家作工,盡心竭力種地,若多得一粒糧食,天地間就多了一粒糧食,少收一粒,也是天地間少了。我在你家作工,我若不好好種地,百畝地可以少收十石,若算你家少打糧了,你全家得全年不吃飯才能補上,若算我個人少打了,我得十年不吃飯才能補上,但你家和我都不曾少吃一頓,到底少誰的了呢?是不是天下少了糧食了呢!這樣說,我的責任不也是很重要嗎!所以職業雖然不同,而為天地萬物造福是一樣的啊!」說到這裡,他也就無言可答了。

先生與姑丈論孝,姑丈敬服,自述道:

我姑丈是一個很「字號」的人,我要看看他為什麼能孚眾望,並叫他看看我將來能不能成材。我給他做活時,我一面扶犁,一面喊著道:「字號是天生的嗎?」自己答道:「不是,是創的!」日子多了,知他是因盡孝才孚眾望。但是我見他賭錢回來,贏錢就樂了。我心裡話,你贏錢樂啦輸錢的不定怎樣難過呢,我窮死了不幹那種事。他有個姐姐,窮無所歸,住在他家裡,姑丈夫婦在上屋吃小鍋,叫他姐姐到伙房去吃飯(工人的飯房),我就知他對於孝字還沒有盡得圓滿。我把這事記在心裡,準備將來乘機勸告他。有一天,我正在倒糞,姑丈在那邊,對一些人誇他當年怎樣盡孝,我便大聲說:「我不佩服啊!」 他立時轉過身來,面帶怒容,連連問我道:「你怎不佩服?你怎不佩服?」我說:「你姐姐是不是你父母的心尖,她來了,你叫她在伙房吃飯,孩子們還罵罵吵吵的,你父母若在世,心裡能不難過嗎?叫父母心難過,能算孝嗎?姑丈立刻伸出大拇指來喊著說道:「我攤著你這樣的親戚有德!我攤著你這樣的親戚有德!」從此,他便十分敬服我了。聖人說「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人如能依道而行,何愁人不知,何愁人不服呢!

是年夏,田間生蟲子,卻不吃先生的田畝。與王老四論工作,自述道:

當年我做活的時候,伙友王老四掙一百四十吊,我掙七十吊,還有個老頭掙三十五吊。我們一同鏟地,王老四已經鏟一根壟了,那個老頭還沒起來呢,因他掙錢少,所以才這樣。我對王老四說:「你賠的多,你知道嗎?你比我多掙一倍錢,也沒比我多鏟了,那個不能作的,你還不能領導他,你鏟的快,你要替他鏟半根壟,領著他,他不也就趕上了嗎!假使一個家庭若有咱們這樣三個媳婦,家不就壞了嗎!」說這話時他絕不相信,後來,我從東城回去,我看他彎著個很大的羅鍋(駝背)在路上走著,我給他行禮,他說:「我聽說你好了嗎!」我說:「你才知道我好嗎?我扛活時就知道我好了!」這個賠掙知道的很少啊!

十一月二十六日卯時,子國華生。先生道:

我因回家去接我爺爺,在那時有的國華。沒過多久,瘡癆就發作,若不因盡孝,又哪有兒子呢!這正是天助啊!子女好不好,全看有兒女時,父母的性子心理行為都什麼樣。我兒子生的時候,正是我迎養我祖父的時候,所以我知道他必孝,那麼他怎麼又任性多年呢?只因我少年時作事都任自已的性,主張都很強硬,所以他那樣啊。

十一月二十七日,三弟樹森分出。守坤見家貧,臨產無人相助,痛哭三日。先生為解除窘狀,於臘月一日出外找活,十二日歸來,因衣薄天寒,瘡症乃劇,左睪丸腫大。

一八八九年 光緒十五年已丑二十六歲

是年, 在團山子(朝陽縣)李家作活(五舅家李鳳田),正月十八日上工。三月左睪丸化膿。

春日,不受主婦的亂命。自述道:

人都知道用好心是好人,而不知道壞心用對了,也是好心,須有變化的。我青年時,在李家作活,一天下雨,我正想搓高粱種,內東家是我的表嫂,叫我給她拉風匣,我說不去,又是不服從,人情上也不圓到。我就假裝不會拉,只是兩個眼睛瞅著爐堂,她說不怕你拉吧。我用力一拉,煤炭散在各處,火也滅了。她又重新生著,仍然叫我拉風匣,我還是不敢拉,瞅著火。她說,你拉吧,不礙事。我又用力連三並四的拉起來,又拉散了。她說,你真不會呀,去吧!我又搓高粱種去了。因為種地是我的責任,廚房不是我的本分。這種地方是不可不辨的。

冬月被嬸母控告

先生還沒下工呢,嬸母(魏氏)在家自己把頭打破,捏詞去官府控告說,是先生打的。她的目的,為的討債,她認為先生既接爺爺,就該替爺爺還欠她的債。後經中人說和,嬸母給先生二畝地(約值二十吊),先生給她一百四十弔錢才算了結,同時竭力安慰祖父,自述道:

我迎養祖父後,我嬸母控告我,說我祖父欠她一千弔錢,我既迎養祖父,我就得清還這筆債。我父親聽說了,就很著急的說:「這可怎麼好!」我對父親說:「我迎養祖父是為盡孝,若因被告就說出這話來,祖父聽著心裡能安嗎!祖父心裡不安,你老能算孝嗎?你老千萬別說那話。」後來我祖父得到被告的消息,自己說道:「她是告你嗎,那是想要砍倒我的高梁樹呢!」(朝陽一帶以高粱米為主要食糧,翁言砍倒高粱樹,意謂因她一告,日後就沒人敢養他了。)我立時對祖父道:「爺爺你老不要愁,我是你老的真孫子,我雖窮為乞丐,也必要背著你老去討飯,我絕不能把你老扔了!爺爺你不要愁,我這時一面諫諍父親,使父親不致陷於不義;一面還要安慰祖父,使祖父安樂無憂。

自述何以要這麼作:

我迎養祖父後被告、受謗、負債,我說我是為祖父,無論受多麼大的苦,我也無怨。我當時若心志灰頹,我爺爺准走,人家必要說我不孝,我就糟了!所以到在志界,越受屈越樂。

夏日守坤坐在炕上吃飯,支使先生遞給一些小白菜,先生道:「個人吃個人去拿。」還有一次守坤支使先生遞給線包,先生默然不應。自此,守坤永不再支使先生做活了,先生對於這類事曾說過:

我在年幼時,對於母親所有的工作,我都能替作,我哥哥說我做奴才活。成家後我就不做了,我內人包屈,她常說:「你看樹真半夜起來,自已做了餑餑,蒸熟了,去山上挑谷子回來,他內人才起來,一同吃飯,她有多麼享福!」我說:「你看她好嗎,她將來得干血癆死,你知道嗎?她不作聲了,後來果然得癆病死的。其間的禍福是顯然得很。

是年田間又生蟲子,而先生的禾苗並未受害。

冬日,先生之右睪丸又腫得甚大。

是年先生曾得傷寒病一次,自述道:

國華兩歲時,我得傷寒病,心裡焦燥,他哭,我曾打他一巴掌,平生只打他一次。

一八九○年 光緒十六年庚寅二十七歲

是年,仍在團山子李鳳田家做活。

東家四旬無子,娶一妾,是蒙古人,不會燒煤爐,作飯非煳即生。東家恐工人吃不飽,不好好做活,乃毒打其妾數次,東家和先生共餐,見先生吃這飯更多吃,怪而問他,先生說,喜歡吃這樣飯,並勸東家勿怒責妾。東家知他的善意,很感激他,乃自動借給錢買地。先生對東家家庭亦起得和解作用。自述道:

我有個舅母,是個當大女人的,受男人的氣,被男人打的四十天不能動轉,我把她接到我家養著。她剛到我家時,一氣說了三天理。她說一氣,我就說:「怨你呀!」她再說一氣,我還說:「怨你呀,你就那樣的能分辯,就該受氣呀!你今後若一句也不辯別,就不受氣了。」她真信話,以後盡力的作活,盡力的伺候妹妹(小女人),妹妹還動脾氣,她男人這才翻過來說:「你姐姐一聲不出,盡力的侍候你,你還生氣,你真可打!」從此小女人就受開氣了。後來受不了啦,她想要走,我說:「你已經生兒子了,再過幾年就當婆婆啦,你總是應當盡你當妹妹的道啊。」從此他們一家就和樂了。

春日,先生之右睪丸又流膿很多,兩睪丸都化了。

是年又與四弟合夥。

是年田間生蝗蟲,蝗蟲到先生田里不吃苗,只吃田間的草。先生憤世嫉俗的心,日甚一日,所以他的瘡症也日重一日。傭工那些年間,只有一個良友。自述道:

我看世上沒有一個好人了,所以把我氣的得了瘡癆。我祖父曾說過,你走出去兩千里,也不準能有你對心的人。這可見當時憤世的心到在極點了。那時只有一個伙友,叫老邊的,和我最投緣。我做活時,因生瘡惟恐做不好,被東家辭了,所以我不敢支錢。老邊說:「不怕,你只管支錢吧,若有那一天,我替你還。」他這樣的直性,所以和我最好。

還有一個伙友,是引以為戒的:

我扛活時,有一個伙友,他天天要在歇著的時候, 給他女人去揀柴,還要把東家的鹹菜偷著給他女人拿去。我心裡想,一樣的人,我不用掛念家,我就比他享福,他可以說是我的戒師。

一八九一年 光緒十七年辛卯二十八歲

是年在朝陽魏營子魏家做活兩個月。

先生的瘡症已一天重於一天,為什麼還要給人家去傭工呢?自述道:

我和四弟合夥。正月晚上,他一宿沒歸,我知他是在外邊耍錢。第二天回來,我也沒說啥。過三天,他自己受不了啦,給我磕頭,說是總也不看牌啦。我說:「中中,我成年的不在家,我能常管你嗎!魏老恩家的活,雖然是你講的,你不做我也得替你做去, 別看我瘡症沒好,我是作活的出身啊。可是現在我在家,就不許你在家設賭,抽頭,我走後,隨你的便,就是把房子地全賣了,把你二嫂輸了,我也不管!」我到魏家去做活,老太太看我瘡癆沒好,替我很擔心的說:「這活是你弟講的,雖預支了七十吊,就是不給我補工,我也不管你要錢,因你有兩輩老人,須你奉養,你是個很操心的人。」我說:「我是當家的,我弟弟欠你的債,應當我償還。」後來我一想,因為我做活,叫老太太操心是不對的。他兒子把馬騎瘸了,怕老太太操心,都不讓知道,若因我扛活,叫老太太操心,那是使人心不了,我就決意不做了。我湊足七十吊,還了這債。魏老恩就很賓服我,我回來走得黑天了才到家。

於此敗興的時候,因為兒子有一點孝念的表示,竟引起了無限的高興。自述道:

我內人見我回來,做蕎麵湯給我吃,我因事不遂心,心頭火起,不樂意吃了。叫內人給孩子盛點吃,那時國華才三四歲,他見我面帶愁容,沒有吃,他也不肯吃。我以為他是吃飽了,也沒有在意。後來我少吃了點,就叫內人撤下去,這時國華又要吃點,我才明白他的心理,是因為我不吃,他才不肯吃。我心裡想道,到底沒白盡孝,真也有個孝子。他稍露一點孝意,便引起我無限的高興。

十二月二十一日為四弟樹永納婦廉氏

去年先生與四弟同在李家傭工。一天,二人在階前倒糞,李家五舅母在階上閒立,對先生的四弟道:「樹永啊,你那二哥呀,天上難找,地下難尋啊!又能盡孝,你的命多麼好」,正誇著呢,樹永把木掀向地上一撮道:「趕直是的,我也知道盡孝好,你知我爸爸一年給他家揀多少糞,一年多打多少糧。」先生道:「你盡孝啊!」 四弟說:「我不是沒有人啊!」先生說:「為這個呀,今年就給你訂婚,將來你要侍奉老人,我在老人養老產以外,把自己的地還給你半天(五畝),你看那怎樣?」所以才盡力給四弟張羅結婚。自述道:

起初有人給我四弟提媒,我嫌女家門風不好,就給攔住了。後我家貧窮,娶不起媳婦了,我媽臨死很惦念著這事。我對母親說:「你老放心吧,只要有我在,我必給四弟娶媳婦。」母親樂了。四弟所分的地,自己種著,他還在外邊做活,到收割莊稼的時候,他回來把莊稼割了,打了,量了, 他才回去。他穿衣服買來棉花,交給二嫂,他就等著穿衣服。我內人給紡了,織了,染了,做成衣服。他這樣過了好幾年,真積下了許多錢,真就有提親的了,我才給他成家。結婚後三天,搬出自己過家去了。弟妹說照一個人來的,所以不要老人。我對別人說:「四弟妹絕享不過去一百天的福。」果然不到三個月,四弟就得了賭癖,直到現在(民二十三、一月)還沒有改,她怎能享著福呢!當他們搬出去第三天,四弟妹夢見一位老太太提著一筐家雀心,弟妹問道,拿那些心作什麼?老太太說是給你送來操的。弟妹說,那我得什麼時候操完?老太太說,你一點一點的操吧,說著就扔給她了。醒後,當別人一說老太太的面龐服裝,人都說是我母親。可見事作錯了,不但上天不容,就是先人在天之靈也不能容啊。

一八九二年 光緒十八年壬辰二十九歲

正月初五日教妻

先生的叔伯兄弟們十四人,無人奉養祖父,先生自己奉養著,親兄弟四人,沒有人奉養父親,先生自己奉養著。白守坤以為弟結婚,可以得著個幫手了,不成想結婚後三天就搬出去了。心裡實在是大失所望,自思,同樣的妯娌,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侍奉老人呢?心裡這樣作想,就演出這麼一段事實來,自述道:

我夫婦間從來沒打過仗。那年我內人不給我待奉老人了,我到底也沒和她打仗。她因為四弟妹過門後三天就搬出去了。她說:「一樣的兒媳婦,人家過門後,說不侍奉老人就不侍奉了。」我勸她兩次,她不聽,往下就不勸了,再勸就低氣啦。她說:「好歹過個年吧。」我心裡話,你能過個年就行啊。第二年正月初五日包餃子,她包得很大。我說:「就憑那樣的好面,那樣的好餡,你怎麼包得那麼大呢?」她說:「這麼大,我還不樂意給包呢。」說著就扔下,假意的去梳頭,梳也梳不完?。我就自己去包, 包好煮熟,我和祖父父親兒子一同吃。我慢慢的吃,他們吃完了,我僅吃個半飽,也放下了。她這時也不吃飯就躺下去了,我心裡想道,世人都信從女人,相沿成風,我算不幹啊!但女人生氣不吃飯,我若吃得太飽,也算是沒有義氣,若不吃一半,還對不起父母,因為這身子是受之父母的。但若男人因為夫婦間生氣,不吃飯,女人就一個飯粒也不能吃,才算有良心。我對她說道:「咱們兩個學一輩古人吧,王三姐住十八年寒窯,後來她享了十八天娘娘的福;你給我侍奉了五年老人,你在我家裡也享五天福,有什麼你吃什麼,有什麼你穿什麼,我也不能另外給你買去,你要吃,你自己做,我包的餃子可不能給你吃。」她一氣躺了四天,也沒吃飯。我每頓吃飯,還要這麼說一遍,但還不能多說。第四天,我二伯母知道了,從外邊罵罵吵吵的就來了,一面走一面說:「啊!進了山門是和尚的呀,怎麼說不給侍奉老人就不給侍奉呢?我看看她!」我知道她是想要打,我聽進了房門,我就趕緊下地,到中門口,把二伯母攔住道:「你老快請回吧, 你侄絕丟不了人,你老要打她,不是把二大娘婆婆丟了嗎!」好歹的把她送走了,我回到屋裡自言自語道:「侍奉老人五年的還要打,那末一天不侍奉還得殺了嗎!」到兩天頭上,我爺爺見她真不吃飯了,就著急啦,把我招呼到外邊,對我說道:「因為我們,你倆打架,若把她餓個好歹的怎好!她實在不樂意侍奉,我還不好到別的股去嗎,準得在這嗎!」我爸爸也這樣說。我說:「爺爺你老真傻,若沒有孫子能娶來孫媳婦嗎?我管不好一個女人,一時也不活著,你們養活我的時候,不是沒求過人嗎?我事奉老人怎能求人呢?你們老二位,每天飯後樂意在屋裡呆著就呆著,不樂意呆著就到外邊走走,就是女人走了,我也要孝養你們,好好安心靜養吧!」 第五天,我對樹昌(先生族弟)說:「你到老白家去一趟,找她母親和弟弟來,問問她家的兒媳婦,行不行侍奉老人,若不行,就把她家的姑娘領回去。」這時樹昌的女人也來了,他二人把她勸明白了,起來給老人磕頭說:「是有病了。」我說:「有病只管有病,咱們為什麼說什麼,不是為侍奉老人嗎?還要說這一節。」她說:「還侍奉。」我說:「我的老人,你說侍奉就侍奉,說不侍奉就不侍奉,我還信不著了呢,你知道我老人哪一天殯天。」她跪在地下起誓:「一氣把老人侍奉到,黃金入櫃,也不再鬧脾氣了,從這算了事。」從此我家就齊了,因為心齊啦。我祖父和父親都信著我了,一心無掛,就歸一了。以後過二十多年天堂日子,各人全沒有說。我怎麼先知道夫婦道呢?我從《莊子扇墳》的故事上知道的,無論男女,凡是有脾氣的,都是假人,我就早作預防了。因為你要拿脾氣侍奉老人,老人不樂意,拿脾氣教子女,子女也不樂意,脾氣不是好東西,所以我天天叫人去脾氣。

八月與三、四兩弟合夥。四弟樹永貧困時便要求同居,一年或二年,再平分糧食牲畜而去,像這樣數次。有時見他無顏自投,便托人轉告他歸來。八月他因賭負債,心中有火,入水捉魚,又受寒了,渾身生得許多大泡。先生去看他,二人大哭,因他病勢如此,生計窘迫,先生和三弟商妥,三人乃又合夥。別人都說:「你屢次吃虧,還不明白嗎?」先生說:「他不是我媽的兒嗎?我既不能勸他改變性子,又不能維持他的生活,那還叫作哥哥嗎!」

這年秋天谷子曬米的時候,天氣忽然大冷,五穀白菜都凍壞了。先生道:

我接我爺爺後,家裡饑荒很多,旁人又屢次欺侮我,控告我,弄得很困難的。我每天常吃半飽,在地裡做活,餓昏了總有幾十次。我內人在田間拔草,從早到晚,不肯休息,她不吃晌飯,早晚只吃些野菜,我二人真是苦到極點了。那時我的心裡只存個孝字,存真了,天就真助我。

我一生能夠動天的事,總有十幾次。當我把祖父請過來以後,一連歉收五年。頭二年地裡生蟲子,但蟲子不吃我的苗,中間二年起蝗蟲,蝗蟲進到我的地裡只是吃草,而不吃苗。我因此知道「像耕鳥耘」絕不是假事。第五年,谷曬米的時候,天氣忽然上凍,白菜都凍壞了。然而我的晚高粱可沒凍壞。我從這些事上,深知天不負人。推求原因,只不過是因我孝養我祖父的精誠所致。

八月,瘡癆大作,危險已極。自述道:

秋天收拾犁杖,翻地,震著了,腹部的疙瘩,像水瓢一般大,疼痛難忍。別人都勸我抽大煙止痛,煙已打好了,我想祖父那麼大的年紀,還不曾享著我的福,我還要抽大煙,我的良心何在?我把自己好個數責,絕不使大煙進嘴。請了一位譚大夫來(是喇嘛),他說,得這種瘡還能好的百無一二。他自己也曾生過這樣瘡,他自己會治,還花了三千多吊,僅把瘡的位置挪到大腿上去(股部),還須按著二十四節出膿。他看我的家,滿盤子也不值八百弔錢,所以他那樣說。他說:「若在初起時,用半斤紫皮蒜, 熬成膏子,每天用水沖些服下,長了就可以好。因為蒜是通經絡的。」我說:「若照你這麼說,我的瘡是絕不能好吧?但我深信我是決死不了!我可不是說我的命大,也不是說我的病輕,只因我和祖父父親的心互相連繫,兩輩老人沒喜愛夠我,我還沒侍奉夠他們,我們的心是一個,所以我知道我死不了。譚大夫聽著這話, 就連連的稱讚說:」這樣說有你的命在啊!有你的命在啊!」

譚大夫走,先生命守坤給拿六弔錢,手巾兩方。未給留藥。大夫因馬鞭子忘下,後回來取,守坤跪懇大夫給留點藥,大夫給留下三包吃的藥,一包上的藥。大夫到外邊對守坤說道:「吃藥後,若撒尿有尿花,還可以好,出白膿不好,出黃濃還可以有命。」先生的父親把大夫送到家,大夫說:「你快回去吧!回去晚了,怕是看不著你兒子了!」趁夜急歸,到家已經雞叫了。先生果遺尿少許,尿中有花。自述當時的藥力道:大夫給我的藥是三界分清的藥。他說小便走動就能好。把藥吃下去,藥在身體裡行動,我都知道,先往下走到腳心,再回來才到瘡口,只覺藥力在裡邊像螞蟻亂爬似的,藥勁很大,吃上像要失去了知覺似的,覺得沒有氣力,也不會說話了,可還能聽見別人說話。半夜就覺見輕。過了幾天,出有三盆膿。譚大夫看見瘡裡現紅色,他說還可以治啊,但可永遠是按著二十四節出膿。他用三種藥石合成的藥面,塗上立時就覺冒火,熱力可以射出一尺多遠。藥也未嘗不可以治病,就可惜世間缺少善用藥的人了。八月大病的,臘月漸好些。

先生對於瘡癆找出一個絕大的好處來,自述道:

修行人修道多年,還沒能成,就因他裡面的陰沒有出盡。我因瘡癆,內陰盡除,所以我成了,這不是天助嗎!

是年朝陽」反小好、地方大亂。

一八九三年 光緒十九年癸已三十歲

先生因患瘡癆,不能工作。以後數年,田間事,由內弟白勤白儉代為耕種。二月間,兩弟賭博,先生數責他們,因此兩人又行分出為祖父備用之棺槨中,儲有一石二斗高粱,二人各取出二斗去,餘者仍存在那裡。吃了一年,冬天(想把打下來的新谷子盛在棺內,把高粱取出)還是八斗,大家都很以為奇。先生以後竟作什麼呢?自述道:

我生十二年瘡癆時,前六年還能作活,後六年不能作活,我竟當說和人了。誰家有事來找我,我就去參加,我沒的氣力說話,竟在一邊躺著,聽聽事情的節目,到在最後,我告訴雙方的人,這事應當怎樣完結,人都信我,自然就完了。

先生疼愛祖父,祖父更疼愛先生,可是非道的愛,使不敢阿意曲從。自述道:

我是個死心眼子人,可能給我爺爺作主。我家園外有一棵榆樹,爺爺說,是咱的,他把木匠都找來了,要放樹。我說:「這樹你老放倒了,東院可不能讓,打官司還得糟錢,你老看看分家單吧。」 一看沒有。我說:「你老的十四個孫子,都像虎狼一樣,來和你老要,你老還得糟心。」我知道祖父疼我,正是害我,我阻攔他老,正是給爺爺作主。

愛祖以道;孝祖更須以禮。自述道:

佛國家庭是以老人為主。我祖父煙袋裡裝上煙了,招喚道,拿火來。我內人在外屋煮飯,我在祖父身旁坐著,我裝沒聽著,動也沒動。祖父又招喚第二聲,我內人才把火送來。因我內人是外來人,是遠人,遠人要近,我雖是近人,可是應該遠。我去拿是顯我慇勤,欺奪女人行道的權,等她給拿,是領她盡孝,這正是火侯。我是志界人,而人們用身界來侍奉我,我不受,所以事親,也有用志、用意、用心、用身的分別。

一八九四年 光緒二十年甲午三十一歲

秋日族弟樹昌的父親死了,沒有棺材,先生代給他買了一具,樹昌也沒還這項墊款。出殯時,他預備不起回靈飯,先生把自家的米全數給拿去。守坤道:「我不吃尚可,還有兩輩老人呢,那可怎麼好!」先生去「羅鍋子」地割些粉紅米的高梁交與守坤,磨面為食,黃昏又去割些谷子搓下來,用鍋炒炒,次日椿米。就這樣的度過了一個初秋,真是艱難的很啊。

王樹德家丟了高粱,順著蹤跡找到一個老劉家,但可沒翻著高粱。劉家不答應他了,先生出為說和,最終先生備些酒饌,請劉家吃飯。守坤用一隻凍死的雞來作菜,劉家嫌棄不適口。次日,又另買五斤羊肉,重新請客,事才完了。守坤很不樂意這事。先生道:「人家有事你替完結,將來於我們總是有莫大好處。」劉某確是小偷,由此,良心大受感動,告訴他的同黨們,永遠不偷王樹桐的東西。

一八九五年 光緒二十一 年乙未三十二歲

是年先生成立私塾一處,請郭士宗為塾師,招學生數名。其中有四、五名無力繳納學費者,先生從中墊補。先生父日送孫子上學,連立五年,後因胡匪綁票,才解散了。先生在十里台張家做活時,聞張表兄屢述先生曾祖品學最優,先生大受感動,就滿蓄下課子讀書之志。自述道:

我的兒子是由我立志上來的,我因為沒讀書,對不起祖先。我一看老王家一個唸書人沒有,盡成二混子了,我說,壞啦!我立志道,將來我有兒子非唸書不可!家窮,絕不是因為唸書窮的,所以他到了學齡,我便送他入學讀書。雖有債累,也絕不輟學。

春日國華患疹,家人都主張醫治。先生道:

國華幼時出疹子,十天不能睜眼睛,家人要用鴿子肉向外表表,我攔住他們。別人說我不對,我說:「他眼睛不能睜開,是因為有火,用藥一攻,火立時消去,目力准要不足,要讓他自來自去,日久,目力自然就足了,何必用藥呢。」

夏季國華欲廢學,先生教之,自述道:

國華八歲時,不願意唸書了,對我說:「你怎不念呢?」 我說:「我三十多歲,再唸書,我不鏟地嗎?你能替我鏟地,我替你唸書。」他還不去, 我說:「你不唸書,我也不鏟地,咱倆餓死吧!」他聽聽沒法,也就上學了。

中秋節,自述經濟窘狀道:

那時祖父父親在堂,沒錢辦節,我對內人說:「你那銀鐲子不好賣一隻嗎?」她說:「那可不行!」我一聽心裡攪個勁,把飯盤擱下,不吃啦。到團山子李家借了八弔錢辦的節, 真把我憋病了,請二伯母給我刮拔,我放聲大哭道:「我媽在世,怕我難著,要啥給啥,別人就不那樣了!」我內人聽這話受不了啦,就給我磕頭道過,我病好了。

先生因瘡癆不能工作,就雇了個工人,怎樣的對待他呢?自述道:

我有病時不能工作,就雇了個人,講的時候八十吊。另外還給他三十吊,我對他說:「我另外給你的錢,是為的不管你,我的牲畜物品,你隨便的支配。」這正是「君為臣綱」。

一八九六年 光緒二十二年丙申三十三歲

先生迎養祖父後,竭力孝養。自述祖父健康情況道:

我爺爺原先有羅鍋(駝背),以後接到我家來侍奉了幾年,羅鍋直了,一氣到死也不彎腰了。這是怎回事呢?只因我誠意的孝養啊。那時無論人們對待我什麼樣,事情甚樣,我總是樂,以為事事都是給我加福的,這正是因為沒有恐懼啊。

守坤盡力的侍奉老人,老人也真為她謀些幸福,先生道:

我內人有癆病,遇著一個老道,他說能給治,不要錢,只給兩個八寸方的手巾就行。她不信,所以不肯治。我爺爺知道了,很樂意給她治,就硬給主張了,她由此真就好了。她能侍奉老人,老人還把她救了,這不是為老人,正是為自己了嗎!

八月初十日晚,祖父德澤公逝世,壽年八十四歲。原擬八月十四日出殯,因先生的嬸母說祖父欠她錢,付清了才許出靈,自述其處理方式道:

我爺爺死,我老嬸攔靈阻葬,眾人都替著不平, 想要打她,我對大家說:「我爺爺在世我都能侍奉了,我爺爺做古啦,也不吃不喝啦,我還侍奉不起嗎!我老嬸是爺爺的兒媳婦,我是孫子輩,還是我遠,嬸母近,嬸母攔靈,必是別有孝意。現在秋忙,大家酒席後都先請回,等我老嬸叫我出靈時,我再邀請大家。」眾人都散了。天傍晚,老嬸的女兒頭痛的很,自已說是祖父怪罪她了,快去禱告禱告吧!央求眾人幫著出靈,不然,祖父將要我的命了。嬸母到靈前禱告,她才好了。十六日出靈安葬。

治喪時,凡散孝誦經紮彩等事,都應有盡有,因什麼這樣作呢?自述道:

我在周姑丈家做活時,他在屋裡和客人說,人都說是盡孝,實際上沒有能把對待老人的心勝過對待兒女的心的,你看有幾個犧牲家產的一半去發殯老人的,由這可知道是為兒女的心重啊!我聽這話時,正在外邊作活,並不曾和他答言。到我爺爺死的時候,我的家產只有二、三天山坡地,僅值七百弔錢。發殯我爺爺,竟花了八百多吊,人們都替我愁,我說只要有我就不怕!我爺爺死的時候,正是八月間,莊稼都割了。到打完場一比較, 就比別人打的多。糧賣的晚,正趕上漲價,當年就把饑荒還上了很多,這不是天助嗎?

治喪時,周姑丈親臨弔祭,在地下打著滾哭,先生心裡話,你是哭我爺爺嗎?是哭你自己呢。因他的兒子們不孝,有時氣的發昏,他見先生這樣發喪,既感佩岳父之有賢孫,又悲歎自己多逆子。

一八九七年光緒二十三年丁酉三十四歲

朝陽地方自光緒十八年「反小好」之後,年年受著匪害,先生抱著什麼態度呢?自述道:

我的主義就是不爭。那年朝陽地方大亂,鄉人問我:」打算怎的?我說:「看你們怎麼辦,你們若都逃跑,我就自己在這裡,你們若在這裡支持著,我就要走開,因為你們總是想法動武,很容易招禍,所以不願意和你們在一起。」

先生因世亂,看破了天機,自述道:

我在青年時非常勤儉,然而稍有積蓄就要遭事。後來我才知道,天不讓過了。因什麼呢?因為人都是貪假名爭假利了。什麼叫作真利?就是不操心的享受;什麼叫作真名?就是作什麼人有什麼名,就要行什麼道,這就叫作求真名啊。這時一心追求真理。自述道:人讀「慎思」一語,多不能實行,我就不然,我得著一句就要思索一句。就拿當媳婦立規矩一種事情,我就思索了好多年。我家的規矩老人陪客吃飯,媳婦必要在一邊侍奉,每每的站二、三小時。我問伯母:「為什麼這樣呢?」伯母說:「不過就是窮排場罷了。」她這樣說,我不以為然。我知道,凡是一種老規矩,都是聖賢留下來的,哪能無用能?我思索了十年,遇著人就問,也沒問著。後來我自己悟明白了,這種事有三樣好處:第一,遠小人,小人不重禮義,見著我重禮,他必遠離開,第二,可以近君子,君子人重禮義,見我有禮,他就要近我;第三,能照應家務,若來小人,可以看著他,免得他偷東西,這正是過家的大道,怎能說窮排場呢!古人說,「思之思之,鬼神告之」,這是一點也不錯的。

一八九八年 光緒二十四年戊戌三十五歲

正月聽講善書, 瘡癆立愈。

因白勤的牛在先生家養著, 除夕忽然不見了。正月初二日,先生騎驢去二道溝白家尋牛,正值白勤、白儉、楊柏等講善書《宣講拾遺》,先生聽著大受感動,因此在白家住了七天。他的瘡癆怎樣好的?。自述道:

我得了十二年瘡癆,已經是不能治的了。我總好包屈,包屈就一勁哭。我嫂子笑著問我,好模樣的哭啥?我說天也沒有神佛,我就知道愛人,就知道作活,怎能叫我有病呢?我哪樣不對,可以找出來。後來聽楊柏等講《宣講拾遺》。他們只是一味的緊念,聽著很好,但因太快,不得尋思,不能明白。我說:「這是善書,你們為什麼不善念呢?」他們說:「怎麼的?」我說:「你們一味急拉拉的念,叫人們也不懂得,那不是惡念嗎?」因此, 他們就慢慢的念,我也幫他們講。講了一天,心裡很樂。第二天,楊柏講《雙受誥封》一篇,講到三娘教子夜讀,她兒子貪眠,三娘要打他,她兒子說:「且慢打,我有話說,若有我親娘在,我哪能受你這樣冤枉氣呢?」三娘立時氣得昏倒,祖母和院工急用薑湯灌醒。祖母叫他孫子磕頭認罪,祖母自怨老命不好,三娘也都爭著認罪。我知道古代賢人爭罪,今世愚人爭理,怪不得我成愚人了!我只覺刷拉一聲明白了!我跪到院裡,提著我個人的名字,大聲呵呼我個人的名字道:「就打著人家不對,你生氣算你對怎的!哥兄弟耍錢不是有個耍錢的累嗎!你不耍錢,你發財了怎的?」數責數責,就大笑起來,笑的是我得著啦,有時哭,哭的是大家糊塗著呢!第二天早晨瘡就完全好了。以後我知道病根了:不怨人,倫常不受傷,絕沒有病。從此以後,天天騎個毛驢,到處聽善書,聽了一個多月,以後一邊種地一邊格物一切道。

五月憤世餓死

先生瘡好之後,把善書看成是無上至寶,便日日講求,不料竟演出這麼一幕悲劇。自述道:

我聽到《訓女良詞》一篇,才知道女子有「七出」的條例,我用那七條考查,我們村中的婦女,沒有一個不犯七出的。再仔細考查男子都爭貪下顧,拋棄父母,沒有一個能盡孝悌的。我知道這個世界壞到極點了,多暫是個頭呢? 我實在不願意和他們在一起活下去,就立志要死。

那時正是古歷四月末,正在鋤田。先生自思:怎樣自殺呢?懸樑、投井、自刎、算橫死,都不好。想了好久,才自己表決:禁食!從田間回來,躺在炕上就不起來了。家人知道他一有不如意事,便要這樣,誰也勸不好,因此也就不理他了。過了兩三天,家人托塾師郭士宗溫言勸解,先生道:「你說世界什麼時候能好?什麼時候有頭?」他說:「這個世界沒有頭。」先生說:「沒有頭我還是得死啊!」仍是一頭躺下,不出一言了。家人也無可如何。直到五月初四日死而復甦,才解決了這個問題。自述道:

我一連餓了五天,我的靈魂就不知不覺的出體了,飄飄搖搖的走著,離地一丈多高,隨地起伏,走有二百多里,輕快極了,那日正是五月初四日,家人準備殺豬過節,把豬已綁上,放在窗外,小孩不住的捉弄那豬,使豬叫喚。這時靈魂聽著豬聲就回來了,到在身體旁邊,還自笑道:你還是這樣啊!你倒動彈啊!你倒生氣呀,你渾身的能力哪裡去啦!說著,靈魂就入殼了。自道:死是真好,那麼你的老人依靠誰呢?你為世風大壞而餓死,世人們因你死,他們就好了嗎?不是還得你去勸他們,他們才好嗎!想到這裡,知道世上還有兩宗可作的事:一個是孝親,一個是勸人。因此,就決意做這兩宗事了。

十月因救楊柏得明天道

楊柏是朝陽一帶善士中的領袖,施衣放糧等事,力行不倦,貧人都感他的恩,他怎還能遭禍事?先生道:

楊柏是個善人,他看著家中雇的夥計,某人有心去當胡匪,他就盡力的勸說,言語之間,大概是過於激烈一點,那人趁著過節放工的日子,就真的為匪去了。到匪群裡,對鬍子頭目說,楊柏有個姑娘,行為不正,應當把她搶來。胡匪信話,真就去了,走到村外;胡匪頭一想,楊柏是個善人,家裡怎能有這種事呢?就叫胡匪們暫停,他一人先到楊家門口問道這事,楊柏說:「我家只有 個十三歲的女孩,這村的人都知道,你若不信,請你查查。」鬍子頭知道是那個胡匪造謠,把他罵了一頓就走了。那胡匪恨氣未消,就把楊柏的糧食駝了幾斗去,經過王家營子,他對大家說:「楊柏有很多的糧食,誰去駝都行。」我的族人,王洪剛、王洪文、王玉衡聽著了,就乘機去駝糧食。他對楊柏說:「胡匪屢次要綁你的票,我們替說,所以沒來綁,今天你非得給我們多少米不可。」楊柏想叫他們盡量的駝去,但楊柏的族人本都指望著楊柏的糧食,好解救來年春天的困難。如果匪人隨便來搶,不免要搶淨了,他們就聚起很多人,把洪剛等捉住,用刑一拷,認了三案,就以匪人名義送到朝陽官府去了。當時胡匪才起,聽說楊柏這樣對待胡匪,他們都想要殺楊柏滿門家眷,代為報仇。洪文的表兄們,真都是帶有百人的匪首,照那時的情形說,也真能作到。我想,楊柏是我們一方的一個善頭,他要死了,善事也就完了。而且我好病,還是聽楊柏講善書好的,我若不救他,也真覺得對不過。我悟了三天,主意拿定。晚飯後,向父親告辭說:「我走了。」父親問我上哪裡去?我說:「救楊柏去。父親說:「你能救得了嗎?」我說:「我救不了,我還不好死了嗎!」說著同表弟李全奎就趁夜去二道溝了(楊柏的家鄉),表弟為向楊柏討膏藥。我一面走一面喊著:「楊柏死我也不活著,非學羊角哀捨命全交不可!」喊了多時,走到通都嶺上,那時正是十月月底,黑洞洞的夜裡,忽然就通亮了,這時我就不出聲了。過了一頓飯的功夫又黑了,我哼了一聲,表弟問我:「哼什麼?」我說:「剛才通亮的了,怎麼黑了呢?」他說:「沒有亮啊。」我說:「好嗎,剛才通亮的了。」說到這時,刷拉一下子就明白啦!五臟六腑像用水洗過一般,立時就三界貫通,我樂了三天三宿沒睡著覺,不但知道楊柏的事情六個月可以完結,因什麼得的,將來怎樣完結法,也知道了,就連世界的將來,也都知道了。

先生說他這事件的原因道:

楊柏的官司,是由他少年時虧孝上來的。他是庶母生的,生來就不孝。十五歲時,曾被胡匪綁去,以後他好賭博,招了許多人作他的護法。十八歲時,有姓王的惡棍,兄弟四人,想要殺他,楊柏為避禍到衙門當差去了二十五歲時,有個術士,說他壽僅三十歲,若能盡孝,力行善事,壽可增,禍也可免。後來真有病,知道術士的話不錯,他真就作善盡孝,壽數果然增,禍也真平安的消了。

先生當日晚上住在白勤家裡, 次日去見楊柏,把這事的遠因說明,並預言非六個月不能完結,去朝陽城幾次,哪次有什麼的現象。先生給出了這樣一個辦法:

我替楊柏給寫一張呈子,說王洪剛等,屢次來借錢米,只因言語不周,村會上把他們送了。我又替王洪剛等寫一張呈子,說楊柏是個善人,怎樣捨善。一個善,一個窮,又哪能有死罪呢。

楊柏對先生的主張半信半疑。他有個朋友喬先生,曾在官廳裡充差, 所以他又去訪喬先生作個參考。先生也和他同往。先生道:

楊柏去求喬先生給想個辦法,我也同去。我們走到蓁子溝山樑上坐著,和楊柏講明白他那事的道,他真明白了。到喬先生那裡,喬先生總是說這事不好辦,楊柏就把我的話告訴他了,喬先生極力贊稱我的道高,讚不絕口。我知道這事要敗露出去,就不容易辦了。我就假裝著胡說亂講,又給別人相面。喬先生見我這樣的張狂,就信不著我了。

第二天我和白勤先走,喬先生送楊柏三里地,對楊柏道:「王先生不是個做事的人,你要加小心。」楊柏到來,我說道:「你連個求朋友的道都不會,既是求朋友給出道,無論朋友有道無道,自己絕不能先說,你自己的想法,你既有道,還求朋友作什麼?今天的事,若不叫我掩蓋的快,就敗壞了。喬先生送你,是不是叫你不信我的話。」楊柏說:「是。」我們就大笑起來。我這事正是藏德。

楊柏把這事托先生給辦理。先生真把羊角哀捨命全交的精神拿出來,同著白勤一次一次的去朝陽。在小店裡住著,吃極賤的飯,睡冰涼的炕,凍得戰戰不已, 中間同白勤起坐,用手摩擦四肢發熱取暖。自述有一次:

我為楊柏完官司去三座塔(朝陽),中途頭痛,在路中小廟前休息,自已就想,你不是為救楊柏嗎?救人如救火,你怎半途就中止呢!你頭痛,你不是沒死呢嗎?我想至此,頭痛也去,並不回家,仍赴三座塔。可也怪,走不遠, 頭痛若失。就因我一念精誠,善於立身的緣故:

不畏苦,更不怕難,還有一次:

我去朝陽為楊柏辦官司,途中覺著有陰氣來侵。我說大風不怕,只怕窗戶眼的邪風,這回去朝陽必要有邪風。到在店裡,遇著降兵來送周老疙瘩(匪首)的說道:「楊柏是個善人,怎還能遭這事?我們將來非替楊柏殺那送人的人不可,楊柏害怕了,我說:「沒有事,我們心氣平住就好了。」後來果然沒事。

先生把楊柏的事,看成是自己成道的材料,所以雖犧牲性命,也要勇往前進。自述道:

楊柏所送的王洪文,他的表兄們都是帶一百多人的匪首。洪文若死,他們必給洪文報仇,楊柏勢必不肯甘休,準要再勾結些人來殺王家,這場禍像荒火一般,終必禍殃擴大,所以我決心要救楊柏。若辦不瞭然,我真就學羊角哀決心一死。那正是繼羊角哀的志,述羊角哀的事。讀《中庸》的能這樣才算實踐。羊角哀的靈真來助我,我能給羊角哀放光,也正是助他,與他同等的神也樂來助我,希望我給他們放光。

先生始終認定倫理是人類的根,倫常中人不把情義斷盡,人是不會死。先生叫王洪剛、王洪文的家人設法營救他們。他們的家人嗔他們為匪,都恨他們死,所以不肯去救。先生又對王玉衡的女人王白志坤說:「明年若不出來,你領著孩子到朝陽去給他們討飯吃,天天往獄裡去送。」志坤滿口答應:「好啊,」後來雖未成為事實,先生可知道他倫常根沒斷,還是有救星的。先生這樣的辛苦,還招來許多的議謗。自述道:

那時白勤的內弟看我是個莊稼人,還要給楊柏辦官司。他說道:「楊柏糟了,連人帶錢一齊丟。」我說:「你沒看看楊柏身旁有誰,只有個我, 就管保他決丟不了人。」我那時學「伍子胥過江」真能拿起來。

我給楊柏辦官司,先說明事體得怎樣完。白勤責備我說:「古時聖賢, ,先行其言,而後從之,,你先言後行是錯了。」我說:「和君子作事,是要先言而後行,和小人做事,是要先行而後言,這可大有分別。」先生著手辦理這事後,胡匪們知道了這事的真相,就不想加害楊家了,先生由此竟明白性與天道。自述道:

上天給我們的性,是無所不知的,我救楊柏時,忽然知道一切,就是天性告知我的,我知道世界准大同,所以我先和世界同了。我知道天時轉換了,人若能以「志意」行事就是神佛了。

我知道要返先天,姜太公是必要回來的,這是我在三十五歲那年知道的。不成想江希張一出手就作「息戰論」,息戰要從哪處息呢?是得先以夫婦道上起,夫婦間無爭,什麼樣也不爭,就是至於離婚呢,也絕不相攪,才算是真息戰。

這一年,是先生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年:為人止於至善,哲學達乎高峰,事業得以成就,皆基於是年之收穫。日常談話,必說及是年三事。曾作自評道:

我三十五歲那一年,把三界都清了,我知世界人沒有像我那樣的。古人說,迷者眾生覺者佛。我自幼好生氣,專看人家不對,所以生瘡,後來聽《雙受誥封》瘡好了,這正是覺,這算出了地獄,而到苦海,苦海就是人世。瘡好了還得作活,一邊作活一邊想,世人都用心,心就是罪呀。我聽《訓女良詞》知道世人不對,我生氣,也正是個罪人啊。我一想活一天造一天罪,不如死了吧,絕食五天,靈魂出去,又回來了,知道孝親,勸人就是上天堂、佛國的路,這也正是覺。十月救楊柏時。我自己先覺了三天,等到黑夜見白天,得著天光,就見到佛國了。我知道人人都有佛性, 可惜人不知覺,我凡事都有覺而後才行。

一八九九年 光緒二十五年已亥三十六歲

三月十五日,王洪文、王玉衡出獄,王洪剛監斃。

先生依著原定的方針,步步進行,終把王洪文等救出。洪剛因久系獄中,日僅食少許稀粥,有親友贈之餅肉,食多了乃病,離出獄前一日死。先生因此失掉自信力,自述道:

我在救楊柏明道時,見得了「二陽一陰」,我以為楊柏是善人,這是一陽,我盡朋友的忠道是一陽,三個匪人是一陰。等官司完了,他們出獄時,洪剛死了。原先我以為他們都不能死,因此我失掉了自信力,所以迷了好久。後來悟明白,一個死者為陰,兩個生者為陽,迷才破了。

當二人出獄時,皆不能行路,先生背王玉衡,白勤背王洪文,送往店裡。玉衡說:「二哥呀,你這種再造之恩,不但我感激,就是我的兒孫,也永不能忘的!」以後他的三子信道,真是萬分誠確。

先生評選當時朝陽的官府道:

人們都說贓官不清,哪知道民若真清,官也不敢不清。我給楊柏辦官司,那時府官的外號叫「藍不清」,但對楊家的事,毫未勒索,他怎敢不清呢?

春日退還王清湖典契。先生族叔清湖,以賣豆腐為生,夫婦生五女一子,子樹發目失明,家極貧,父子刨荒田,先生憫之,還他典契,清湖感泣。先生自述道:

我從前當著荒年的時候,見有難苦到萬分的人,想要向外典地,典不出去,我就設法典過來,他要贖地我就把契約交給他。至於地價延期交還,或永遠不交,我是不注意的。當時不過是存一救人的心,至今思之,正與大同之說相合了。

秋日受官兵屈打

表弟李儒為匪,官兵捕之急,得他的內弟凌某,用非刑拷打,凌某說把他送到先生家,佟營官率兵偕凌某趁夜赴樹林子,至黎明未獲李儒,就用非刑拷打先生。自述道:

從前有個凌某,被官兵拷打,他受刑不過,就說把胡匪送到我家來了。官兵就痛打我,當挨打時,誰也不怨,只是說:「沒孽不挨打,沒罪不挨罵,你們只管打!」營官把凌某喚出重問他,仍咬定說是送到我家來。我說:「你這屁小子,本沒送來,打你幾下,你就胡說嗎?你瞧我的!」說完這話,把營官氣的跳了三個高,只是招呼,打!牛圈穿桿,都打折了三節,那些兵們哭著勸我道:「你就應許,找找去吧!」 我說:「根本不知道, 我往那裡去找?」兵們說:「這樣打,不是打死拉倒嗎!」我說:「到煙館去找找吧。」到那一看,他們已經搜查過了。官兵帶著我走,走了二十里路,到缸窯嶺。一路上,小孩們都說,怎麼把王善人綁來了?官兵也知道是打錯了,半路把繩解開了。晚間,我還為他們講善書,他們恭敬我,把營官行李借給我蓋,我身體沒紅沒腫,並沒有傷痕。當時我誰也不怨,官兵和我無仇,他們願意打我嗎?是因為有人告訴他們打,才打呀。凌某願意胡說嗎?他也是受刑不過啊!他的母親聽說我挨打,就在他家的院子裡,焚香禱告著:「王樹桐是好人,我兒子誣賴他,上天保佑著,千萬不要打傷了他!我甘願吃三年素。」我那時若稍稍的怨恨,就對不起他母親了。楊柏給請了二十多位大唸書的人來保我,我也沒招待他們。後來我守墳時,自思我三界分清了, 怎還挨打呢?以後才知道我趕車時,打牲畜太狠,所以得這樣報應。

為人完事被告

先生一向竟給人說和事,不但好人佩服,就是壞人也極信得著,自述道:

陳樹德在我村裡放局(賭博場),王樹德輸給他錢了,用青苗地抵還。陳樹德不相信,必得我出名作保,他才肯要。中人們沒通知我,把我名就添在契約上了。過了一個月,陳樹德向我要錢,我本來不知道,怎能給錢呢?他說,上我家去住著要,我說:「你要去,我用泔水潑你!」他不敢去。就把我控告了。案久不決,我就賣日工,他們住店等著。最後判決,地歸我,我用布還他了。他打官司花了三百多吊,實在說也就是一文沒得。後來他得縮骨癆,求我給他講病,我說:「你當會首收款的時候,都是虧眾不虧一所以得這種病。」

先生師古,是躬行實踐的。自述道:

我聽著古人沈萬言,是「方便口慈悲舌,有錢無錢都作德」,我就照樣學去。他起頭先修補道路,我也修路,每年冬從我村修出去五里路,把石頭揀出去,把路平了。聽「關公寸功不立不出曹營」的話,我扛活時就學他,上工之前,就立志立功,叫東家佩服了算。到東省時,我就說東省善風不起來,絕不回家。人若這樣哪有不成的。

先生自述他最初講病道:

救楊柏之後,就知次年必會講病。次年,果見一親戚有病,渾身捲成一團,嘴吐痰沫,屋內不能居人。我去講善書,他不願聽,叫我走,自謂是大仙,我說既是仙,就不該害人一家不安,這就是虧天理,三界只有兩界,你就得走,不許害人,因此把他的病治好。這是講病的來源。

一九年 光緒二十六年庚子三十七歲

朝陽六家子宣講堂成立

地方大亂後,盜賊蜂起,楊柏和當地士紳欲挽救人心,在六家子組設宣講堂,取名曰「至善堂」。先有一位夏先生,山東人,明白宣講堂的辦法,因此以他為指導者。更請些老學究,擔任主講。招些學生,學習宣講善書,挽救人心。先生因素識楊柏,也得加入,凡打炕糊牆等勞力,都是先生去做。有閒時,從白儉學習善書。如此勞動,還受歧視。自述道:

邢督講是秀才,見我是農人,他對楊柏說:「咱這講堂內,不能要莊稼人。」我說:「你喪良心,沒有莊稼人你一天也活不了,我來參加,也是為的救世啊。你們不收容,我還不好到別處去嗎?」楊柏著急了,說我不對,我也沒服,向楊柏要《宣講拾遺》一部,到鎮南八家子去講。我說:「你們在六家子講!我在八家子講,比你們還多兩家子!」那時我僅會講一章書。兩天後白勤也趕到,講了幾天,聽眾還極贊成。三日後,講堂著人,又請我入堂。

先生自述入堂的主義道:

我是莊稼人,自幼很愚,後來聽善書,知道我的不是,立時找回來,就好了,這正是人定勝天。我三十七歲講善書,本來不會講,不過我能把人情達透了。我那時是純粹「用志」。志在勸世化人,所以我好也講,歹也講, 歡迎我也講,煩惡我也講,這正是用志。

六家子宣講堂的發起人,除楊柏而外有張銘齋、李韻卿、管乃堂、邢九先生、朱八老爺、王化軒、白勤、白儉等,先生曾依他們的性格而作五行的安排:

我在宣講堂時,拿我們堂內的幾個人分成五行,我居木位,因我性直;楊柏性燥,他居火位;管乃堂性極純厚,他居土位;張銘齋善說詞居金位;喬永雲性太柔弱無膽氣,居水位。

是年素食, 自述道:

我聽孟子上有「見其生不忍見其死」那是天德,「聞其聲不忍食其肉」那是地恩。我就說,我不好也就那樣做嗎?楊柏說:「那是聖人的行為,你算個誰,你怎麼能行呢?」我說:「道,是人人所共有的,哪能只許聖人行,而不許我們行呢!」 我並不理會他,只是真的做去了。雖沒吃素,卻忌宰殺二年。有一次,到山城子鮑家殺小雞給我做菜,我奪也沒奪下來,到底殺了,我心裡尋思,別叫人為難,可是自己不忍吃。後來,我開智慧就能識字,講善書,我從此知道聖經確乎是有用的。

先生一面講善書,一面講病。高家杖子趙宅,祖母與孫媳三人度日,孫愚,媳患氣膨病危,飯食便溺,都須祖母伺候,先生到他家,見她顏色聲音,知是由氣上得的病。先生道:

我問她願意好不,她說願意好。我說:「你聽我的話必好。你奶奶婆婆七十多歲了,給你煎湯熬藥,你不但不感恩,還生氣,國法還七十不打八十不罵, 你敢生你奶奶婆婆的氣,哪能不病!你得自思有罪,暇時和你奶奶談話,問你奶奶什麼時候過門?何時生你翁父?何時娶你婆母?翁父婆母,何時去世?那時你丈夫幾歲?那時日子怎過的?娶你時怎辦的?這樣細問,病自能好。」她這樣作,三天起床,七天痊癒,十天後,能去母家。我再去見她, 她在大門外作鞋呢,給我行禮致謝,我才認得是她。

學「禹王治水」

先生既專心勸世,乃無意過家。有一次,他自二道溝回來,天黑了, 守坤氣忿忿地說道:出去就不回來,家算不管了!先生亦氣得不欲吃飯,父親溫言安慰,先生才肯吃飯。以後學「禹王治水」過門不入。先生說媳婦性如水,領導女人正是等於「治水」。自述道:

我起初講善書時,我內人嗔我不作活,我回家,她把我襪子洗了,我以為是好心,哪成想曬乾後收起來了,我向她要,她也不給。我自己一聲也不出,找一回,歇一會, 找了三次沒找著,我就光著腳背著包走了。我心裡話,出去有人問我,我就說是女人給藏起來了。人家必要笑話她,絕不能笑話我。我走出去,她拿著襪子攆我來了,我說:「不用了。」但是我慢慢的走,等她送到了,我說:「還送來做什麼?」一面說,一面可接過來穿上了。這些地方,正是火候。我出去一個月回來,她生氣,再一次我就兩個月回來,他還是生氣,再一次,我就三個月回來了,她還是生氣,以後我在附近村莊講善書,每次走還要從家門口走過去,但可不到家。走了這麼好幾次,她知道了,問我因什麼不到家?我說:「我回家你就生氣,生氣就有病,我一年回來一次,你才生一回氣,不就少生病了嗎?」她從此就不敢生氣了。所以用志當人,用不著生氣,談笑間把事就辦了:

是年因遭匪患,乃決心不過家,專一勸世化人。自述道:

我所以明道,就是因為能達天時,我兒子十三歲那年,七月間,胡匪綁我四回票,我就橫定心,不過日子了。那時每日工夫價好幾弔錢,大家叫我賣工夫,我也不做。我家四口人,散開過,我和國華上宣講堂去宣講善書。我三十七歲啦,才學認字,國華宣講,我也幫著解釋,常了,我也就認識不少字。從前我一看,老王家一個唸書人沒有,我立志必叫我兒子上學唸書,他很靈,把三字經念的極熟,順念、倒念、橫念。我說你將來若能教二年書,也就對起祖先了。這年因受匪害家窮,不念了,我兒子包屈,才上宣講堂宣書。大家都贊稱他青年有為,向我說,我們大家供他唸書吧,才又得上學。

長兄樹田患病,先生道:

我哥哥平日最好打罵女人,我嫂子三十九歲就死了。以後哥哥娶兒媳婦,他不好意思再罵了,悶氣不得舒發出來,因此就生病, 出氣極臭,我服侍他一個多月才好,正是因他血中有毒了。

這時對親友間是這樣,自述道;

我從入宣講堂之後,對於親友間就沒有人情來往。我東來時,不曾從家拿過一文錢,更不曾向人家借過錢,就是有人願意借給錢,我還不借。必甘心願意捨給的,還得真有用處,我才肯用。我在老楊家講善書,臨行時楊家給我四元錢,我不要,他們強給,我才收留。後來楊老九到我家討債,我兒子納悶,說我爸爸在外不曾借過錢啊。以後我知道了,我說這錢他要也不給他呀。我拿四元錢到他家一看,他家分了,我把四元錢給他寡婦嫂子了。

十月初旬,子國華納婦白士貞

兒媳白士貞是守坤的族侄女,曾到先生家來串門,先生看父親及守坤都很愛重她,所以就訂婚了。對這事自作檢查道:

我因給兒子訂個媳婦,兒子又說一個女人,我就好險沒上不去佛國。我這種事辦的不對呀!但是我也有一種心理,我家庭以往當媳婦的,全與爺爺公公不和,我看父親愛重這姑娘,雖年歲稍大些,提前過門,免得與爺爺不和,所以我兒媳婦比我兒子大六歲,沒成想過門後,仍是不和。

結婚後,守坤嫌惡兒媳年齡大,又不會做活,常說:「有好的不訂,單訂這個!」 先生道:

「訂個好的你會當婆婆嗎?並且是好的,都多多的陪送些嫁妝,咱家的小屋往那裡放呢?再說有錢的人家都抽大煙,來一幫大煙槍,你會招待嗎?」她也無話說了。從前有個老解家,家道很好,想把姑娘給我兒子作媳婦,我沒訂。白氏兒媳婦過門後, 婆媳不和,三年不曾有笑容。有一天,婆婆當著媳婦面問我:「老解家姑娘怎樣?」我很大的聲說:「不好!不好,那姑娘就好花錢,咱媳婦比她強。在家當姑娘時,她爹十四年不上家,她幫她媽過日子,紡線織布,那才是真好呢!」媳婦在旁邊說:「反正是窮的不好。」我當時也沒說什麼。過些日子,我給他們講點善書後,故意的問她婆婆道:「你那天說什麼?反正是窮的沒有好。」她婆婆說:「我沒說。」我說:「那是誰說的?再不就是媳婦說的。」我轉向媳婦說:「可有一宗,原先你家窮,連炕席都沒有,現在也置幾天地了,那算窮嗎,再那樣說可不行。因為我家說媳婦,是為的行道,哪論窮富呢。」媳婦知道是錯了,當時就認過,這正是言要中節處。

一九○一年 光緒二十七年辛丑三十八歲

正月,率子國華及屠全貞講善書

國華很聰明,雖讀幾年書,已深通文理,先生偕他外講善書。以便隨時的講道。自述道:

我同屠全貞國華到錦州去講善書,途中遇著唱秧歌的,他們要看看。看了一氣,我問他們道,你們看出道來沒有?這正是通古達今的道啊,當著沒上裝之前,一點動作也沒有,這叫作無極。上裝了,有男有女,這就是太極。等著陰陽分開了,鑼鼓也響了,作樂的人又佔一部分,這就是三界。入場時先跑一個圓圈,這是先天一氣。跑一會再分四面鬥,八面風, 再跑一個五行,最後再跑一個大圓圈,還歸先天了。跑的時候,三公子是個領頭的,大家正跑時,他倒走,看看女的不會,他教給她,看看老生老旦不會,他也教給他,這好像家庭裡的當家的似的。所以無論一個家族或一個團體,為首領的人,須要達透全體啊。

二月二日內弟白勤蘆墓

岳母死,先生和守坤同往弔祭。白家兄弟們分取母親的遺物,先生暗囑守坤不要收取,守坤果然一件也沒拿,意思是叫她「了陰命」。內弟白勤立志守墓三年,殯後,他就住在墓旁。白家托先生勸阻他,誰知先生暗中鼓勵他道:「你這事要貫徹始終,三年不改,將來我父親死時,我也蘆墓。」白勤果然蘆墓,竟得旌表。

先生述那時的情景道:

白勤守墓時,眾人都阻攔他,那時正當二月,沒搭草蘆,他只在墳旁露宿,那夜天忽大雪,雪圍滿了他的身體的四周,可沒能凍壞了他。

先生對於白勤曾這樣的勸告他:

白勤守墳,他漏了兩次。他守墳不能鏟地,地都荒了,他大哭起來,這是他漏了一次;他守墳快要滿期的前半個月,我告訴他說,你每天早飯後回家,到炕頭上一坐,一聲不出,只是悟道,不怕是女人和弟妹打起來,或是孩子們罵起來呢,你也不要出聲,不要管他們,只是悟道,不出半月,準能得道。他沒實行,這又是漏了一次。

六月家中被匪,將牛趕去,自述道:

我在六家子宣講堂,家人來找我,說是牛被鬍子趕去了,我說:「我不回去,從前這牛被匪趕去過,我花七十吊贖回來的,對得起它了,就是牛被殺了, 我也了賬啦。」大家都笑我,牛丟了還樂呢,我說勸世要緊啊:「我回家後父親說:「胡匪把牛送回來了。」我對王鳳元說:「你可不許再綁票了,若再綁票就該死了!因我是人類中善人,綁我也算綁到頭了、他也真從此不再綁票了。」

十月父歿蘆墓

先生父清和公園夏日被匪打之後,得痢疾症,守坤事奉兩個月,時先生在外講善書,遣人找回來,又服侍一個月,自述道:

我父親有病,我知道父親的病不能好了,我就給他講性,我說:「你老可是老實人,人家有不對的事,你老就不願意,這就是性中之病。」講了兩天,把性講化了,肚子立時不疼了,脫去疾病之苦才死了。

十月朔日父歿,享年六十有六,先生就踐信蘆墓,搭草棚於墓側,飯時必祭,祭而後食,每外去或歸來,必到墳前磕頭,實行出必告,返必面之禮。日日寂然悟道。時外債很多,想破產還債,將家人暫時散開,守坤和兒媳婦都回娘家住家,國華去六家子講堂講善書。未久,守坤便率子媳婦回家了。先生自述道:

我家的生活,全賴我工作來維持。我父親死,我立志守墓,就不能工作了。幾畝薄田每年只分三四石糧,我明知是不夠的,但我一心守墓,不管他難不難,不料想,那點糧吃了三年也沒能吃了。人真信天,天必加佑,可惜人都不肯信呢。不但自己這樣,更斷除兒子的依賴心:

我守墳時,對我兒子說:「你別指望著我給你們過日子了。」我兒子說:「誰指望著你呢?」我說:「指著我還得行!我也不用你盡孝,你只管做你的事。」我從說完話之後,我一文錢也沒用他的。

先生自述當時的存養道:

無論男女老少,著能立志存養,百日內必能大放光明。我守墓時,在山的陰坡,冬天極冷,我在那裡住著,人都替我愁,我卻是很坦然的。不過百天,我的小屋裡,每到夜間光明得很,天上星斗歷歷可數,諸神諸佛都來相會,所以我知存養之力最大。人得空出來,才能歸先天,滿天的神佛才能來助你,你若心裡有個物,神佛又怎能助你。

白勤勸我唸書, 我說世間不缺唸書的人,就是缺少講道勸人的人,我專心悟道,這也正是補漏啊。

楊一守墳哭,我守墳樂,人都譏笑我,其實楊一哭,正是心界。後來守出銀子來了,他哭世間為子的虧孝,這是意界的哭了。

一九○二年 光緒二十八年壬寅三十九歲

正月受謗不動

先生志在勸世化人,雖然蘆墓,還時去六家子講堂勸人。自述道:

我守墓時人們都謗我,我安然不動,不過百天真就靈了。第二年正月初六日,我同白勤赴六家子宣講堂,晚間回來時,有個像月亮似的東西,在前面引著我走,到草蘆時忽然不見了。我的族弟寶元怕我冷,去給我燒炕,因為沒有火就沒燒,他就在我的屋裡睡去,我沒回來時,他覺得很冷,我回來他就覺得暖和了。他出去對旁人說,我二哥的小屋是神仙洞啊,第二天我的小屋裡光明了一夜,諸神諸佛都來了。次日回家,我就大吵吵著說:「姜太公的封神榜到我手裡了!」人都說我瘋了,要給我找醫生調治,我就笑世人太迷了。有個族兄,他說我瘋了。我說:「你也說我瘋啦,你父子不和算對怎的。」他說:「他不著調嗎。」我說:「你爹不著調,該你說的嗎?他不好,是你當兒子的沒當真,真兒子不管老人好不好,先自己好了,老人自然就好啦。」他說:「我得怎的?」我說:「你今後,永遠不許說你爹不對,不許怨你爹。」還有一個人說:「你封我一個神吧。」我說:「你不遵道行事,我封你一個什麼神!」其實,封神祇是指示你本分應行的道,你照道行去,不就是神嗎。

為兒媳講病

白士貞患咳嗽很危險,先生把她的病因悟透,給說明白,立時就好了。 自述道:

從前我兒媳婦得咳嗽病,病狀很危險的了。我內人說:「沒見過這樣的, 好像八十歲的老太太似的。」我說:「那麼你咳嗽一個,我看著。」她說:「我不能。」我說:「你不能,你可能叫人家咳嗽呢。」她說:「要這麼說,她死還得我給償命嗎?」我說:「那可不。」她說:「將來我就死。」我說:「你不得著道,死了也不能完,你知道她在什麼時候得的病?」她說「我不知道。」我說:「你聽我給你說說,我爸爸沒死之前,在九月間,媳婦從娘家回來,她不知道爺爺樂意吃什麼,她又口訥,不肯問你,你又不肯告訴她,她做了飯菜端來,爺爺一口也沒吃,她覺得沒有臉了,就躲到自己屋裡去。這時你下地又另做飯菜,我爸爸又吃了,從這時她心裡就窩住火了,這種火咳嗽是很危險的,真若死了,不是你叫她死的嗎?你是不滿四十歲的婆婆,你知道爸爸好吃什麼,你就應該下地去作才算對,誰知你不但不去做,連說也不說,這是你第一場的錯。當她把飯菜送給爺爺,爺爺不吃的時候,你應該去勸勸說,爸爸你老不肯吃,小人們的面子上就覺得下不去,請你老少吃一點,一會兒,我再給你老重做。若這樣,她也安心了,你沒能這樣做,就是你第二場錯。你看爸爸不吃。你自己去做的時候,你也應該招喚媳婦和你同做。並且著對她說,你是個小人,對於事事要問問才合本分,今天也怨我,沒告訴你做什麼,做的不對爺爺的口味,所以沒吃,你日後要注意才是。這樣做,她也就不能病了,你沒能這樣辦,這是你第三場錯。三場都錯了,你還當婆婆呢。」我們說話時,兒媳婦正在外邊聽著呢,說完這話,媳婦的咳嗽立時就好了。

令家人同他講病化人

先生因蘆墓靜養,大徹大悟,既已成己,更願成人,所以才叫守坤幫他勸人,守坤勤於家事,不肯勸人,先生耐心勸說他們,自述道:

我守墓時,叫我內人和兒媳幫我勸人,他們只是一心的紡織,並不照我的話去行,我連連說了三天,她們聽的有些厭煩了,把紡車挪到別處去,仍是紡線。起初我是每天回家取飯,她們不聽話,我就不回去取了。他們給我送飯,甚話也不問,我說:「你怎不問問?」她說:「沒啥問的。」我說:「世界亂你也不問問怎亂的?」她還不問,以後我燒上香,把飯菜在墳前供了之後,照舊拿回去,我一粒也不吃。這樣過了三天,婆媳兩人驚慌了,同來問我:「為什麼不吃飯?」我笑哈哈的問她們說:「你們知道我是從哪裡來的?」她們說:「那誰知道呢?」我說:「我是從佛國來的,佛國專重勸人為善,所以勸人就是上佛國上天堂的大路,我連內人都勸不過來,我不吃你們做的飯,我要回佛國了。」她們哀懇說:「你別走了,我們勸人就是了,但是我可勸誰呢?」我說:「心即佛,佛即心,你若立志勸人,自然就有人來求你們講道。」第二天喇嘛溝有個姓王的來請我講病我說我是守墓的人,是不能出去的,請把病人送來吧。

次日,老王家的媳婦來了,我一看有她的弟妹們在旁邊,不便直說出來。我就拿國家的宰相比方著說:「他若竟為著他自己發財,就不是忠臣。」病人在家裡是大嫂,又是內當家的,性子很靈敏,聽我講這話,她就說:「我有小份子(私積),這也是過啊。」我說:「你要能把小份子完全給家裡,你的病立時就好了。」她當時立志,照我話去做,真立時就能走二三里路,走回家去了。

我發明勸病的法,是本著人道去講的。病是什麼?就是過,把過道出來,病就好了。從此以後,內人和兒媳婦都助我勸人。天天求講病的也就接連不斷了。

當時聽講的人極多,好病的也不少,人們都萬分感激,有給錢的,有把銀首飾贈給的,先生都令人追著送還,絕不收受。因此,人們們就都獻些香紙,香味充滿了山谷,人都以為奇事。

自述個人的心性,修養的功夫道:

我守墓時,五行就推轉了。人的一生,也分春夏秋冬四季,守墓時夏季剛了,我不過家,專心靜養,一直到冬季了。我的性原為木生水,逆行了,所以得瘡癆。明道後,木去生火,哪知走到東南方巽火上去了,非常急燥, 這樣過了三四年。以後有個姓曲的老太太,經我把病勸好了,很感激我,送給我一些果子,我就大聲的數責她道:「你有這東西送給大伯子,你不是盡悌了嗎!」她臨走時,我看她沉沉不樂的走了。我才知道我的性燥,還沒到真火上,從此,我再向人說話時,我就先說下我的性急啊,說話太直,若有傷著你的地方,可請原諒,以後急火就化了。

匪人索米

匪首劉旺率匪百餘,盤踞蓁子溝,擾害鄉民。一天晚上,匪來索米。先生自述道:

我聽善書上說,楊一守墳,他守出來銀子,我守出米來了。我守墳時, 每天常有一二百人吃飯,七斗米吃七個月,也沒吃了。一面吃我一面對大家說:「這是上天賞善的米,只管吃,絕不能了。」後來胡匪打發人向我要米,我說:「你們的膽子真不小,敢吃我的米,不是我不給你們吃,因那米是上天賞善的米,你們敢吃嗎了若敢吃,都拿去我也不管。」他們說:「明天來取吧。」 誰知沒到天明,匪首九人被官兵打死,餘眾打死打傷打散。我從此知道,佛界不爭而常有,所以不爭。

在這事以前,先生就給他們預告了,不過是信者得救。自述道:

族人王翰章是一個胡匪,我守墓時,有人問:「胡匪多暫能沒有?」我說:「再等三個月」。那人說:「怎知道?」我說:「匪人應有四十年的數,他們已過很多了。」過些日子又問,我說:「再十天他們就要死了。」我說這話,旁人都不敢說,因他們沒有善德擋著,著說這話,怕匪綁去。我說這話時,翰章的母親和妹子都聽見了,問我:「有沒有救法?」我說:「你的翁父是個屠夫,殺害了許多的生靈,臨死時叫喚一年才死,你還不知道嗎?你現今想救你兒子, 必得先救你翁父,你替他還因果債。」她問:「怎還?」我說:「放生就可以還,你跪在你家灶君前禱告放生你用六弔錢交給王仁,替你買魚鳥放生。但在禱告時,只可說放生,切不可說出錢數,你想你翁父殺了若干生命,六弔錢又怎能贖回呢?不過這樣做,總可以暫救你兒子一時不死就是了。」她真這樣辦了。過了幾天,翰章夜裡來問我:「怎樣可以逃活命。」我說:「你把搶來的錢財完全拋開,一文不帶,把槍馬交給你母親,你只一走,就可得活。」他照做去,真的沒死。

允恭問:「怎知他們快要死了呢?」先生道:

「他們是當胡匪是當官鬍子,霸佔一方,按地收捐。平時給國家拿賦稅,十畝地每年僅拿一弔錢,他們收捐呢,十畝地每月就要六弔錢,他們這樣要了七個月,正可以抵給國家拿四十二年的賦稅。當鬍子的總得在二十歲以外,二十加四十二就是六十二年了,六十年一循環,數已滿了,所以知他們必死,翰章逃走,其餘死了很多。」

四月,四弟因負債遠逃,先生道:

我的四弟因輸錢太多,跑了,弟妹打算僱人找她,我阻攔她。我說:「這麼大個天下,你往哪裡去找他?」她說:「那麼怎辦?」我說:「就在你身上找不咧!」她又要僱人種地,我說:「你男人輸一千多吊,你還僱人,我們哥幾個都有地,種地時,你那點地能不給你種嗎?你若僱人,人家說你有錢,該向你要帳咧,別僱人,你上山撿柴去。」弟妹沒明白我的意思,有些生我的氣。一天,來了,把孩子扔到炕上,她就拾柴去了。我的內人生氣,只是紡線,也不理她,兒媳請她吃飯,她還是不理。我問她道:「你算算,你這幾個人,哪個當對了,你對我生氣,算是不會當女人,兒媳來請你吃飯,你不去,她又怎好吃妮?這又是沒會當婆母,弟妹生氣了你不知安慰她,你反生氣,這又是沒會當嫂子,侄兒哭了,你不看護他,這又是沒會當伯母。這四個人你都沒會當,你可怎好呢?」內人聽了立刻起來抱著孩子吃飯去了。所以夫婦之間不必生氣,只要以道相處就是了。

守坤受先生這番教導,明白自己的過了,更知道弟妹是個可憐者,就招待弟妹同居。四弟跑到黑河淘金去了。臘月間回來。先生道:

我守墓時四弟跑到黑河去了,以後有同鄉的也上黑河去,說我成神了。他一想,我哥哥已經成神了,我還在這裡作什麼?他就回來了。我因此知道我的名早到黑河了,所以去年(一九三五年)特意去黑河一趟,是要遵我的天命行事。

四弟回來不久就分出去了。只因族叔王清安有田五有餘,與給先生已十餘年。地鄰李清榮未經通知先生,即強迫王清安之子出具賣契。次日,遣中人來說此事,先生說:「我家人少,不憂飢餓,他家人多,怕受饑寒,應置此田,原系地鄰,即無款作贖,一亦可耕種,決無異言。」四弟說:「這是我王家田畝,又在我家手耕種十餘年,怎能叫他霸去?」先生說:「此事我為主,與你無干!」四弟說:「如此受氣,不與你同居了。」先生說:「我一言既出,絕無更改,你分居亦無不可。」四弟就因此分出去了。次年該田竟被水沖去。鄉人說,欺人是禍,容人是福,真不假啊!

臘月與侄國珍合夥

堂嫂(國珍母)為人傭工。先生道:「我爺爺頭生頭養的孫子媳婦,怎能給人家傭工呢?我非把她接回來和她合夥不可。」她講的做五個月工作, 掙十五弔錢,已支九吊了,我先借錢給代還了。國珍母說道:「他二叔,你既這麼辦,請你記個帳,將來好還你。」她的意思是恐怕守坤不能收容她, 所以這樣說。先生回家,守坤問道:「大嫂怎麼沒回來呢?」先生道:「你不樂意嗎。」次日,守坤過去對大嫂道:「你過去吧,有咱兩人在不許分家。」因此就合夥了。先生奉嫂如母,視侄如子,視侄之姊妹如女,二年後即為侄兒完婚,兩女出嫁。數年國珍把典出之地贖回,得以成家立業。

臘月為邢九先生講病

邢九先生(朝陽廣富營子人.)充六家子宣講堂督講,患病甚危,請先生去為講病,臘月初一歸。自述道:

我入宣講堂後,信神不疑,我本來是個莊稼人,去為邢九先生講病, 他兒子走在半道上問我說:「我父親是個秀才,你去可給講個什麼呢?」我說:「宣講堂叫我來,我就來,我也不知道說什麼。」我到邢家想起聖人說的「四不正」來了,我也不管倒正,一面念一面給他講,他病真好了。我說:「你覺別人說的理都不如你說的對,你好搶嘴,奪硬詞,這不是有所忿嚏嗎?你怕死,怕神不保佑你,這是有所恐懼了,你好祈神保佑,不是有所好樂嗎?你被逐出宣講堂就憂患起來(原先他在宣講堂裡好管人被逐出),以為是得罪神了。你到外邊把太陽罵一頓,你再洗衣服,它仍然還給你曬乾了,神也是這樣,他不會怪罪人。」邢九先生說:「那麼怎麼能好呢?」我說:「你家有祖先堂,那就是虔心悔過之所,彌天大罪,一悔便消。」 他扎掙著,叫家人扶起來,焚香叩頭悔過,立時好了。

邢九先生病好了,心中非常佩服先生,求先生給他齊家,先生自述道:我用「四不正」把邢九先生病講好了之後,第二天,他叫我給他「齊家」。他一個女人三個兒子,三個兒媳婦,五個孫子,五個孫子媳婦,他招全家人來聽道,家人都不來,是怕呵呼。他的內人七十多歲了,在屋裡整理器物,忙個不得了。我說:「老太太,你來吧,你有過,我給你說說吧」老太太就坐下,我只是聲稱說老太太有過,可不說是什麼過。不多時,家人都聽老太太的「過」來了,看他們都來齊了,我說:「我先不說老太太的過,先說說你們吧。你們的家庭,是用不著你們到地裡去作工,惟有侍奉老人算是功德,你們人多,職責得要分清。五孫媳婦是管著給老人拿便盆,整理被褥、捉虱子的,四孫媳婦是管著掃地,擦櫃檯桌椅等事的,二三孫媳婦,一個管做飯的,一個管做菜的,大孫媳婦為率領孫媳婦的首領,孫媳婦若有回家或外出的,大孫媳婦就去補充。三兒媳婦主管著侍候老人吃飯的,若沒有鹹菜醬,自己花錢去買也必要預備,老人覺得哪種事不如意,不能向孫媳婦直接去說,吩咐三兒媳婦轉告孫媳婦們,長次兩兒媳婦,一個晨起問安的,一個晚間昏定的。這麼做,兒媳婦,孫媳婦都有責任了,又何勞老人作活呢。老人要早睡,要晚起,睡不著半夜起來坐著,也未嘗不可,這樣做去,自然能聚神,家又哪能不齊呢。」說完邢九先生極佩服。

先生去邢家,守坤代為守墓。先生道:

我去給邢九先生講病,在外住了三宿,我內人在墳上替我住了三宿。

是年李子和幫著種地,另外還雇王樹鳳負田事專責,這人也被先生化了。自述道:

我守墓時不能種地,所以雇一個人。那時我家都講道,雇的工人從田間回來,閉著眼睛走路,只是悟道。他的兄嫂有病,他回家給他兄嫂磕頭說,哥哥嫂子啊,我沒會當弟弟啊,你們放心吧,我絕不能叫你們餓死啊!

一九○三年 光緒二十九年癸卯四十歲

正月化兒媳婦

白士貞于歸後,與婆母不太合性,婆母嫌她愚,又口訥,先生偏說她貴人語遲。先生對於子女是注重教養兼備,只知教而不知養則離,只知養而不知教則愚,先生對於士貞涵養數年,直到現在才教。自述道:

我給兒媳講好過病,所以她非常佩服我,回到娘家常常的稱讚我。有一次,我到白家去,白儉的內人說:「三姐夫,你當老公公當的不錯呀,你兒媳婦沒短稱讚你。」我一聽知道養足了,香味都回到娘家來了。我到她娘家去,她母親說:「你這裡那裡勸人,她們婆媳兩個不和,你怎不勸勸呢?我說:「你不用惦著,我那兒媳婦是賢人,你不信,過年正月來,你再看。」正月間,她老叔騎著驢來了(白儉),媳婦念秧道:「我要就著這個方便回家可不錯。」我聽著也假裝沒聽著,她是因為和婆婆不和,不肯向婆婆問,所以她念秧。第二天早飯後,她老叔走了,我把她叫過來問道:「你昨天念誦什麼來的?」她把想要回家說了一遍。我說:「倒很好,但是你媽和你老嬸打架了, 你是姑娘,應該提滿家,你回去怎麼說呢?」她不出聲,只是笑。要知道她不賓服不能笑。我說:「你怎麼說,我都知道,你上來勁必要說,我媽害地什麼事了,她欺侮我們。上來魯勁,必要說,咱們不用搭訕她,這叫做幫橫。」說到這,她更笑了,心裡話,也就是說這個吧。我說:「我教給你吧,見人要先見性,你媽是急烈火的性,把你父親燒的十四年不上家,他不跑早就死了。你娘家窮,你媽還有個心口疼的病,都是急烈火燒的!」說到這,她的臉立刻就白了,我知道她動心了,若再往下說,就要哭了就傷心,傷心就傷命,傷命就糟了。我急忙把話頭轉過來說道:「她雖是急烈火性,可有志氣,我聽你大叔(白勤)說,你媽一升高粱,四口人吃過八天,不求人,不是志嗎?你媽要好了,你爹今年還能回來,但是可得聽我的話,你到家先這樣說,媽呀,我聽說你和老嬸生氣了,我怕你著急,所以來看看你,你老是急烈火性,所以把我父親燒的不上家,你老還有心口疼的病,都是性子的關係。說這話,她心裡難過,準要落淚,你就把話轉過來說,一個妯娌間,吵幾句嘴那還算個什麼,我們姊妹三個若好了,不就不受罪了嗎?你這麼一說,她管保愛聽。你當天還得上你老嬸那屋去拜年,要這樣說,我媽是急烈火性,把我父親燒走了,家道還很窮,你們這屋過得很好,你老還能恨她嗎?說完就回家,過三天拿點活計早點去,一邊做活,一邊講道,天過午了,還要早點回家,不要在那屋吃飯,這是免去你母親的疑心。因為要從咱家論,你老嬸不是舅母婆婆嗎,必得他請你吃飯你再去,才合道。這些話你記住啊,過兩天我還要問你。」說完話我上墓上去了,這是正月初七的話。

初九我回家叫她背誦那天的話,她說忘了,我叫她想,她也也想不起來。我說:「得好好的想啊!」十一日我又從墳上回來問她,她還沒想起。我說:「怪不得世界亂了,善人記善不記惡, 惡人記惡不記善,那天我若是罵你一頓,你保管記住了。」一說到這裡她臉紅了,我就不往下說了。

十四日,我又從墓上回來,一看媳婦沒在家,我問內人:「媳婦哪裡去了?」她說:「東院王樹德家接去過節去了。」我說:「可怪了,你不會教媳婦,人家替你教,你還讓她走。」她說:「一個東西院,那怕什麼的。」我說:「她出去不說話嗎?她和旁人一說話,不是講究穿,就是講究戴,再不然,就看紙牌,這不都是罪孽嗎?你快去把她找回來。」她在外屋裡打轉轉,不肯去,我哇的一聲就哭著說道:「誰知道我心啊?」內人看見我這樣,就趕快去了,我聽著她們婆媳兩個回來進院子了,我哇哇的大哭了兩聲,為的為的是使兒媳聽著,媳婦進屋來,我一聲也不哭了,眼睛也擦乾了。她站在一旁,一聲也不出,我問她:「前天講的道,想起來沒有?」她說:「沒想起來。」我說:「你是想起來了,說不周到就是了,你聽我再給給講一遍。」講完了,我說:「你還回東院去吧。」她一聲沒出,我可知她准明白了,我對內人說:「這回媳婦可把你拉下了。」她不信。

十六日,兒媳和幾個姑娘們連說帶笑的從東院回來了,我內人站在堂屋裡一看,果然媳婦變了,因為過門多年,總不會這樣的說笑過。她轉身進屋裡就哭著說道:「我趕不上媳婦,我也不吃飯了。」我說:「你真也多餘吃,有那飯給豬吃,還能多吃一口肉,給狗吃,還能看家,一個婆婆都趕不上媳婦,真也多餘吃飯。」接著又說道:「我連個女人都教不好,我還有什麼臉吃飯,我也不吃了。」對媳婦說:「當真媳婦的,婆婆餓死,媳婦也得跟著才算真。」我知我內人那水性的黑氣,非三天哭不出去。到三天的晚上,她住的屋裡,忽然通亮的了,佛經、人倫、道理,都明白了。第二天到墓上去給我磕頭,說是感恩,我說:「不是打架嗎?」她說:「這麼打可不錯,都打到佛國裡去了。」教人是有火候的,自然可以教到至善之地。

守坤自述她哭了三天之後,夜裡看見一個戴著草帽,穿著布衫的老人,站在祖先堂前,對她道:「你還不快信呢,有兩個恩人救你呢。」守坤道:「誰是我的恩人?」老人道:「你男人和你弟弟。」語畢不見那老人。她知道是祖先顯聖,她立時心下光明,覺得滿室都是亮光了。因此,她就看她的木性像一棵燈籠桿似的,上頭的小枝掛著幾個小葉,還滴滴答答的落著黑水滴;她看見自己的火性像火盆裡的火,上面蓋著許多灰,扒開裡邊還冒生煙,看著自己的土性很厚,可都是很死板的陰土;要看自已的金性,一點也沒看著,自己知道是壓的太深了;看自己的水性是死水泡子的水;都有臭味了那裡還有些小蟲。一看過之後,陰性都變成是陽的了。因此,第二天才去感恩。當她們婆媳沒到墓地之先,先生有族弟在那裡坐著,先生道:「你二嫂哭了三天,今天准樂了。」守坤到來叫頭感恩,族弟很佩服先生的先知。守坤為了卻自性中苦,更感祖先的恩,向全族磕頭二十天。

學範文正公「畫粥」的故事

自述借米一事道:

那年年荒,和國珍合夥,糧不夠吃,我向張銘齋借米,先已允許,去取時,又不借給了。我回家就囑咐我大嫂,把家中所有的糧都過了鬥,平均起來,每天應該吃多少就吃多少糧,不夠吃就添野菜,如果添人也是添菜不添米,她娘三個去兩人剜菜,這樣過了一年,糧也夠用了。這樣是學範文正公「斷齏畫粥」的故事。這一次,不但人享福,連牲畜都免去往返運送的苦了。

知生知死

大東溝曲姓老媼,聽說先生勸病很效驗,抱幼孫來請先生看孫子壽數長短。先生道:

這孩子莫如不叫我看,他像假帖票,到了本鋪加了批了,不然還活二年,這回活不過十天了。我怎知他必死呢?因我雖然沒到他家,我就知他家必是媳作婆,婆作媳了。婆婆性快有活計不等媳婦去做,她先去做了,雖然覺得是自家人,沒有說,然而不合天理了。那小孩不死,就該得稀屎癆了。你不事奉老人,還不撫養小孩嗎?所以那小孩正是來討債的。

曲家由此對先生非常信仰。正值「毛三」聚匪數千,攪亂地方,曲家被害,也來請先生設法。先生自述道:

我說,你把家產和饑荒都說出來,我給你算算。他說,他有七口人,六十五畝地,有十一間房子,有五百吊饑荒。我說,孟子說過:「五畝之宅樹之以桑」,每人五畝地就可以足用,你家有七口人,有三十五畝地就可以了。但是你有五百吊饑荒,還得多留出十畝,好還饑荒。可是你的房子多,也可以多出錢,這還得於十畝之中減去五畝,共種四十畝地就正好。天地是養眾生的,貪多的就是欺天,你余剩的二十五畝,以十畝交天,天就是眾人,你找個與你不相干的窮人,給他種,他給租子就收下,不給也不要,這算是交天。以十五畝地交神,神在五倫中,把這十五畝地給你的親友或家族中的窮人種著,他給你租糧就收下,不給也不要。這兩項地若都交租子,每年可得四石糧,你這算給天經營,你留兩石算報酬你,其餘的兩石,以一石作德,一石存著,永久作為作德的錢。你這樣做去,就可以不受匪害了。他回家在祖先堂前焚香許願,真這樣作,真就不受匪害了。我當時對於這事,只是拿過來一看就瞭然啦,不是詳詳細細的算的。

為王樹峰家合夥

樹峰是先生嬸母的兒子,他的妻子和婆母口角,被婆母用煙袋將頭部,打破,她回娘家時說,必得分家才能回來,樹峰就那樣做去。先生以為不合道,尋思好久,才設法救正他。自述道:

我守墓時,有空就尋思,我嬸母有子五人,而長子樹峰娶了妻生了子,便拋了老母,離開四個同母弟弟自己單過:東西屋住著,天天還打架,老嬸得了個渾身疼的病。我一想,非叫他們合夥不可,我和老嬸說:「咱們唱一齣戲啊」。她說:「這小子唱什麼戲?」我說:「唱四郎探母啊。」我在這屋大聲說:「樹峰養妻蓄子已十多年了,現在要唱四郎探母啦。」大嫂在那屋, 聽我這樣說,氣得鼓鼓的,我也不去見她。我天天來還是這樣說,大嫂越發生氣,氣得心口疼了,她叫樹峰兄給她請醫生調治。樹峰兄說:「能治你病的人,只有南山守墓的孝子啊,我去給你請來。」

我到她家,一見面就問道:「你有什麼病啊?」她說:「心口疼呢」。我心裡想,若不是我唱戲,哪有病呢?我說:「大嫂子是好人,對人總是樂樂哈哈,能說會道的,見人不論大小,都有禮節,『德、容、言、工』四個字,就是德字你沒佔著,因你沒侍奉老人。這也不怪你,因小叔太多鬧的。你父親謝老明是有名的人,誰不知道,你是沒遇著好人才沒盡孝」。說她好處,她病好點了,我說:「你先養養吧,但無論如何,他們要和你合夥,你可千萬別幹。」說完,我就又到嬸母房中去,四弟都在家中,我便對他們說:「你們誰願意當孝子?」老二老五都說願當。我說:「我老嬸,你們誰也伺候不好,非你嫂子不可,你們能把嫂子請過來,就是孝子。」他們說:「人家不幹啊。」我說:「你們干就行,能聽我說就能辦得到。」

我回墳上,他倆也去,又嘮一會。我領他們去大嫂家,一進屋,大嫂子把臉向裡一扭,就生氣了,兩個小叔就發直咧。我說:「嫂子可不得生氣怎的,這些年的孝道, 都叫你們給誤了。」她越發生氣,我說:「可不生氣怎的,你們得還人家十年的孝道啊!還不跪下呢。」兩個小叔子就跪下了,把她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我說:「生氣生的對,早先竟打罵嫂子來的,應該下跪,可有一宗,那時不是小,不知道好歹嗎!現在他們怎來跪著請嫂子呢?嫂子若不答應,我也是小叔子,我也得去下跪啦,嫂子不答應不能起來。」她一聽我要下跪,她下地一手拉一個小叔起來,他倆因我沒發言,他就不起來。我說:「大嫂子好了,你們快起來吧。大嫂子,你父親是有名的人,誰不知道,你不盡孝不對呀!原先是因為小叔們氣的,這回他們好了, 你可得盡孝啊!再不盡孝,是你不對了。」她把已往的事,那回怎的,哪回怎的,都說完了。我就把她領那屋去,給老嬸磕頭認罪,嬸母也痛哭,從此合夥,病也都好了,遂為母子如初。常言說,彌天大罪一悔便消,是不錯的。

先生對於這事曾作這樣的觀察:

我祖母性子愚,很純厚,疏於家法。我老嬸不佩服的很。老嬸的兒媳,對於她比我老嬸對待祖母還厲害,和她十年沒說話。老嬸的孫媳穆淑貞進門就鬧病一天也沒事奉婆母,婆母死了,她也好了。我從這知道若錯了越錯越遠。

立家規,先生道:

定住就是神,定不住就是鬼,只看你定力怎麼樣。那年我看呂祖家定的家規十條(一、重家長,二、整禮儀,三、理家規,四、勤職業,五、節費用,六、立內政,七、教新婦,八、端蒙養,九、篤宗族,十、正已身)中,有整禮儀一則,我那時正在守墓,我就定了個家規:我每從墓上回來,我兒媳迎到大門以外,我內人迎到院內,我大嫂子下炕,各人還都要有一兩句話。這樣行了不久,真定得住了,神就靈了,我小屋夜間可觀星斗,諸神諸佛都來和我相會,所以我知道定的力量大。

先生守墓時,想作一個「老人苦」的歌,因不會寫沒作到,但因明心見性,每言欲學聖人。塾師郭士宗很輕視地說:「二叔,我聽說你守墓明道,想要成聖成賢,對於學問上插花蓋頂也得有點啊!你一天書沒念怎會能成呢?」先生道:「你這叫小看人啊!你這話只好當我說,若當別人說,不得把你的牙齒笑掉了嗎?唸書的人,若能成聖成佛,有錢的人,他坐著天天唸書,念到老就能成聖成賢嗎?聖賢不是實行道才成的嗎,你看楊一是個要飯的,他守墳成神啦。」

先生信口作 「插花蓋頂」 詩道:

插花蓋頂全是假,不如一心回老家,

回家拜見親父母,意氣洋洋血脈發。

這首詩先生在世時,允恭曾親聞。民國三十一年,王國華於故鄉招開王氏宗族會議,允恭前往參觀,其鄰村羅家杖子李文祿,謂先生當年口占絕句,不能自書,本村又無識字人,所以每得之句, 就求他給寫下來。他說在這首以外,還有三首。他把原稿交給我,以備編入年譜中。查後三首。用意措詞,多似是而非。先生逝矣,無得而辨真假,因闕之。

還作過這樣一段文字,自述道:

我守墓時,有人欲去求神渝,我說我給你降一篇諭,你聽聽:「天有好生德,地有養育恩,神有渡人意,人有救苦心,天德與地恩,神歡人來欽」。

一九○四年 光緒三十年甲辰四十一歲

正月蘆墓期滿

六家子宣講堂的同仁們,計先生蘆墓期滿(三九二十七個月),就共同趨車來請先生出山。先生乃徑去六家子宣講堂,宣講化人,永不為家庭生計計矣。當時守墓的人很多,而先生的志趣與別人不同,自述道。

和我同時守墓的人有二十多人,他們都以為守墓是為老人,而我是為奪楊一的志。

同是一事,目的不同,結果也不同,時代不同,作法也不同。允恭問先生道:你老是因為守墓成道了,今後的人,遇著親喪還可以蘆墓不?

先生道:

不可。因為以前的天時,是拿著盡禮,拿著孝身為重,今後的天時是以立德孝性為重。時代不同,所以行道也就不同了。先生到六家子講堂後,專以遊行勸化為事,講好許多病,勸好許多人。自述道:

朝陽縣六家子鎮南下坎子有廉張氏,結婚一月後,男人遠走他鄉。廉張氏因為男人遠出,就在娘家久住,不回婆家去。她的弟弟有病,請我勸病,我詳細問他們的情形,我說:「你弟弟的病,從你身上起的,但是病根還在你母親身上。你是媳婦的本分,雖然男人不在家,也應該時常回家,探望婆母,能這樣作去,你弟弟的病就能好了。我聽說有『陰降陽傷,陽降陰傷,陰陽俱降,男女齊傷』之說,你是張家長女,永遠不回婆家,這叫陰降,長男又那能不傷呢?再者,你婆母領著幾個女孩子,在家度日,心中能不難過嗎?媳婦應當和婆母同受患難,這才合理。你應回家侍奉婆母,你父母也應該時常探望,表示親戚的感情,方為合理。」說到此處,母女痛哭起來,我見她們有所感動了,又向她母親說:「你知道你兒子病的,起因嗎?」答曰:「不知道。」我說:「你從前必說過,給你女兒另找人家的話吧?」答曰:「說過。」我說:「那就是你兒子得病的日子,你們如能改悔,不但你兒子的病能好,你的女婿不出百天,也可以回來。」說到這裡,母女同到灶君前焚香悔過,不到一月,女婿果然回來,兒子也好了。因這件事,對於陰陽消長動靜變化都瞭然,所以才敢說,所以才應驗。

我勸病時,秦家營子,有個人得了一種奇病,每天必得喝涼水一兩桶,嘴裡喝著小便流著,冬天也得這樣。他父親是一鄉之長,村形像船似的,然而因街路不修,水向南流,把村中沖壞了,是等於漏船,所以他兒子得這病。我叫他修治村裡的流水溝,病就好了。

我在唐家杖子(朝陽縣境內)講善書時,有個姓常的媳婦來聽講,從大門進來就笑,一直笑到屋裡。我說這個媳婦必定要克男人,果然不到一年她男人就死了。允恭問:怎知她必克男人呢?先生道:

女子主水,她那樣笑,像水開了似的,什麼物還煮不死呢。先生勸病, 還曾用過特殊方法:

管乃堂有病我叫他把自己的過錯,用紙寫好,貼在街路各處,然而不署名,使行人見著讀誦,無形中孽就消了,病就可以好。行人念誦那文時, 必要用意尋思,那正是以神治病。

白儉和他內人打了四天仗,他到我家告訴我,我說你在一個月後滿身必要生瘡,他不深信。我是照他三界說的,他的性是個愚性,他的「命」是個當督講的,他勸人必要講理,理屬火,愚氣屬水,鍋裡盛著水,底下加上火,又哪能不撲出來呢!他到團山子去講善書,不幾天回來了,果然生滿身瘡,問我怎能好,我說:「你找你們村中各家的先祖是什麼樣?子孫是什麼樣?找著就好了」。照他話作去,果然好了。(能找出各家先祖是什麼樣,子孫是什麼樣,即是知因果,知因果自能生出真土)

我在朱進士家講善書,年青人不愛聽,都去耍錢,晚飯後,我在門外遇見他們,我瞅著門上的匾寫著「進士」二字,我說朝陽南進士再有幾家?你們給進士當晚人還耍錢,是聖賢之道嗎?以後他們不耍了。

先生能盡人性,所以把人能勸好,能盡物性,所以才知道牛的死活。自述道:

牛的性中雜有愚火,所以性子很執拗,若把愚火化了,也就可以脫離畜道之苦。我從前養一牛,能夠自知領著眾牛自食於山,自飲於溪,自歸於欄,它的愚火真化了。我就對我侄兒說:「這牛早該死了,只因前年被匪牽去,咱用七十弔錢贖回,所以又活了幾年,還咱的債,今年又被匪牽去,我就不贖它了,因這牛僅值九十吊,前次用七十吊贖回,已經算對起它了,而它又多活幾年,以還欠債,若再贖它,它再還咱債,這不就越發苦了它嗎?因此,我不贖它。」誰知後來它自己回來了,它債還淨了,它性化了,我知它明年就該死了。第二年三月,正逢我從外邊講善書回來,它臥在院中不起,次日就死了。我知它必轉人,所以埋上,未賣它。我所以知它,正是由誠而明啊。

先生不久就離開六家子宣講堂了。自述道:

想要不自欺,就得要自立,若受外人欺你就別幹。我在六家子宣講堂時,張銘齋說:「你在外邊講善書離宣講堂進著點,免得人家捉你是邪教。」我不出聲,只一笑就走了,三年沒到六家子宣講堂。以後他們有債,我給他還了, 到底叫他們佩服了。先生應錦西縣(江屯),宣講堂崔國光等之請,便到錦西一帶宣講去了。

一九○五年,光緒三十一年乙已四十二歲

為姑母講病

先生只一位姑母,適侯家,夫死又適周老潤。前房有子數人,時常生氣打架,姑母得個心口疼的病,每一犯病就萬分痛苦,先生乃設法給講好。自述道:

我姑母,因挑門戶,才到侯家添房當繼母,沒當好,落得家敗人亡,又嫁到周家當後母,而很愛前子。以後打架分家,常受她兒媳的罵,氣一個心口疼的病。我從正面勸她三次,她不聽。我想我姑母是祖父的心尖,不把她病講好,怎算孝敬爺爺呢?從反面勸她吧。我說:「我們家的姑奶奶屬你罪大,你手巧,我姑丈花一石高粱買一雙鞋面,你把鞋繡上花朵,穿這鞋的頭上腳下,全得換新的,這樣人還能揀糞嗎?他在世界上不作活,光吃飯,累世界一輩子,不都是你的罪嗎?我一來,你就說想我,這是假話。」她說:「是真的。」我說:」真的?我借你『號』的時候,我家很窮,你立逼叫我去抽『號』。我頂著大北風,上錦州去抽『號』,到如今還有個腿疼的病呢」。說到這她悔的哭咧,我也不勸她,是叫她把陰氣放出去,這是火候。我說:「那時你是要剛強,以為當後母的才過門,要把你的新衣服給兒子們穿上,兒子們准說你好,可是衣服叫我當了,你就著急,才逼我贖號,現在我知道你想我,我也想你,但是你不信我。」她說:「信你」。我說:「你最信你大兒媳婦,她一出聲,你就說,聽著聽著,她罵誰呢?正正是罵你。你若信我的話,你兒媳罵你的時候,你能樂哈哈的受了,你的病幾天就能好,管保她不出一百天,準得大肚子病。因為罵人是惡口上發出來的陰氣,你能樂屬陽,陰氣不能入, 到晚間那陰氣還回到她身中,她就該病啦」。我這樣說,姑母就真照我的話作去。

過了一月,我又到姑母家來,姑母的病,真的好了,不多時,姑母的兒媳打發女孩過來請我吃飯。我心裡話,每回來你都不請,這回請必有個事。我說:「我這客好請,有人請就去。」在吃飯時,她姑娘說:「你老看看我媽有病沒有?」我說:「沒有」。她說:「你老看病還得燒香嗎?」我說:「我也不是看香的」。她還問,我說:「你媽得大肚子病了。」表嫂很驚訝的,說道:「喂呀,你真是神人呀!你怎知道呢。」我說:「我頭十年就知道。」她說:那時候還沒得呢?」我說:「我在你們家做活時,知你好生悶氣。」我心裡話是我給降的災,我若說現在知道不是漏咧,她叫我給治。我說:「西屋就有能治的(我姑母住在西屋)」。她說:「沒聽說過。」我給她講陰陽二氣:「老人是陽氣,兒女是陰氣,你這一堆兒女,我看是一堆氣包,你是這氣根,你還罵老人是把陽氣隔開啦」。飯後,我回姑母屋裡去,姑母雖和她兒媳東西屋住著,兒媳患大肚子病,她一點也不知道。姑母問我道:「她找你有什麼事?」我說:「她得大肚子病了。」姑母也很驚奇的說:「真的嗎?你可真是神人了,今後怎罵我也不吱聲了。」表嫂過來流淚跪下,痛悔己過,由是婆媳和好,病也都好了。我深知悔過是卻病的無上妙法。

先生一生,徹始徹終是以明道立命為主。自述道:

我姑母給人家做後母,她舊日的綢緞衣服都拿出給前房兒子了,我就知道她錯了。衣服不是自己的,是前夫的物件, 現在拿出來,兒媳必要偷著笑,生出來不服的心。若是會當,得先把孫子打扮起來,她兒媳婦方能賓服呢,這叫由小頭辦的。這叫「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她辦錯啦,那叫翻車啦,又怎能當好後母呢。後來她被兒媳氣死一夜,我聽著這信,我說死就死吧,誰也不許去。我姑丈說我真有主意,後來她又活過來啦。我作活時,就把後母,繼母、兒子、媳婦道全會啦。因為東家那裡邊這樣人全有,也不必跟著學,只要三界分清,身作著活,心裡把各人的道全悟明白了。

先生救姑母還有另一個原因,自述道:

我們兄弟十幾個人,而老姑專愛樹春大哥,每逢回來住家,沒等下車就先問樹春。我老姑在我家住了兩個月,我去外祖家,我老姑都不知道,這足見老姑是沒把我看到眼裡。我小時候就立志,非叫老姑佩服不可。後來老姑被兒媳氣病了,我到底把她救好了,這正是用志處。

給她們婆媳講病是根據什麼原理呢?,

我在小時候,用黃蔥葉,一頭捏住,一頭用氣吹得很鼓的,也用手捏住,盡力的一拍,就很響的。姑母是表嫂的老人,老人為陽氣,她天天罵老人,是把陽氣斷了,兒女為陰氣,她只知道為兒女, 哪有不生病的理呢:

九月迫令妻守坤讀書

先生自明道以後,決意興辦女子教育。自述道:

我常說,「女子是齊家之本,清國之源」,想要家庭齊、社會安,必須振興女教,使女子明道,使女子自立,才是根本的辦法。我乍學道時候,就先學女人道。我知道女子非唸書不能出苦,所以才逼我內人唸書。

事先先生各處打聽,哪裡有女義學,聽說義縣雜木林子宣講堂有一位宋督講,他有兩個守節的兒媳婦,招收十幾個女生, 督講先教兒媳婦,兒媳再教學生。先生聽說後於二月間托邱老柏勸白守坤去唸書,她不允,六月又勸一次,九月又勸一次,守坤知先生之意已決定,不去不行,才答應了。當時誰也不以先生的主張為是。自述道:

我看婦女太苦,所以倡辦女學。先叫我內人唸書,那時她已三十八歲了,極不樂意念,我兒子也說:「竟你辦那驚奇立異的事,誰家婦女還唸書。我說:「唸書好不?」他說:「好。」我說:「好嗎,你怎麼不叫你媽念呢?你是什麼良心!」

九月初一日從家起身,先生步行,守坤騎驢,村人都出來送別 ,問:「什麼時候回來?」先生從旁接言道:「不出貴不用想回來」,走了三天,才到雜木林子。先生曾說途中情形:

男子是以剛為重,我明道以後,逼我內人去唸書。那時她三十八歲了,走了一路,她哭了一路,我說:「你哭什麼?」她說:「誰老了還唸書?」我說:「你可是老了,那麼你還能小了不呢?」她說:「怎還能小了」,我說「既不能小了,你就得去念!」

先生更為她解釋道:

你記住,你上學以後,我身上的衣履,不用你給洗做。你真信我的話,將來可享官太太的福。你念的經上說:「人離難,難離身,一切災殃化為塵」,你現在去求學,離開家庭之苦,正是「人離難」,將來你把書念好了能教書,就是「難離身」,你把性化了,就是「一切災殃化為塵了。」

這個學堂是在雜木林子的後街,一個富家的宅院,那家是為避匪亂,遠走了,屋裡極冷,夜睡凍腳,不敢脫鞋,守坤沒帶許多行李,夜枕磚頭睡覺,飲食極劣,只用蘿蔔葉沾鹽水當菜。守坤無心在那裡站下,想要在第二天隨著先生回去,那知次晨先生早就走了,守坤才安心求學。初五日拜聖人,課餘多替大家作些工作,因此,同學都喜歡教她文字。守坤也真知刻苦攻讀,冬月夜裡,映雪讀書,十一月二十六日李趙壁來接她回去,這短期內把「女四書」 「列女傳」都畢業了。先生的家庭轉機到了,由此才走入一個新的階段。

自述道:

後來她在朝陽教官學的時候,王知府的太太對她看同姊妹一樣的待遇,這不是享官太太的福了嗎。

我內人唸書之後,教官學,每月掙八兩銀子,我兒子唸書,完全是她供給的,這不是出苦得樂了嗎?

多麼大的官長,對於妻子之累都脫不開。我在四十二歲時,逼著內人去唸書,誰也不達我的意。她後來自身享讀書的福,兒孫也受福了,試問我的累是不是脫了?所以天下的大累就是不能自立的妻子。

先生存心還不止於此,自述道:

像我那時叫王老師(內人)唸書,為給我家教學嗎?不是啊!是為天下呀!現在誰娶個女人為天下娶的?沒有啊!

十一月為張世俊完官司

張世俊是錦縣十里台北,後張家人,是個訟棍,能言善辨。他以前與先生有這麼一場辨論:

我說唸書是為道,張世俊說是為錢,為謀生。我們二人辯論不已,最後我立志道:若是你說的對,有你在錦州,我永遠不來,不到三年,他因事被押,我才來救他。

先生救張世俊的始末,自述道:

張世俊的兒子把他族兄打死,他兒子跑了,官府把世俊逮捕下獄了。他的長子成五求我給辦理這事。世俊本是一個訟棍,我去到獄裡看他,他說:「兄弟呀,把我救出去吧,花錢多少不礙事,我東荒還有一頃地呢。」我說:「你蹲著吧,你的貪心還沒有了,就是你罪還沒滿」。我心裡話,你出來不定又要坑誰呢,你罪滿了再說吧。這是七月間的話。到了冬天又找我,我去了,他說:「兄弟呀,我老了,把我辦出去,有碗粥喝就行了。」我說:「行了,二十天就可出來了」。我在原告家(張世俊大嫂)門前走了十次,這叫「十全大義」。人民對於官府有事,去三次,再去就不夠平民資格。我從原告門前走到十次時,原告人心裡道,咱是手足兄弟,人家是外人,還這樣用心,我們何不完結呢?因此她也要求我給完這事。就因走十次,十義無虧,她才自動的要完結。我給那寡婦(被害人之妻)講因果經,我說:「你五叔押在獄中,正是押你們一家子,你丈夫死了,也正在押著呢」。她害怕了,就認完。所以用道,鬼神全動。我進城三次,叫作「走天理出三界。」到衙門的班房裡(值班地方)問道:「張世俊的案子在你們這押呢嗎?」他們不理我,我心裡話,你們理不理我也不管,我走到次數就算了。有一天,州官坐在堂上問案,我叫張成五寫一紙條,上寫著「張世俊案」,張周氏身得重病,不日到案,張恩和具。成五跪在馬路上持著這紙條,差役把紙拿上去,我和張成五就走了。不多時就招喚張恩和,連呼不應,州官道:「明天過他的堂」。我心裡話,你是個火性,明天好過堂。州官退堂,我們回來了,差役道:「你們哪裡去了」,我說我找張恩和去了。第二天一早,州官提審張世俊,他以為是張世俊擺弄的事,把張世俊呵了一頓,世俊不能答,也只退堂去了。我在頭天晚上回去,特意僱車把張周氏拉來,我們到時,張世俊的案已經過完了。我向差役馬老榮說;「馬老榮給我們稟一聲,張周氏到案了。」馬老榮說:「我不是給你們當差的。」我說:「我們自己辦」。傍晌午,州官又過堂,我叫張成五又寫一紙條,那上寫著「張周氏到案」,仍然跪在院內,拿著那紙條,州官立時叫上前去,拿上紙條一看,立時提張周氏,張周氏等上去,州官以為今天早晨過的張世俊的案子,他沒說出來什麼,怎麼這麼快,原告就來了,必定是他現雇一個老太太來。不問別的,先問你管他叫什麼,來回的問,問得無錯了,才問到:「張周氏你為什麼樂意完結呢?」張周氏說:「我侄兒把我兒子打死,固然是一種逆事,但我侄既然跑了,我小叔年已六十多歲,替兒蹲監,將來若監斃了,這不是我於悌道有虧嗎?而且果然若那樣,將來我又何顏面見我翁姑和丈夫於地下呢,因此,特地懇請大人大發慈悲,施再造之恩,把我小叔放出,將來我侄兒回來,再拿送到案,聽大人罰辦。」州官說:「你甘心嗎?」張周氏說:「甘心」。州官說:「你們畫押去吧」,這事就完結了,衙門裡的當差的們見著我,說道:「就是他呀」!二句話也沒說,我們站了一會就出來了。我大笑說:「幸而我有影身草(指破衣言),不然,這麼大一場人命官司,平空就完了,他們見著我,要打一壺水來,端上一盤點心我們還不得花幾十兩銀子嗎?」我能辦這種事,正因為我明白官道啊!以後馬老榮病了好幾個月,最後他請我講講才好的。張世俊出來,仍然不務正業,終久凍死了。看來真能把道明瞭,一切事都像玩似的就辦了。世俊出獄萬分感激,必要有點饋贈,以表謝意,先生卻拿這贈品盡悌道了。自述道:

我給張五先生辦完官司,他必要給我換衣服,我說:「你要真給我買東西,就買幾尺大連絨吧,回家好給我大嫂子做一件襯衣穿。」我那時的心就是存在孝悌上。

為兒媳婦找到病的根源,病立愈

先生正為張世俊完官司時,兒媳婦病的極危險,家中派國珍等兩次去請先生速歸,先生自述道:

我兒媳有病,家中派人來找我,快快回去。我因張家的官司沒完,所以沒回去,我最後說出很激烈的話,我說:「那忙啥的,若真死了,有男人收屍, 有閻王收命,有上帝收性與我何干呢」。說完這話,我知道傷情了,我說:「去討簽看看吧。」簽語說:「病擇醫」。我就打發來人回去請醫調治。我這正是圓到激烈的話。我怎不當時回去呢?因把張家事放下算不忠,失了忠媳婦病也不能好,能全忠,媳婦的病也自然能好。

張家事完,先生歸里。自述道:

兒媳患病,家人找我,追我快回去。我走了一百多里路,只是悟道,忘卻騎驢了。沒到家就知她得病的原因了,這正是由悟中得來的。

到家我的內人說:「你有福,出去就不管了!」我說:「我有福你看見不好嗎?」她說:「媳婦有病你也不管。」我說:「你不是正在家呢嗎?你不是婆婆嗎?媳婦有病你不會叫她好嗎?你不叫她好,就是假婆婆,我明天叫她好,就是真公公。」我兒子過來在地下來回的走著,只是說:「這病人除非死了沒個好啦。」我說:「人家都說你唸書全篇了,女人有病你怎不能叫她好呢?我明天就叫她好,我才是全篇了呢。」我講一個病,必得會八八六十四卦,「抽坎填離」病就好了。第二天,我過去問媳婦道:「你怎的了?」她說:「渾身都疼啊」,我說:「你知道怎得的病不?」她說:「不知道」。我說:「就從給你大哥(國珍)定親上起的」。我大嫂從旁說道:「他二叔啊, 這話只好你說呀!從我兒子定親,我侄媳婦怎的也不樂了。」我連忙截住她的話說:「大嫂子你別說了!你小叔子什麼都知道」。我攔住她的話,正是怕她漏了。我仍對兒媳婦說:「你大哥自幼就沒有父親,我收攏過來,是為的家道好些,好為他定親,現在我多給你嫂子彩禮,你不滿意,你知道我的用意嗎?我那正是安我大嫂的心呢。我對我嫂子這樣當小叔,你對你嫂子那樣當小嬸,難道我還不如你嗎」?說到這裡她立刻就好了。這是「抽坎填離」的法子,不可不格物啊。

這不過是近因,還有遠因:自述道:

我兒媳有病,正因為平日生氣而不覺。那年她婆婆在外邊唸書回家來,不幾天兒媳就病了,因為是一觸即發。我兒媳當著我們的面說:「我爸爸罵我我也樂,我媽就是誇我我也難受。」人們都莫名其妙,正因為我是拿意當人,她是因為有兒媳婦,就要享兒媳婦的福,只在這裡就有分別了。

是年孫女桂芝生

一九○六年 光緒三十二年丙午四十三歲

二月開始辦女義學

是年,在錦縣十里台張家立義學。張世俊官司完結後,他發心作善,願將正房借與辦學。白守坤教女義學,其子國華與王占瑞教男學,兩校只隔一壁。守坤於字義有不明白者,國華為她解釋。有時書之紙上,由牆隙遞過,白守坤因此教學相長,學業日益進步。先生倡辦女子義學的宗旨何在?自述道:

我和天算帳,天生人怎不給福呢?不是呀!是因為壞風俗催的,人人都錯了,才沒有福啦。現下的姑娘,像「雙頭蛇」似的,小時候就只知收存財物,以備將來出閣,不盡孝悌,這是吃了一頭。出閣又要很多的財物,不知道去為盡道,是又吃了一頭,所以叫她雙頭蛇。拉了很多債,一生也不知道還哪能有福呢?當官經商,都是為給妻子賺錢,把忠臣孝子都吃盡了。我立女義學是為斬雙頭蛇,已殺了不少啦。姑娘立志崇儉結婚,專為盡道,不要雙方財物,還自己立業,終身不用男人養活,男人所有的餘力,去盡八德,男剛女柔,各正本位,再生子女必能賢孝,這不是改造世界嗎!

教兒媳

先生夫婦為倡辦女子教育,都走到社會中去,把家事完全給兒媳。她接受這個重任,始而苦於措置,繼而陷於煩悶。先生用暗示或矯正等方法,使她不陷於罪過。自述道:

現代的人都是相求的,兒女求老人盡慈,多給積些財產,老人求兒女盡孝,要絕對的服從,因此才鬧得很苦惱的。有一次,我兒媳到田間去拔苗,叫我看一會屋子,我想到,若不答應她,於情理不圓,她必要多說一些話,答應她,若不給看守,又是失信,總以不出聲為妙。她走不多時,我也走了,特意的從她的地頭上走過,她問我:「往哪裡去?」我說:「上西廟」。她問:「什麼時候回來?」我說:「沒一定」。她聽我這麼說,便趕緊回家了。我在少年時就知道,為子孫的不許支配老人做活計,所以兒媳支配我, 我也不受。我這事看著是不為兒女,拿道去論,正是真為兒女啊。

還有一次:

我兒媳嗔我不給她們過家,每逢我從外邊講善書回來,她就怒氣沉沉的,指雞罵狗的吵鬧,我並不理會她,這樣的過了三次,我就對她說道:「你生氣是因為我不給你們過家啊?你不要拿我當土包,我置的地給你們種,打了糧你們吃,我一粒也不用,純粹養你們大小,你反倒嗔恨我,我怎就這麼冤呢!你實在不樂意,你就把地給我吧。」她立時磕頭悔罪說:「我再也不敢生氣了。」

十二月為六家子宣講堂清債

先生信神並不迷神,於前年因張銘齋之言,離開六家子後,竟在錦縣錦西一帶化人。是年七月回到這處來,這裡的堂址被學校佔據,債台高築,張銘齋,李韻卿竟遭人白眼叫他為花舌子。他們見著先生哭訴苦衷,先生便慨然把債務負起來。自述道:

現在信神的拿神壇嚇唬人,借神欺人,我就不那樣。六家子宣講堂的主管張銘齋主講李韻卿,被債務累得直哭,我說:「信一回神,神哪裡去了,這是神拉的,必得神還,不用為難那饑荒算我的吧。」二人給我磕了兩個頭,我說:「那還算什麼?將來我到錦州叫一個人給拿,臘月十五日還債就是了」。他二人又給我磕頭。他們說,這話不是我說的,是神說的。我不禁大笑,笑他們迷到這種地步,迷佛的不信佛的話,佛不叫他喝酒,他怎還喝呢?常人多半如此,明明是自己作對了,他偏說神佛保佑,這就是沒有自信力。

先生說張李的人品與積債的原因道:

張銘齋李韻卿是兩個老虎,能力大,我受欺一句話,躲開他們,我心裡可有堅志。他倆給宣講堂買米,往外借貸,買米時是毛錢,把米貸出之後,張銘齋慫恿商會整頓錢法,這樣,他們往回收款時,就可以得好錢。他們以為可以掙許多錢辦宣講堂,就用不著善東助款,把善東完全辭退了。曹知府出外清查民事時,聽說這事,就告知他們快改過來,二人怕死就仍收毛錢,本是已經到手的好錢,忽然,又變成毛錢,無形中積下債了。這正是上天拿錢試驗人的地方,辦著事更須注意啊!

先生在錦縣時,麻秉仁患重病,經邱老柏介紹,先生把他的病講好了,他曾發心作善。冬月間,先生叫沈六先生向麻家先說知化款事,因他是麻家的至親,他說麻家不能捨。先生說:「這場事沒有你」。先生又叫邱老柏先為說知這事,麻家應否,不必再說第二句。邱真照話作去,麻家以為太多,未允:過幾天,先生又去麻家講善書。

自述道:

我臨行時對麻東家說:「邱老柏上日所說的事,不必介意。」我心裡私自立志道:宣講堂這饑荒非叫一個人給還不可。我說著有神就得靈,若不靈我臘月十五日就死,去問問閻王爺,我作二十多年善,信神信佛,神佛還信不著我嗎?還以為我愚弄人嗎?我信神,不迷神,我也不燒香,不磕頭,可真信就靈啦。

與麻家揖別時,先生欲哭,麻東家夫婦亦欲哭,志誠相動。先生去後,麻翁三日夜不曾合眼。過二日,先生從麻家門前走過,想要探望消息,見他家的管事在門口,問先生道:「你不到屋嗎?」先生說:「我不到屋了」。臘月初九夜裡,先生也覺心裡忙亂,自思心內無事,何以如此?後忽憶及此,必神使之然,不但我這樣,麻家或者也要如此,待明晨我去看看,想到這,心就坦然無事了。自述道:

我不知怎的,一心要上老麻家去,天剛明,我就起來,告訴講堂廚夫說:「你們吃飯時不必等我,我上西關去。」故意的從麻家門前走,正趕上麻家的管事的開門,一見我就說:「好,你可來了,我們東家正要去找你呢。」我剛到屋裡,向麻東家行禮,麻東家仰面大哭說:「得了,六家子宣講堂的饑荒我完全擔負就是了」,他把夢中神人怎麼指示的話說了一遍,他說:「你有事你去辦吧,晚上到我這裡來取錢吧。」交錢時,他的門婿解銘泉給點錢,我說:「你知道你老丈人為什麼給我錢?我們是兩手換啊,他給我錢,神給他心燈啊。」

由錦縣去朝陽六家子約一百五六十里,中間必經暖池塘,先生走了一天,哭了一天。自述道:

我化老麻家兩千弔錢,我背著錢走,一面想道:麻家肯這樣作,他的德怎麼這樣的大呢?我的親友怎沒有一家肯這樣捨善呢,想到這裡,我便哭了一天。後來,我自己審問自己說,別哭啦,什麼人作什麼事啊,晚上,到暖池塘,才收了眼淚。我到趙表妹家去投宿。起初表妹嫁給一個癆病人(凌朝仁二十歲死),她不十分滿意,就不好好侍候他,病者不能如心不到幾年他就死了。表妹改嫁,適趙家,(名趙侯心寬)。趙家先有三子,表妹又生一子一女。我到她家,講說麻家捨錢的事,妹丈趙文有說:「我怎麼這樣操心呢?你大外甥不管誰的,有了就輸。二的更甚,竟到外邊當小綹(扒手)。」我說:「你品品,你原先一條壟地也沒有,現在有好幾天地,還開一個棉花鋪,你原起是一個小販,每天竟使機弄巧,正是使鬼,所以你的兒子都不叫你舒心,你知道嗎?這五個孩子,就是五鬼陣:小女孩是妹妹的要命鬼,等她到六、七歲時,就該把哥哥的過錯告訴表妹,表妹常生氣,就該得胖肺病了。妹夫聽著兒子的過,必要打罵他們,常了就該都逃跑了。女孩到八歲時,表妹被她把陰氣灌滿,得胖腫病,就該死了。到那時的家庭,只剩妹夫和女孩子了,那不就苦惱了嗎!」二人聽了很害怕地問我:「有沒有救法?」我說:「你得把家產捨一半就好了。」他說;「開花鋪存一千斤棉花,值兩千吊,捨了吧。」我說:「捨可是捨,你的女孩可要死啊,你能認可嗎?表妹的前夫怨氣未消,才轉生這女孩,與樊梨花楊番的事相同,她是要命來的,你作德把她翻過去,這叫作『翻天印』啊!」他說:「死就死吧!」以後不到一個月女孩雙目突出,不能見人。我說:「你們得好好恭敬她,要啥吃給買啥,三個月就死了。」結果女孩死了,表妹沒死,四子沒散,長子化了一次性,這個因果陣破了。

六家子宣講堂用馱子把棉花取去,還債了。文有長子就化性了。先生道:

趙文有捨了一千斤棉花後,他的長子趙德福至誠向道,他化性一次,自知前生是驢轉的,必得大病十幾天,吐三碗淤血,把一身肉瘦盡,才能脫盡前生的生性,未病之前,先告訴他父親說:「將來我必受折磨,無論怎麼難過,也必得吐三碗血後再救我。救我前,只用幾張佛表紙,幾個紙課子,在灶君前燒了,給我喝一碗米湯就好了。」說完了,還一再的叮嚀,可千萬不要救早了,恐父親忽略,又磕了很多的頭。他病了三天,號叫得很厲害,吐血一碗,他父親忍不得了,照他說的法救他。他明白之後,大哭著說:「父親啊,你可把我坑了,我那兩碗淤血,哪天才能吐出來呢,一身孽肉哪天才能脫盡呢?」所以至今還受苦呢。還是因他德不足,足了自化。

綜計麻趙兩家的款,超過六家子宣講堂的外債,餘額怎樣處理的?自述道:

我給六家子宣講堂化款,還饑荒後,還剩兩千弔錢,我就送到高橋沈六先生(麻家親戚)開的燒鍋裡寄存。辦學用款,直由燒鍋支取。因我是窮人,不能不避嫌疑。

那時的宣講堂已日漸衰落了,可是先生精神越發振作,把講堂當作一個家庭看,實地表演。自述道:

我在宣講堂剩五個人的時候,就學過家的道,誰當姑娘,誰當媳婦,怎燒水,怎掃地,一切都表演。人心就是天平的針,身就是被稱量的物,道就是秤砣。

先生的精神是如何振奮呢?自述道:

我在宣講堂時,向張銘齋李鈞卿說:「我們宣講堂裡要考十八魁啦!」他們說我考不上,因我沒唸書,後來我又說:「咱們講堂又要考狀元啦!」他們說我考不上,因我沒唸書。我說:「狀元都到手啦,講堂的二仟吊饑荒,大家都沒有法啦,我能給還了,我不是狀元嗎!」

為某將軍夫人談因果,自述道:

我守墳之後,到錦西縣高橋講善書,有某將軍的夫人問道:「想必是我前生沒有修德,不然,怎麼將軍死了,家產盡了,還沒有兒子,這是怎麼一段因果?」我說:「你前世修德,今生沒修德,你前世是個孝子,名聲很大,就是賦性愚,把妻子都氣死了,所以今生為太太,居孀而無子。」夫人說:「今生我也未作惡事呀,」我說:「你誤事就是惡,你明白婦女道嗎?」她說:「不知道。」我說:「將軍是執掌全省的軍政的,你為將軍的夫人,就該明白婦女道,領導全省的婦女,明白道了,才算領起你的天命。比方說:有個嫂子來告弟妹的,你應該怎樣判斷?」她說:「不會」。我說:「我替你判斷,你聽聽,先提審她嫂子,這時你要反覆的看呈文,先不理她,只是叫她跪著,等她垂下頭去,忿怒氣消了,然後再大聲的說道,我看明白了,你弟妹一定是個刁婦,我必要給你作主,一定罰辦她,但是我要先問你,怎樣孝公婆、怎樣敬丈夫、怎樣和妯娌,你講明白了,我就替你做主。她若明白這三條道,決不告狀,這樣問她決答不出來。起初要連的大聲問,見她疲倦了,就叫老媽子把她領到飯廳去,做些菜飯給她吃,說明官民是一體,教誨她怎樣孝公婆,怎敬丈夫,怎和妯娌,她記不住寫在紙上交給她。

過幾天,再傳她弟妹,對她道,你嫂子太惡了,她一點理也沒有,我已經把她責罰了。我且問你, 你應怎樣當弟妹呢?怎樣恭敬長上?怎樣恭敬丈夫,這樣,她也准答不出。這時把她嫂子招喚來說,你們嫂嫂不會當嫂嫂,弟妹不會當弟妹,你們是樂意受打呀?還是樂意受罰呢?若受打,就各打五百板,若受罰,就罰你們家業的一半歸官,她們必要磕頭請求寬恕。你就該說,你們不願受打受罰,那麼還樂意受賞不呢?你們能把我所講的孝親、敬夫和睦妯娌的道行真了,在三個月內,我還常去查看,行得真了,我就賞你們各人五十元錢,行不真,仍舊的罰你們。這樣打發她們回去,自能傳遍鄉里,民風移易,同歸於善了。你若這樣當太太,還有不成德的嗎?還能居孀嗎?」說到這裡,她很賓服的。

冷酷的勘破了富而不仁者的內心,先生道:

王老雲(朝陽團山子)開煤窯,他問我說:「我家的子弟,怎麼都有嗜好呢?」我說:「當你沒接收那煤窯以前,一千多工人,每夜必給一頓面飯吃,你接過以後,嫌太費,改為每人兩塊豆腐。外買豆腐,你嫌不便宜,自己開豆腐房,人家半斗豆子打一百塊,你下三升豆子還打一百二十塊。每到年節,你家的大股小份都殺豬,賣給工人們,正價兩角一斤,你必賣兩角五分一斤,還只給十二、三兩算一斤(十六兩為一斤),這不都是設法想錢嗎?因你怕窮,竟在窮人身上去苛刻,所以把窮颼颼的大煙鬼都弄到你家去了(他的子孫以後凍死在錦州),這都是你自己做的,還怨誰呢?」

原定是臘月十五日義學校放假,國華想早放十天,先生把他好個訓誨:

我少年在十里台張家做活,一天工也沒誤過。我兒子在那裡教學,他想提前放假十天,我就問他道:「你們的帳算完了沒有?」他說:「算完了。」我說:「咱爺倆也算算帳吧,你從打生來就吃我,今年教書能自立了,家中有饑荒是我的,你賺的錢是你的,你別給我當兒子了,我也不給你當父親了」他很著急的說:「這是怎的了?」王占瑞(國華的同人)也問,我說:「我原先在這做四年活,沒誤過一天工。你現在來給人家當老師,早放十天假,是正誤了十個工,好幾十學生,一人十天合起來差不多夠半年了,你對於東家為不信,對於學生不義,對於國家為不忠,對於老人為不孝,所以我不要你給我當兒子。」 王占瑞說:「你老把我們教明白了,明天照舊上學就是了。」他們又重上課,直到年終才放假。當時他倆問我:「學校明年怎辦?」我說:「再說吧。」他們哪知我立死志啦,宣講堂的饑荒若不由我還了,臘月十五日我就死啦。

一九○七年 光緒三十三年丁未四十四歲

正月何關淑嫻開性

何關淑嫻是白守坤在雜木林子求學時窗友。先生曾述她求學與得道的經過道:

何鎮瀛(錦縣白廟子人)是關淑嫻的翁父,開藥鋪當醫生。她女人抽大煙。長媳居孀,次媳有病,不生育,還有個女孩。我對他說:「你家是個陰魂陣,像一樹兩個枝,大兒子死去,是幹了一枝。二兒子掙錢不給家用,這是不透氣了,二兒媳婦有病,她到夜晚喉嚨裡准像拉風匣似的,這是陰癆,萬不能生育,這是陰曹打發來把守子弟關的。你的女兒不到幾年就出嫁了,再過幾十年你家就要燈消火滅了。」何鎮瀛說:「那麼還有沒有救法呢?」我說:「你立時把藥牌子摘了,你到宣講堂去盡義務,給講善書,你大兒媳婦去唸書,把藥架子拾到宣講堂去好捨藥,捨了就好了啦,這陣就可以破,但可必要傷人,你二兒媳得死。」何鎮瀛說:「傷人也得破。」他就立時照話作去。長媳唸書後,就出外教書,人都稱她為何女師(何關淑嫻)。第二年,他二兒媳婦真死了。我募賑,何鎮瀛寫了兩千吊,他大兒媳和二兒子以為這樣做必要破產,所以請我和他父親回家吃飯,問詢這事的情由。我說:「只取三分利,不動本,三年代銷。」何女師說:「這麼做,我家應寫五千,我娘家也寫一千。」最後她又說:「我若不怕人家疑惑我家窮,沒人把閨女給我家做媳婦,我還多寫一點。」我說:「你以為人家是怕你家窮才不給你們做媳婦嗎?不是啊,是因你婆婆抽大煙,你又很厲害的。」她說:「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我家要斷了後,還是我的罪呀。」我說:「那可不!」她說:「我非化性不可,稟性不化,我就一死。」我說:「你要真能化性,我就給你小叔子保媒,你看日子吧,明年娶媳婦。」她看到明年五月初六是吉日。我說:「那時我若保不妥媒,我也一死。」就走了。

不幾天,何女師的兩腮腫得很大,何女師跪在祖先堂前,自己禱告說:「祖先啊,我在外教了一年書,現在快過年了,回家來是為的給公婆們收拾衣服,我有罪我應該受,不過是要請祖先容緩我才好,等過了年再病也不晚。」說完病就好了,過了年真有病了。我回來別人告訴我,我去看她,我故意的激她說:「我說你不要和我立志,你偏要立,立出病來了吧。」她說:「我化不了性,我就碰死。」說著,頭頂上就起有茶碗大小的一個包,熱力可射出去一尺多遠,疼痛得很。她自己說:「你們不要替我著急,等到初二日酉時就好了。」到了這日午後,她問我:「什麼時候了?」我說:「酉時了!」她說:「我頭上的包是火盆,我的丈夫在世,是得他給我拿下去,他死了,得我翁父給拿!」何鎮瀛問道:「怎麼拿?」她說:「只對這火盆打三下就下去了。」洗完臉她對我道:「你老不要走,明天還要作十天法,中間有表演貧富貴賤四種家庭。」她每天吃梨三斤,有時把衣服脫去, 自己說:「沒有良心的人,還給穿衣服作什麼!」自知前生是個男子,能吃肉,所以今生渾身好出油泥。有人去看她,她就磕頭,為的是贖她不會當人的罪。她說,她男人當醫生,曾藥死兩個人,他翁父曾藥死三個人,必得捨藥三年,買魚鳥放生三年,何家才能有後。

到了第九天,叫作哭法。她婆母仍在炕上抽大煙,她囑咐小姑們,要好好的侍奉婆母抽大煙,因她老是我家的一位佛,假使要沒有婆母,又哪來我們一家人呢?她坐在地下哭四方:一哭木位的小叔不能擔,二哭火位的翁父不明禮,三哭金位的小姑不能圓情,四哭水位的婆母不愛夫,不愛子,不愛媳,不愛女,只愛黑水陣(指鴉片說),已陷入七尺深了。她婆母正在抽大煙呢,聽著這話,像火燒心一般,大叫一聲,從炕頭跑到炕梢去了。她在地下就用蒲扇扇著扇說:「我婆母毒火燒心了,我得給她扇。」她在地下跪著,左轉三圈,右轉三圈,人問她作什麼,她說:「我婆母陷入黑水陣七尺深,已經出來四尺半了,我這麼轉是向外拉她老呢!」她跪著,轉著,扇著,嘴裡念誦著:「出來了,出來了。」不多時,她婆母說:「我不燒了,我好了。」從此後,永遠不再想抽煙了。第二天,對看熱鬧的人們說:「我是個孀婦,這麼作是為的救我家庭,不是給你們耍著看的,請你們都去吧。」當時人們都以為是奇怪事,所以來看的總有幾百人。我也走了。

直到五月初一日,還沒有給保媒呢,別人提醒我,我才想起來。我就從錦州起,往西走,到一村裡就挨家問:「有沒有姑娘,出閣不?」誰都不肯給。到團山一問,東頭豆腐房老李家有個姑娘,她母親說:「邊外家庭活計太累,邊裡人家活計輕些,我願意給,彩禮不用說,給啥穿啥,給啥戴啥。」我回去,何家已把一切都準備好了。何女師笑著說:「成啦,不然王善人絕不能回來。」初六日結婚,那真可說是先天啊。

先生對於何家怎能知得那麼清楚呢?自述道:

何女師開性,人都說她是瘋了,我就知道她是「開性」,其實我並未曾經過這種事,怎就一見而知呢?正是良知無所不知啊!

在錦縣高橋一帶立女義學

是年白守坤與國華在高橋教學,立義學兩處,一處在講堂院內,一處在福和店院內。守坤母子教學,人多贈以好衣物,先生說:「我叫你們轉移風俗,誰想你們被風俗轉了!走吧, 到別處去吧。」人們又懇留白守坤,先生道:「她就一個兒子,兒子走了,她又哪有心在這裡,你們不必留她了。」離高橋後,又對守坤道:「我們為改善風俗,哪能在一處久住呢!」

為移風易俗事,曾與張銘齋有這麼一段事:

我用化得麻家的錢,在高橋一帶,立四處女義學。我們朝陽一帶的人很邋遢,高橋一帶的人,很樸素,清潔,我為融合兩處風俗起見,所以想把我方的女生送往高橋一帶去求學,被張銘齋給攔住了。我說:「我是為變風俗呀,你要擋風俗,不出三個月,你的女人就該死啦。」他說:「我是天曹的宰相。」我說:「我是天曹的打頭的呀!」他不聽,第二年他女人真死了。張銘齋一看,作善天還降災,他也不作了,買了三兩煙土,還是抽大煙吧。我去弔喪, 他怪是我說壞的。我說:「你若這樣鬧,天要給你一把抓,你可受不了!」後來他兒媳婦脖子長瘡,差點沒死了,他才返回來。其實我辦的是天理事,他不明白,他拿人情攔擋,所以才糟了。

勸李韻卿比此更為激烈:

缸窯嶺大廟開光,到約千人,先生也去參加。聽說李韻卿當朝陽六家子的守備了,先生大哭。韻卿聽說了,遣人找先生三次,最後遣善於辭令的趙柏森找至龍王山子,先生正講善書呢,先生說:「他是地方官找三次不去,或要受他的限制。」就帶李趙壁等六人去見他,韻卿見面開口就問道:「樹桐,你大哥陞官了,你為什麼聽著了大哭一場呢?」先生道:「我哭你不會啊!」韻卿道:「三綱五常五倫八德,我都明白,大清律我都能背下來,我不會當官嗎?」先生道:「你既明白,我問問你,你女人和兒子都抽大煙,你怎能叫他們不抽呢?」他說不上來了。先生道:「家不齊國能治嗎?」韻卿語塞。先生見他已備下了招待的菜飯,站起身來說:「走,我們不吃他的孽飯,」這是何等的激烈啊!

化趙士奎

趙士奎錦縣楊興屯人,人都呼他為趙二車伕,他聽講大悟。先生道:

錦州有一個趙士奎,他哥哥是宣講堂的主講,他卻極反對宣講堂。有一次,他東家的媳婦得邪病,他哥哥叫他去請我給講病。他和我同行,回來時,一面走,他一面吵嚷著問:「怎麼個事呢?你一講她就好了。」嚷了一路。我說:「你也不用問我怎麼個事,我問你怎麼個事吧。你東家怎花雙份勞金雇你趕車呢,因你趕車時一樣多的馬力,人家拉兩千斤,你能拉三四千斤,人家趕不好的車,你能趕好了,你那是怎個事呢?你不知道我,我可知道你,你是把牲畜的性得著了,和車馬合一了,馬耳一動,馬尾一搖,你都知它是為什麼事,聽著車的響動,你就知道車好使不,沒有別的,你就是得著牲畜的性和車馬合一了。我也沒有別的,我把心性得著,和世人合一了,所以世人都樂意聽我的話,我知那病人前生好用吊坯打狐狸,狐狸至死也不知是怎死的,所以她得這樣病,當病人獨坐時,你偷看她,必像生氣似的。」說到這裡,他就佩服我了,他就下決心研究他們屯中各家的道, 果然明白了。有時他深更半夜去叩人家的門,告訴人家的道,因此人叫他「趙二神仙」。

先生由以下兩事發現找好處是入道之門,自述道:

我的族兄樹魁和族叔王清靈打仗,經人說和了半月,也沒說完。我回家來先見樹魁兄,他正發怒,向我說了許多話,我一言不答。最後我說:「老叔待你的好處,不但對起你,而且對起咱們祖先了。那年,你兒媳婦被匪綁去,老叔不顧命的跟去保護她,只為的是保全名譽,你忘了嗎?」說到這裡,他就大哭起來,他說:「得啦,你怎完都行啦,我又去見老叔,老叔也生著氣說:「我非把他鬧窮了不可!」我說:「你老是決不能的,若真有那心,那年他兒媳婦被綁,你也不能去保護她。」說到這,老叔也痛哭了。樹魁兄各辦酒菜,請他老吃一頓飯就完事了。我知「找好處」力量大,所以我給一說就好了。

我二伯母非常刁,對待人不是打就是罵,罵我更甚。我心裡想道:一個人活在天地間,必都得有點好處,她那樣還沒有病,我這樣還曾得瘡癆,是怎個道理?我就立志道:我若找不著她的真好處,我就一死,我一連躺了三天,到底找著了,她老雖然好罵人,可不記仇,她若把人罵得上火有病了 別人去告訴她,她哪怕還是正罵著呢,也必要罵罵吵吵的來給你刮寒拔罐子,想法給你調治,一面還說著:「我打你們罵你們,是給你們去罪啊!那還值得上火嗎?」她給調治完了,還是罵罵吵吵的走了。這不是她的真好處嗎?從我找著她的真好處後,她永遠不罵我了, 疼愛我,比疼她兒子還甚。

立志學聖,自述道:

錦西縣孟家屯修孟母和孟子廟,工程很大,某年已竣工,我去拜謁孟子廟。執事人是孟老峰。我一進門向他深深作揖,他不瞅我,向他說話,他也不理我。我就立志說:「可看你們老孟家出聖人,你們就這樣的自大,聖人也不光許你家有,我們老王家就不能出聖人嗎?我非立志學聖人不可!」 旁邊有人笑我說:「你能趕上嗎?」我說:「趕不上也追他幾步!」

秋日募款放賑

是年,朝陽六家子西村雹災很重,民不聊生,先生不忍坐視,將去歲募化麻家之款撥出一部份,更率同人募化,共得一萬二千七百餘吊(李趙壁捨三仟吊)。發放時,不敢說是放賑,只言助賑,惟恐政府刁難,放賑之風自此始。

為國華講教法

國華教學,先生為他講教法道··

王國瑞(樹峰子)唸書時很聰明,忽然糊塗了,國華很奇怪地問我,我說:「當老師的得知道學生的性命,才能把他教到道上,他母親和他祖母十年沒有說話,所以他才這樣,你若打他,他就永遠糊塗了,你不管他,十天就好了。」後來果然好了。

人有「三寶」

先生到錦州宣講堂,有這麼一段事,自述道:

金老潤(名振聲,字潤泉)是個富人,為宣講堂的善東,在宣講堂時,天天洗臉洗些香皂。有個劉某是大師傅(做飯的),他也買一塊香皂洗,我把他好個數責。說完了,我心裡想:我有嘴說人家,我若不實行,不也很差嗎?從此,我就終身不洗香皂了。我常說:「人有三寶,說過去的話,作過去的事,行過去的道, 這三寶一時也不可忘的。」

是年江希張先生生。

-九○八年 光緒三十四年戊申四十五歲

春興學受謗

先生已辦學三年了,共有女學六、七處,學生三百左右,根德營子秦家亦立一處,白守坤在此教學,學生約六十餘人。宣講堂贈與白守坤菜金二十吊,她用這錢買些書籍紙筆分贈學生。學生沒有書的她就用紙給抄寫,因此學生都愛之如母。朝陽知府王乃賦(字恩普)下鄉驗屍,歸途至根德營子時,先生在此領導鄉民迎接知府,老年人排一行,壯年人排一行,幼年人排一行,行禮時特別的肅靜。知府素知朝陽民風刁悍,何以這裡如此?便很有些奇怪,細詢才知這裡有宣講堂,有義務女學,教化的力量。知府到女校視查一次,十分獎勵,風俗因此大開。然地方人謠言四起,誣先生為「紅燈照」首領。自述道:

我乍辦女學時,人家登報說我是邪教。王知府把我招了去地,到在花廳中,他怒氣沉沉地說:「你看看吧!」說著,把報扔給我了,我輕輕的撿起,慢慢地翻閱著。為在上的怒了,在下的必得平心靜氣和顏悅色的才算合道。我也不識多少字,只是裝著來回的看,這正是要息他的怒氣,我見他平靜了,我才說道:「我本是一個農人,我就知道叫女子念點書,可以出苦,我連著辦了幾處女義學,旁人疑我是農人,怎會能有這樣的力量呢?所以他們那樣說。並且上日大人視察學校,多蒙獎勵,大家見官府都承認啦,就都辦起女學來了。」說到這裡,他也就無話可說了。因此,他約我下鄉察學一次,以息登報的風波。後來怎的也沒怎的,我還真借王知府的光,長了很大的天命。

知府下鄉察學時,先生為鄉導,知府曾親到先生家,看四周的山水佳美,驚歎道:「可以出賢人啊!」知府賞與各校的書籍很多。視查後,風波息了。

白勤受族人欺侮,他趁著知府下鄉便控告他的族人,先生事先就給他說過:

那年白勤買了一天地,把我嚇了一跳,我說:「買這一天地,丟了一個賢人,你知道不?」他不信,後來他把一天地賣了,又買了兩天地,我說:「更壞了!」白儉出去講善書,掙了兩個銀子回來,大家都說他好了,我偏說他糟了,人們不信。因為天命大的人,不許再發財,不許再掙錢,我由他家一出門的時候,遇見白士純(白勤族侄)由沙河回來。他說:「八口人都回來了,後邊還有個車呢。」我一看,就明白了,心裡話,來咧, 來咧,來了事啦!士純住在他家裡作鬧,用小米喂驢,還不許使用驢。小孩子拉屎,用子棉揩屁股,揩完就扔了。糟蹋了七年,把地都賣了,還不夠。有一年,王知府下鄉視察學校,白勤寫呈子告他侄兒白士純,我說:「你是奏明皇上的孝子,你就不該告你侄兒。」他不聽,王知府接著他的呈子,也說他不對,他也就沒有法子了。白勤家裡有幾個當教員的,有一年冬天,他們計算明年可以置多少地,我說:「你們就知道掙錢,明年你們家得死四口人,你們知道不?」他們都半信半疑, 白勤說:「要能有錢,還不買地作什麼?」我說:「你既勸人行善,你何不把錢也作善呢?作善就是天命,置產業就是宿命,操心費力就是陰命。」第二年他家果然死了兩了口人,趕到白儉有病,他想起我的話來了,他決意逃命,跑出來了,才得活命,由他這止住了。人都說白勤是天堂一貴客,既是貴客,還能沒福嗎?所以抱天命行事,就可能走到天堂去。

三月開辦善德當

朝陽羊山「永慶當」歇業。先生自述接辦的過程道:

那年宣講堂有饑荒了,我想要化些錢給還了,我就推轉五行,以缸窯嶺為中央,東面,南面,西面的人都來了,只有北方人沒來,我說水是流動的,壬癸水怎麼都變成暗木了(羊山在北)?我到那方去講善書,人們都沒精打采的了。我一問他們,知道羊山永慶當出了很多憑帖,當鋪歇業,沒處換錢去了,所以都愁的沒有心過日子啦。我想這事拿陰命論,是應該永慶當財東清理(永慶當的東家夏雲龍石門溝人),但他無力償還了。按宿命說,應該由朝陽知府設法維持,行愛民之道,是他的本份。知府不但不維持,反而把當鋪上了封條,要國家的生息銀子。按天命論,是應該我擔起來,因為都叫我是善人,我就該為人民謀些福利。善人的「善」字應該像大樹蔭涼散蓋滿地似的,能夠辦得到,把主義定好,也不管它有多少債累,不計成敗,純然「用志」,就決心接收這當鋪。格物了三天,我對大家說:「你們不必愁啦,那當鋪將來是我的,管保你們兌換錢!」人們雖然知我沒有錢,可都知道我不曾說過謊話,他們就都深信了,街面上立時就通用永慶當的帖子了。我一募集資本,不成想助款的人們都爭先恐後的交款,積款四十萬吊,把當鋪接過來,改名為「善德當」,把永慶當的憑帖都收回來了。

先生辦善德當的本意,除為民眾解除痛苦外,就為的是興學。自述道:

我想往東方去化人,有人說東方善人多。我想,沒有實事,怎能化人呢?所以辦善德當。我的意思拿所得利,一分交官(生息銀子),一分為同人用,一分辦女義學,而後事體可以興起。

成後的狀況怎樣呢?自述道:

我接永慶當辦上之後,就知道糟了,因我心性都成,而身界不能寫算。不明賬目,還不算成,終必失敗。伙友們有的吞噬財款,有的任意奢侈,我就趕緊收攏,當鋪就又歇業了。

自述此事的成因與成就道:

倡辦道德的人,先結緣正是攢下了。但是有些人稍有些緣法,就要化錢,這正是隨攢隨用了。我辦善德當,所以能立時化若干錢,正因我攢下了。我手無分文,敢接收永慶當的憑貼。都是萬人不敢作的事,我敢作,我的力量就是超乎萬人之上。

為金姑娘講道

金姑娘是個愚頑絕頂的女子,先生以高度熱誠,苦口婆心終把她勸化了。自述道:湯河字老金家的姑娘和三家子老李家訂婚啦,娶了兩回她也沒去。一天,金姑娘正在她舅母家織布呢,她家送信來,說她媽有病,叫她回家。舅母說 :「你把這布織到頭再去吧。」她聽了就猶豫不決。舅母又說:「你走了,這布誰給織呢?」她心裡尋思,我走了不會再回來嗎,怎說沒人給她織呢?不是要娶我呀,這時她把布放下,就到外屋,吃了很多飯,心裡話,今天晚上不定哪裡去呢。吃完也沒織布就走了。她舅母說:「你就走,不用送送嗎?」她說:「不用!」也沒有回頭就走了,走到一塊很深的谷子地裡,她就藏起來了。心裡話,聽聽再說。不一時,來了許多人,一邊找一邊說:「這可怎好!明天來娶誰呢?」她一聽,正是要娶她。天黑之後,她一氣跑到錦州,一宿走了一百多里地。到錦州姑子廟,她給人跪下求救要出家,姑子看她是一個姑娘,不敢收。後來,錦州有個作善的郭老太太,把她收下了。又恐叫外人看見,花一弔錢雇了一輛小車子送到她娘家去了,誰也不知道。這時老李家把酒席都預備好了,大家白吃咧,媳婦未娶來。老李家說:「她跑了,她哥哥准知道,咱明天去抓他,吊打非刑,問個明白。」沒成想,這天晚上金老太太正睡到半夜起來,就招呼她兒子說:「可了不得咧,我作夢,老李家來人抓你來了,你快跑吧!」她兒子正睡覺也不信,他媽逼他非走不可。他勉強卷眉合眼的出去,家家都睡覺。可上哪去呢?見一個豆腐房點燈作豆腐呢,他進屋去,借個地方就又睡下了,這夜老李家來很多人,起初不敢進屯子,天剛一放亮,由四面進來咧,亂吵亂鬧,也沒捉著她哥哥。李家人說:「他昨晚還在家,怎就沒有了呢?」這時她哥哥從夢中驚醒,真來抓他來咧,他起來就跑了, 一直跑到錦州他四奶家。詳細一說,找他妹妹,她四奶說:「她准到在那個慈善人家去了,那種人家你也進不去,怎能找著呢?你請王善人去幫忙, 他沒有進不去的善人家。」

他哥哥來請我,說他四奶請我有事,走到半道,我問他說:「你不知道是什麼事嗎?」他說:「不是她的事,是我的事。」他從頭至尾說了一遍。我一聽,這叫彆扭事,我是善人,雖說是他的事,這也等於我的事,這事若辦不好,也不當講生了,我就給找,找來找去,找到老郭家。我一說郭老太太說:「有這麼一回事, 若不是善人來,我是不告訴的,她來了,我把她送到我娘家去咧。」當時就把她叫來,說王善人要見你有事。她說:「什麼事?」我說:「我沒事,為你的事來的,你因什麼不出閣呢?」她說:「我由三歲吃常素,看世界的女子太苦,所以我不出閣,願意修行。」我說:「三界分清了嗎?」她說:「不懂。」又問:「四界能定位嗎?五行會運用嗎?」她都不明白。我說:「我還明白點道,還不敢說修行,你什麼也不懂得,就敢報修行,你若招魔能受得了嗎?你看那古代三皇姑,死了多少回。」金姑娘站起身,給我請個安說:「謝謝你老吧,我的事不用你管。」說完,就上下屋坐著去了。過了一會,我和郭老太太說:「你叫她來,她願修行,我傳給她道。」郭老太太去叫她,聽說要傳道,她樂咧。過來立時就問:「你傳給我什麼道?」我說:「朋友道你都不懂的,還說旁的嗎?這錦州城是有磚有瓦的地方,老李家要向府衙送二指大的紙帖,告老郭家私藏人口,她受不了啊!郭家是多年的善人家,你若叫她受累,對起了朋友嗎?你應當上你四奶家去住,他要告,你四奶有說的,一個姓是家族。他告私藏人口也不行。再說你四奶可以說:必是你們未辦好,若辦好了她怎能不出閣呢?」我說完了,當時金姑娘就上她四奶家去了。我把她安置好了,我說:「你在這住著,我給你打聽打聽去。」

我上老李家去了,和我論著是表親,她婆婆見我就問道:「你說我就一個兒子,定個媳婦,怎麼娶三回也娶不來呢?」我說:「你不知道,你向上看啊」她說:「上邊是房蓋。」我說:「你再向上看。」她說:「有天。」我說:「對了,你背天理啦,你媳婦還比你強的多呢,她不來你還有兒子在啊!看看你婆母因為娶來你,把兒子都丟了。」因她過門後就分家另住,她聽著這話,放聲大哭,給婆母磕頭陪罪,請求歸伙。我說:「你再擇吉日吧。」她說:「十月初六日。」我說:」算我的事,到日子你擎著娶媳婦吧。」說完我就走了。

隔些日子,我到錦州去一回,見著金姑娘也不說她的事,竟講我做過的事,哪一家怎齊的,哪個人的病怎好的。她願意聽聽她的事,偏不說。到在第七次上我才說:「你把你有生以來,所認識的人,都想一遍,誰明白,你去找誰說和你這事,我說和不完了。」她說:「我就看你老明白。」我說:「你若看我明白,你得聽我話。」她說:「你說吧。」我說:「我不說,我若說對你心的你信,不對你心的你仍不信,我不能說。」她說:「你若能上去天,我就信你。」我說:「我不動地方,就是天堂, 你也不信,本來我到哪裡也沒有苦難,不是神是什麼?」她對她四奶說:「這神是你請的,你送吧。」她轉身就走了,我說:「這神不用送,我自己會走。」

我對他四奶說:「你把她叫來,我傳給她道。」她又來咧,進門就問:「什麼道?」我說:「孝道,老李家定媳婦,是和你媽定的,你不去,人家要娶你媽,真這樣累你媽你叫盡孝嗎?你自已的事,要自已擔當,累老人操心,你還想修行呢?我再給你說個道,你趕緊的回家,叫你媽把來人(中人)請幾位,來人把老李家的人也請來。」你媽就說:「你們老李家娶媳婦做什麼?要為發財過日子,你們趕緊的快另定人,若打算攪家生氣,可就娶我姑娘。」你媽說完了,你也別藏著,反正你不出閣,怕他們幹什麼。你就說:「我不會別的,就會攪家。」誰家娶媳婦不求順呢?他們自然就不要了,這道高不高?你們明天回去,就這麼辦。可有一宗,你們向西走,我得向東走,你們的事三年不完,我三年不回來,五年不完,我五年不回來。為什麼呢?因為人都知我的道多,怕人疑惑是我給出的道。但是我要給老李家出個道,你可又不行了。叫老李家在衙門一告,就說你不出閣,請二十馬隊押著硬娶,因為世界上的姑娘很多,不是你一個人,大清國的法律要緊啊!一般的姑娘若都這樣,就沒有國法了。所以官家得管,那時你要死,官家就寧肯叫你死了,也不能叫你把國法破了。這話我可不能向他們說。」說完啦,我就走了。

次日,她四奶又來請我,我去了,一進屋,她四奶奶說:「這回的神是你叫請的,有話你就說吧!」怎問她也不說。我說:「那算不行啊!依我說趕緊的出閣吧!」怎說她也不吱聲,她四奶奶說:「我明白了,她算賓服咧,買東西做衣服吧。」花了四百弔錢買東西。她也真明白道了,沒用一宿工夫,把她四奶奶一個兒媳婦也勸明白咧。那人原先分家另住,當時就回頭合夥了。這次金姑娘出閣,到日子一直把她送到三家子老李家,一切照行婚禮如儀。她連娘家都沒到,這個三次未娶去的姑娘,到底給說好了。沒有別的,就是一個誠字啊。

一九○九年 宣統元年巳酉四十六歲

正月自任「議長」

北四家「同善堂」開會,討論六個議案。程老曹問誰為議長?先生說:「得我擔任。」程老曹說:「你是一個小小農夫,竟敢自任議長,無乃太不自量了!」先生說:「讓給你一半吧,明天開會你我共同擔負之。」這天夜裡, 程老曹頭痛得很,大呼著說:「善人啊,快把紫金箍給我拿下去吧!」第二天開會時,每提一個議案,程老曹發言,大家都不贊成。先生發言,就掌聲如雷。程君就自知天命小,不足以勝任了。

正月完結偷樹案

先生自述家族的公有林丟樹事道:

我家山林的樹木被秦家營子秦年占砍去了四棵,被我的弟弟們訪查著了,到六家子官署裡告了。那時國家正提倡林業,所以把官司打贏了。當時的官,正是我在宣講堂時的同人李韻卿,他給判明罰錢四百吊。我知道了,我和韻卿說:「這是不可的事,他砍的樹絕不能算是偷,若是偷又哪能立在院子裡作燈籠桿呢?而且王秦兩家是親戚,又哪能傷了義氣呢。」李韻卿不從我的話,我就大哭起來。韻卿做些好飯菜留我吃飯,我說:「這饅頭是給人吃的,我不能叫人們行道,我也不配吃饅頭。」韻卿見我這樣, 也就沒法子了,他騎馬就走啦。我回到宣講堂,把兩方面的人都招喚來,我給他們判斷,先問我族弟們道:「誰叫你們去找樹呢?」他們說:「是老叔叫去找的。」我說:「既然找到了之後,是老叔叫你們來告狀嗎?」他們說:「不是。」我說:「既然這樣,是不是你們不遵老人的命令呢?這不是你們的錯處嗎?而且在你們發覺這事以後,秦家曾打發人來。認罪時,說陪不是,罰款請客,這幾條依著你們挑,你們還不認可,這不是趕盡殺絕嗎?你若仍然執著非要四百弔錢不可,我還不認可完呢,咱就去三座塔(朝陽府)上告,非要四千吊不可,你們到底怎樣?」我知他們是仗著我和李韻卿是朋友,所以才這樣,若真去朝陽他們又未必敢去了。族弟們說:「你說吧。」我說:「依我意見,不但不要四百弔錢,而且還要由我們這方面置些酒席,請秦家的人們來,你們要斟酒磕頭認罪。」族弟們都認可了,照我的話作去。在酒席前我對大家說:「那山林是我們王家的嗎?是天下的山林啊!不過暫存在我們手裡就是了,那林裡的樹木,只供給我們用的嗎?如果有人買也得賣,這不是供給世人用的嗎?明白這種理,自然無所爭了。而且秦家和我們是至親,若鬧過這麼一番,將來又怎麼相見呢?」說完,大家都了然啦。秦家見我們這樣,他們也置辦酒席,來請我們全族的人,這正是一讓兩和。從此以後,鄰村沒有一人肯偷我們的林木了。假使罰秦家四百吊,將來秦家若暗地放火燒山,那樣,損失不更大了嗎。

二月為趙品山講病

二月初五日,先生到北四家子(朝陽境內)講善書,有個鰥夫趙品三(名萬金)患癱症,七年奄奄欲死,遇先生,求先生給講。先生自述道: 我說:「燈下不觀色,看不準是甚麼性,不過遇合到一起的就是有緣,我給你說說吧。你這個人若犯過,不過十二三天,天准罰你。」他不很信這話, 他又問:「怎樣才能好呢?我說:「古人講明心見性,怎算明心 ,是你心裡把各人的道都會了,都明白啦,才算是明心。怎算見性呢?得知道自已的稟性,是什麼色,什麼味?發動的時候,有多麼長的勁,才算見性,能明心見性病自好了。」

第二天,先生領些人到他家去講病,問品三道:「你找著你的性了沒有?」他說 :「沒有。」先生說:「你是木土水性,發動的時候,準是黑色鹹味。品三說:「這可對,太對了!他自覺深有所得。」

吃飯時,品三因事不遂心,稍不樂意,稟性就發動了。他只覺得他的稟性像一股黑氣似的,從下邊往上升,和眼睛一般齊了,他自己說道:「啊,好個,小鬼,還是你呀,你又來了!」他這麼一說,只覺得黑氣唰的一聲落下去了,他就大笑起來,先生也笑,旁人都發愣了,問道:「你怎的了?」他說:「叫我把小鬼扯著腿摔死了!」他拍著巴掌跳下地去,給大家磕著頭說:「大喜呀!大喜呀!天赦洪恩了!」先生在旁笑著說:「又扒拉出來一個!」旁人也不知道是說的哪裡話。他樂著樂著就大哭起來了,他樂的是仰臥床上,欲動不能,欲死不得的七年癱瘓,竟而一躍好了;他哭的是病中的痛苦,家庭的窘狀,環境的刺激。先生說:「別往那邊想,你往這邊尋思!」他尋思到好病的這一邊,又哈哈的大樂起來了。當著哭樂的時候,他只覺得後腰眼往外呼呼的冒黑氣,像火車煙筒向外冒煙似的,冒著冒著,只覺得噗的一下子,沒有聲了,沒有色了,沒有動作了,兩個腰眼和天地相通,天地萬物都成一體了。彷彿他一動撼,天地萬物也都隨著他動撼似的,他從此明白「苟無至德,至道不凝焉」 一句書了。他的症立時好了,乃終身從善,勸世化入了。

三月隆受王知府和喇嘛欽重

這時國內變法的呼聲很高,各地都講新章。朝陽知府王乃斌(字恩普新民人)也招集全縣士紳民眾講解新章,先生也去參加,王知府忽於眾人中看見先生,他就招請登台,和他並坐,便向眾人介紹道:「這位就是王善人,他曾守墓三年,近來又辦女學很多處,我恭敬他,是恭敬他的人格。諸君能像他,我也一樣的恭敬諸位。」晚間,請先生到他的公館,他說:「你也該制兩件衣服,有事時,我也好抬舉你。」先生道:「我去的地方,都是些窮苦人家,我若穿幾件好衣服,自己發拘,人家招待也作難,因此,我才穿這樣衣履。」知府稱讚道:「你真是個善人啊!」

彼時花坤土營子廟上有佛爺喇嘛善知人,他見著先生欽敬得很,拍著先生的肩背說:「唉,世界多虧有你呀!不然世界就黑了!」

八月結束善德當

善德當開辦了年餘,掌櫃的魏老恩天天念四書,什麼事也不管,把整個的銀子還往家拿。櫃伙都不正經作,何以還支持一個階段呢。自述道:

我辦著善德當時,看著情勢不能支持了,就要收攏。劉振明想搭救我,我說:「當鋪糟了,你別前來啦。」攆他三次,他就不讓啦。他說:「你能學羊角哀捨命全交,我也能啊!我來你怎攆我呢?」他又化徐東家一萬弔錢,因此又支持了一年。不料我又賠了兩萬吊,終歸失敗了呢!

失敗後任勞任怨,自述道:

我辦善德當是體天命行事的。初辦時,我悟了三天,知道要不接辦叫作敗氣,收束時若怨同人就又不對了。結束後,剩四萬多吊饑荒,我就知道我的命還不足,所以我兜起來。掌櫃的魏老恩拿家去兩個銀子,項某知道,他領我到魏家去要銀子,我暗暗對魏老恩說:「你原先是個富人,受不起罪,這銀子你不必給我,我能擔得起。」這正是恕道。

失敗後,股東們討債,自述道:

我辦善德當積下了饑荒,債主們來討債,有的長呼短歎,有的拍桌子跳板凳,任意地吵罵的,我只是裝著愁。吃飯時,我也吃不多,心內自知事業雖敗我可成了。他們走了,我立時就大笑起來道:「你們說我欠你的,我還說你欠我的呢。」我知道我開辦時的主義不差,我不曾私用一文錢,我成了,我怎不樂呢!收束後,積下饑荒,我對股東們說:「一切債務仍由我一人負責償還!」

失敗後朋友們的白眼:

我結束善德當時,請張銘齋李韻卿三次,來幫我的忙,他們對白儉說:「他給我們還饑荒時,我們給他磕兩個頭,現在就那麼的請,我們可不能去。」我說:「他指著要那個頭啊,別想咧!再請他兩次,夠五倫的數就不請了。」果然是到數而止。

張銘齋李韻卿對楊柏說:「王樹桐糟了,將來你不也隨著糟了嗎?」我聽到這話,我想楊柏是火性,可與同患難,不可與同富貴,他富我窮,別叫他看不起我。我被匪時,他給摘借一百弔錢,我下來錢先還他。這回也先還楊柏的兩千弔錢,給他送些牲畜去。以後楊柏說:「他這事我應該分擔些債務才對,怎麼他送來的東西我都收下了呢!」沒過幾天,給他的豬和騾子都死了。他自悔說:「我哪如作了善呢!」

失敗後,子女們產生錯視,自述道:

國珍看善德當的饑荒都落在我身上,破產也不足以還債,他就分出去了。我兒媳婦聽人說,我辦善德當拉的饑荒,後半輩也還不完,她聽著上火了。我兒子也不信我了,因此,後來我才不受他的衣物,朝陽一帶的風氣,由我帶起來的,也因這種事又壓下去了,以後可又起來啦。

自述失敗後內心的志趣道:

善德當停業後我迷了一次,以後悟明白,因我不能寫算,所以才糟。我說:「我若不把天撞破了,我算白活呀!」怎叫把天撞破?就是把風俗翻過來。風俗壞,全是因為好好壞的,我翻個個才好啦。

善德當收攏後,積些饑荒,若在旁人身上就受不了啦,但我一點也沒有氣餒。我常這樣說:饑荒啊,饑荒啊,世人都怕你呀!你瞧我的,我若再怕你,世界上就沒有人了,所以不論家人好不好,事情對不對,一概拋開,只是悟道,自然就好了。

人當事情失敗時,千萬不要後悔,若後悔立時就落下去了。若不後悔, 反而樂起來,你丟多麼大的臉,還能放多麼大的光,但是你得掐死一頭。像我辦善德當失敗後,我就和錢絕交了,欠我的我也不要了,欠人家的我也不還了,別人給我錢,我也不要,這就是掐死了,死才能止住。然後再修,自然還能養足,像流水似的,在下流截住,水不就積多了嗎?杜紹彭若給我還債時,我就知道命足了。

十月到營口

先生以前竟在朝陽錦州一帶勸世化人,雖有東來之意,因有善德當事也不得脫身,直到善德當結束了,錦朝一帶的善風閉塞,乃蓄意轉動。正值講堂提倡募賑,先生與張老雨(錦州崔家屯人)同到營口。營口宣講堂同人們說,此地善風不開,不易募款,張老雨回去,問先生歸否,先生自述:

我扛活的時候,每當上工之前就先立志道:「寸功不立,不出曹營。」必得叫人家佩服了算。到東省來時,我就說東省善風不起來,決不回家!

自述其救世的方法道:

我創事很喜歡一個人出去,因為多一個人,心就不專一了。而且創事,只是招呼,只是講道,有人出來就辦,不出來人就不辦,這正像打圍似的,到了圍場只是一味的招呼,明明看見野獸也先不打,等著都驚起來,再開槍打呢。

主意既定,雖遭蔑視,也無動於衷:

我初到營口時,大善士們都看不起我, 我立志道:「你們像大石頭似的,我像小石頭子似的,但我能多積些小石頭子,用洋灰灌成,一個大的,比大石頭還大得多。」我辦義務女學,正是揀些小石頭塊,後來經杜紹彭給灌成一個了。」

在營口時為智者說法,要知者不言,為乞丐講道,要作大同。自述道:

我在營口見人們著書(作《陰陽妙常說》等書),我說:「你們還著書作什麼?世上都是因為書鬧壞的,今人唸書,犧牲許多金錢,許多光陰, 念成了書,也不見有行孝悌的人,這書有什麼益處呢?人若只把《大學》和《中庸》的首章念明白就夠用了,還用多念嗎?」常人聽著這種論調,以為真做到那種地步,世人就要糊塗了,那麼說,現代書籍這麼多,世人該明白了,怎麼人人都糊塗了,不知盡孝悌呢?

我在營口給要飯的花子講道,我說,你要吃眾人的飯,你得給眾人做活計。道路要不好,你用土墊墊,人家就說你行善,願意給你飯吃,甚至於還能留你住宿。你要飯的時候,若看見有牲畜跑過來啦,你不要攔住它,你要記住這個牲畜是什麼色,什麼蹄腿,以備來人找的時候你好告訴他。若看見青年人散蕩遊魂的,那就是「跑頭子」你也不必攔他,你要記住他是什麼樣的人,等著人家隨後來找時,你好告訴人家,他往哪裡去了,這叫作吃世界飯,給世界做活,不欠世界的債,將來單裌衣服全都有啦。你若信我的話,要飯也要到佛國去。現在乞丐竟偷小雞,那還能成佛嗎?那還能享福嗎?

十二月到海城縣騰鰲堡

在營口日久,宣講堂的同人陶海瀾,畢雲橋、陸炳南、王壽椿、於澤溥等,見先生言行篤實,熱心救世,欲留先生在該堂長期助講,每月給薪水八元。先生道:「你們的錢, 怎麼就那麼大呢?千金不賣道,那麼幾個錢就能買了我嗎?」臘月,到海城縣騰鰲堡去創辦宣講堂。自述道:

我起初也不過就在朝陽錦州一帶化人,後來為化賑才到營口。不成想一文錢也沒化著,人都說東省沒有善人,我就立志化人。營口宣講堂派我到騰鰲堡設立宣講堂,用大車把我們送去,給我拿七十元錢。我臨走時,就立志,決不再向營口宣講堂要錢了。到騰鰲堡後,我盡力講道,女學以後才興起來。臘月到騰,次年三月間,把七十元錢仍然給營口宣講堂拿回去,三月以後我便走了。

騰鰲堡講堂成立後, 先生用 「倫理化」 來領導同人。自述道:

我初往騰鰲堡設宣講堂時,只有五個人,按家道五行去行道,我是老太太,講生是姑娘,主講是當家的,大師傅(廚夫)是媳婦,趙先生是老爺子,一家子全了。大師傅煮飯做菜特別不好吃,人人不願意他,我說:「這是你們的性不好,才遇著這個做飯的。」

一九一○年 宣統二年庚戌四十七歲

正月在騰鰲堡宣講

先生到營口後,四弟樹永曾到營口來看他,正月初六日白勤、白儉、李趙壁、劉振明亦東來尋先生。元宵節前,他們到騰鰲堡,值先生出外為人講病,次日才得相見。先生偕伊等去新檯子張濟忱家講善書。高正午初與先生相見。

三月實行乞討訪道

先生同劉振明北往各省訪道。自述道:

矮不到底得不著道,常人都向高處學所以不能得道。我和劉振明到東省後,先學要飯,要了三個月,走路兩千里,專為訪道,真得了無數的道。每天到在應吃飯的時候,走進一個村裡,看看哪一家是有錢的到他門口等著。若有個小孩出來,我們上前行個禮,問他姓什麼?求他把當家的請出來,見面時深深的作一個揖,說明是為的找飯吃。有那樣當家的,招喚家人給盛幾碗飯來,這時我還要求著說:「我們不是討飯為生的,是走道的,討個方便,若有方便的地方,我們到屋裡吃點,因為我們在外邊沒吃慣。」說到這裡,看他若有難題,我們就另到別人家去討點。這樣雙方都不作難。他若讓到屋裡,一面吃飯,一面看他家的人什麼樣,就給他們隨時講道,他們管保樂,這就是結下緣了。我們要著飯也樂,要不著也樂,樂是得著道了。

他們遇難更樂,自述道:

意界就是個定得住,像我和劉振明往北去討飯的那一次,走到大郭屯找宿,不成想那村裡的規矩,是無論哪家也不許招外來人,因此,沒人敢留我們。他們叫我二人去保衛團營房裡找宿,那裡更不留。我出了大門就大笑起來,我心裡話,天天要試試難,不成想今天真遇上了。我說:「我們不是信神嗎?咱去找神去!」到村頭的土地廟前,我們就宣善書,村裡的人們都來了。一個老人說:「怎在這裡宣呢?」我說:「你們這裡不招外來人嗎?」老頭說:「誰出門還背著房子走嗎?走, 你們到我家去吧。」那時就是主義真定住了。

先生與劉振明作真朋友,自述道:

道就是沒有說,我和劉振明一同要飯時,我好笑,他就管我,他說:「你竟說大話,你說能知神知佛,怎把善德當拉下饑荒了,你還笑呢!」我說:「咱倆是真朋友,不怕我惹出禍來,把你腦袋割下來,或者是你惹下了禍,把我腦袋割下來,誰也不許怨,才算是真朋友。」他不聽,仍是管,日久鬧成一個轉食病。後來有人送給他一弔錢,他拿錢買魚鳥放生,病就好了。

他們此行原為訪道, 所以也不用問路,任意的走,每天走十里八里, 或幾十里不定,遇著緣人就講病,或講道。那時瀋陽以北,正患黑死病,家家不敢留找宿的。他們白天到店裡睡覺,不花店錢,夜間走路到瀋陽時,有這麼一回事,自述道:

我和劉振明北行訪道,路過瀋陽,見真武大帝廟神像都壞了,我二人就在這裡宣講,日期很久,有些人聽講,我勸他們重修這廟,當地人真就又給重修好了。這就是助神,直到現在,神還得人助啊!

北行至扶余(原名新城府),自述道:

到扶余縣,金知府禁立宣講堂,他說:「我殺還殺不好呢,勸就勸好咧!」把講堂全給取消了,只剩工棚子一處了。我們到工棚子住了很多天。竟講善書啦。我要飯時,外面很苦,而心裡萬分自然,這是由內心好而享的福,所以我說:「好心不如心好」那是真理。

行次雙城訪得個「不虧人的人」,自述道:

我從朝陽到雙城堡,一個孝子賢婦也沒遇著。要抓仵逆,閉上眼睛伸手就能抓著。我到雙城通俗教育館閒坐,大家紛紛談話,有一個老頭說:「說那些幹啥?只求不虧人就行了。」我心裡話,可下遇著一個不虧人的人。我上前行禮問道:「你老有女人沒有?」他說:「有。」我說:「你會女人的道不?」他說:「不會。」我心裡話最親的人的道你都不會,怎能算不虧人呢?我從這知道,世上沒一個明道的人了。作善多年的人,自覺得不虧人,其實稟性不化正是虧人。

歸途曾到德惠縣 「長發號」 孔慶有家,孔老太太贈與先生衣履盤費,日後在此成立女學,還是這時種下的因。二人行了一路,各述已志。先生道:

劉振明志在成佛之後再度眾生,我的志是度盡眾生後才成佛。

二人分手,自述道:

我們回騰鰲堡後,劉振明往虎莊屯趙鎮侯家去了。我在騰鰲堡遇著以前捨善德當錢的徐東家了。他說他家生了一個重瞳的小孩,我就精神一振,知道還是天不負人,所以才又倡辦女義學。而且遇著胡煥章,我和他談先天,講了兩天。我知道世上還有能明白的人,精神又為之一振。不然,我想要不作了。原先我因國內沒有一個知音的人,我想要出國。遇著他,我知道還有明白的人,思想才轉回來。講了兩天,他問我:「先天到底怎麼一回事?」我說:「得了!得了!先天是個空圈,你若說出來有,就是後天了。」

走了數月,考查的結果,對於宣講堂和義學,作一個總評道:

各處的宣講堂,數著朝陽北四家子的講堂好,因為那裡人和。各處男義學,哪也不如江屯好,因為那裡的教師都是些老功名人。

八月到遼陽一帶

遼陽縣張中堡距騰鰲堡二、三里,張鄒法如,王老太太(人呼之為一口人)。聞老太太及王淑章之母,房中仁之妻等,都很信道,是以先生常至該村。

冬月三弟樹森徒步東來。因朝陽人有謂先生死者,有說去外國的,他特到海城騰鰲堡來尋,一見面樹森大哭。住幾日回去。先生囑他轉告白守坤,把盤頭簪子送給五舅母,自述道:

我們常講剛正二字,剛就是「喜怒哀樂之末發謂之中」的中字,正就是「發而皆中節謂之和」的和字,今人能發而皆中節的很少。當我發殯祖父之後,積了很多的債,我內人拿她私積的二兩銀子買一枝銀盤簪子,我當時很不以為對,但可一言不發。我的債還清了,我對她說:「當我債累最重的時候,幾乎把我難死,你絲毫不顧慮我,你用二兩銀子買一枝盤簪子,是盤簪子重啊?是男人重呢?你的良心何在啊?」說完了,她痛哭一場。這話,在了債之後而發就算是中節,在以前發就不中節了。她買那盤簪子是我五舅母的,舅母的兒媳常對我說,她婆母到現在還喜愛她那舊日的盤簪子呢。後來我內人在朝陽教官學,每月能掙八兩銀子時我這才叫三弟轉告她說:「五舅母愛你買她的那枝盤簪子,你仍然送給她有多麼好呢!」她於是打發三弟另外備點禮物和盤簪子一同送去了。在她沒當教員時,看那盤簪子像性命一般,我若發出這話,必不發生效力,在能掙錢之後而發,便中節了。

十二月十五日王淑章的父親陪著先生到穆家堡為孫恆文(字煥然)講病,他在瘧疾後得鶴膝風,住一、二日講好了。二十七日再到孫家,孫周淑坤(字靜軒)是煥然的弟婦,問先生:「為什麼來東省?」先生說:「為選拔孝親、教子、興家、立業、守節五種人來的,你家這次明白了兩個人(指煥然、靜軒)。」除夕,先生在新檯子張濟忱家過年,專為度張家弟兄,不料他弟兄於除夕竟鬧開脾氣,先生知他們不可度了。

白守坤是年在朝陽府立女學校任教

起初,守坤自感自己的學力不足,又入江屯高等學校唸書三個月。其學膳等費由國華供給,因國華在那附近教官學。適朝陽府設立女學校,沒有女教員,王知府素知白守坤教法很好,因遣白勤把她請來任教。開學之日,僅有學生十七名,過幾天至二十七名。知府的女兒也入校,知府夫人與守坤相處很好,因以義姊妹相呼。知府常到校內視查,極稱守坤知禮。守坤教讀勤謹,用度又儉,所以年終考勤竟得第一。她的薪金每月八兩銀子。適是時國華考入奉天省立兩級師範,有母親的薪金供他,乃得入校。當時的家境是很美滿的,先生自述道:

我兒子對我說:「咱家從作善以後,全家人東一個西一個,可是沒有一個有病,真是怪事。」我說:「父為天,母為地,子為人,咱家正是天生地,地生人,人生天,所以才好。怎說呢?我知天下若好,非興女教不可,所以我辦女學,叫你母親唸書,這叫作天生地,以後你母親供你唸書,這叫作地生人;你在奉天唸書,在兩千多學生中,你考過第三名,人家都說是我作善的美報,這就是人生天。我聽得考試消息時,我想道,以你的才力竟考得第三名,可見國家真無人才了。」

一九一一年 宣統三年辛亥四十八歲

正月

元旦大雪,自張濟忱家出發,去麥子窩棚朱錫盛家,接官堡馬維邦家,穆家堡孫煥然家,一面講道,一面賀年。歸騰鰲堡講堂仍是講善書。自述道:

到一個地方要找一個地方的好處,我初到海城時,講《宣講拾遺》周呆兒不奉養母親,他母親到他家討飯,他和女人正吃飯,他媳婦一點也不給。他媽說:「兒子啊!你忘了我,懷胎十月,乳哺三年,懷抱之恩啦?」他媳婦說:「一個婦道人生孩子還算出奇事,那還提一提?」 他兒子不敢給,是因怕他女人。講到這裡,十幾歲的小孩們都哭了。我說:「這一方人有良心。非把女學辦起來,叫女子明白為人之道不可!」不到三年,辦了很多處。

為王恕忱勸愈轉食病,張雅軒立志破產興學

先生在騰鰲堡宣講堂,日日對眾講演。某日說:「西醫發明解剖法,能用手術治病,大家都以為奇,哪知道中國的聖經賢傳更是寶貝,拿來一句給人治病,能使病由口中吐出(指病人親口悔過言),豈不更妙?」時有張雅軒在座(名鑒容海城周正堡人)起立問道:「誰能這樣?」先生道:「若有信者,我就能給治好。」雅軒沉思一會,想起與他同年同月生的王恕忱了(名忠義),得轉食症,數年醫藥無效,奄奄待死。他倆最相契,何不用他做個試驗?

正月初六日,把先生接到王家為恕忱講病。先生道:

我初到海城時,用《婦女家訓》頭兩句話(三皇治世立人間,五帝為君緊相連)給王恕忱講病,張雅軒很反對的說:「你真欺侮海城人,那兩句話,放豬的小孩都會說,怎能治病呢?」他生氣就跑了。後來王恕忱把病吐出來,他就很疑惑我,他才化裝故意地問道,我給他講善功德三個字,他真聽明白了,他很突然地說:「你看我的吧!」從此就決心創辦女義學。

雅軒因聽先生講「三皇治世立人間」 一語,說:「天皇、地皇、人皇, 就是天老爺管人的性。閻王爺管人的命,皇王爺管人的身,這就是三皇,人的三界犯過,就得受三個老爺子管。」他氣跑了。先生仍給王恕忱講:「倫常有虧的人命就不足一定有病。」恕忱說:「我腹中的病固結如石,現在有些動轉。」先生說:「你今晚在祖先堂焚香行禮,再向父母磕頭,跪述以往的過錯,說得真了,病就可以吐出,吐淨了,再喝少許稀粥。」恕忱依先生話去作,他父親不理他解衣就寢了。只有張雅軒和他內人王全忠攙扶著他,跪在父親床前悔過。約半小時,他父親聽他悔過很真,忽然起來,提著他的小名說:「你還有今天嗎?我幫著你說!」他們父子不和,二年不說話的原因都說出來。恕忱跪聽,忽然作吐嘔,吐黏沫有兩洗臉盆,病就好了。雅軒問恕忱說:「王善人對你吹氣沒有?唸咒沒有?用藥沒有?」恕忱說。「全沒有,只因悔過就好了。」雅軒乃深服先生。以後,他化裝問道,先生給他講善功德三個字:「施衣捨賑等事是善,將來得富;為地方辦些福利事業為功,將來可得人爵。惟有德是萬古不朽的,你沒看見孔孟,作萬世師表嗎?那就是個實在例子。」雅軒問:「現在想作德應做什麼?」先生道:「現在除盡倫常以外,惟辦女義學,提倡婦德女道,昌明母教,整頓綱常,是萬古不朽的德行。」雅軒道:「好!你看我的吧,作不作在我啦!」揖別先生,先生很愕然地問:「什麼事?」雅軒說:「辦女學唄!」先生又轉身回來,送他幾里,談些辦女學的難題。雅軒道:「我立志三年窮,決意破產興學」日後,淑貞女校之創設,數百處女學之擴充,都由這一諾而誕生了。

二月去錦州

先生在遼陽縣張中堡講善書,更為人講病,很得一般人的信仰。最誠篤者有鄒法如,房忠仁等數人,發心願辦義務女學,共拿路費五元,要求生去錦州給請教員。自述道:

我最初在張中堡辦女學的那年春初,同房忠仁去錦州請教員。這年春,河裡的桃花水很大,從太子河的小河口上船,一直到田莊台下船,順著鐵路走,到溝邦子,一天沒吃著飯。到太陽落時,走幾步就餓倒了。到溝邦子吃也吃不下去了,現在好餓,是當年的餓病找上來了。

去時本意接何女師東來,那時她在邰家屯教學,(金潤泉的老家)學生三十八名,聽說先生來請何女師,他們齊聲哭號,不放行。先生在那裡住四十天,也沒能請去。先生道:「他們若能出一個賢人,也算對得起何女師。」先生乃另請於瑞英(錦縣羊圈子人)東來,開辦女義學。

四月初二日(夏歷)遼陽縣張中堡義務女學開學,張鄒法如、王老太太、聞老太太、王淑章之母,房忠仁夫婦等為發起人,於瑞英為教師,學生數十人,開學二十八天,遼陽教育局誣為邪教,通令該村公所給解散了。先生幾經變更應付方法,終歸無效了自述道:

我初到張中堡辦學時,一提倡就上了好幾十人。村會上看出便宜了, 他們不許我辦,他們要辦。我說:「在學齡以內的你們收去,我再收二十多歲以外的」,他若再干涉我,我就再收四十歲以外的,那就逃出去他們的定數了。我常說,歲數大的就算白搭了怎的?我辦學為的是,叫女子出苦,不明白道,不會當人的,能夠不苦嗎?

該校解散後,孫淑坤想請於瑞英到穆家堡立學。先生道:「那可不行,她若往這裡來,因學校解散,心火藏在裡邊,必要生病。」所以仍叫她在張鄒法如家閒居,冬天送她回去。

六月海城縣周正堡淑貞義務女校開辦

張雅軒自立興學之志後就竭力籌備校舍、校具、教師等事,在周正堡本村借胡德柱糧房一間。沒有桌凳,學生只圍坐糧囤讀書,請關劉國南(字化行)為教師,她於幼年曾受庭訓,粗通文字,在張中堡女學未解散時,曾往就學,因她年老未收。淑貞女校開辦應聘任教。初辦時,女生不肯就學,有說衣履不齊的,雅軒為之製衣,有說拔苗傭工希得工資的,雅軒說:「我給你工資!」用這些辦法才招有胡惠雲、胡惠亮、胡惠祥、王惠荃、關惠蘭等十六人。校規嚴肅,成績很好,鄉人都稱讚

七月又在該村前街增設一處,請袁惠文女士任教,學生達八十餘名。秋季,雅軒隨先生去朝陽參觀,歸來後,把兩處女學並到自己家院內,增建房間,成為一處,定名為「淑貞義務女學校」。他妻張劉福堂、弟婦張於玉堂也都入校求學。先生道:

我到騰鰲堡又提倡女學,先在張中堡立的,我自己立志說:「這一方女學辦不起來,我絕不回家!」後遇張雅軒罄產興學,三年學校真興起來了。

先生在這時就把日後校務發展的概況預說出來。自述道:

必有先知而後能進退。我初到海城時,就先和張雅軒說下,將來女學發展的狀況,某年可以到懷德一帶,某年可以到德惠一帶,某年可以到安達一帶,後來都由我的話上實現了,這都是先知。

先生在興學,乃盡力講道勸病,廣結善緣。自述道:

我初到海城時,下雨天也在路上走著,為的是勸人。一個年青的農人問我說:「你是忙什麼吧?」我說:「你不用問我忙什麼!我問你忙什麼?你辛辛苦苦種地,不過為的是衣食,我忙著勸人,也為的是衣食,乞丐也為的是衣食,但是結果可大大的不同。」又有人問我:「你講善書掙多少錢?」我說:「咳!你真怪,怎知我掙錢呢?」他說:「你不掙錢吃什麼?」我說:「走到哪,講到哪,吃到哪唄!」

給房淑賢講道:

房淑賢當姑娘時有肺病,未婚夫有癆病,因此愁的有肺火,得牙疳病,我對她說:「人各有命,你的命若長了,自然有福,別想著享人家的福;應當自立,上學唸書,將來成個賢人,賢人還能受罪嗎?」她聽明白,病真好了。後來她未婚夫死了,她婆家想叫她作賢良女去守節,她說不出,暗中上火,生滿臉疙瘩。我在她家講善書,她說:「你老講的這麼好,就是沒有我能用得著那章書。」我說:你想要聽望門方的道(俗謂訂婚還未結婚而男方死去的為望門方)書上沒有,但是我可明白這條道,沒結婚的夫婦,這是僅有夫婦之名,這叫做天命夫婦,是一界的夫婦,你守節三年, 以後再出門就合道了。已經結婚的夫婦是三界夫婦,所以必得三界並進。

為老媼講夫婦道自述道:

張中堡有個老太太,她從結婚後,就受男人的罵,一直罵到老。她問:「我為什麼挨罵?」我說:「只有你那樣沉沉不樂的氣色,就該挨罵。將來你紡線時,旁邊放個鏡子照照,做活時也用鏡子照照,看樂不樂,面貌若樂了,就不挨罵啦。」她照我說的作去,夫婦間真和氣了。

在張中堡講善書多日,有一天,大人小孩吵嚷得很,先生只是閉目假睡養神。朱純一(名錫盛)。要求給眾講道,先生默然不應,再三催促,先生說:「咱們往別處去講吧。」純一問:「因什麼。」先生說:「你沒看著,天不讓講了嗎?」純一說:「怎見得?」先生說:「你沒聽著哄哄亂嚷的嗎?那就是不讓講了。因什麼呢?只因人們有罪啊,因此離這裡。」

為白撫宸父親戒酒

白撫宸(名克忠)遼陽千山站人,他父親(名常和)好酒特甚,已得酒病。先生道:「你已經六十歲了,還日夜必喝六次酒,手都發顫了,你這不是求著快死嗎?你死了還可以,今年你女人死,你就不該再娶後老伴呀(後妻)!你這不是給兒女添累嗎?」白常和道:「我一定戒酒!」把酒燙好,自己斟著,還不令入唇,這樣把酒蟲子饞出來,就永不飲酒了。撫宸從此,便永隨先生勸人了。以後又創辦了千山站女義學。

為劉玉清講病

玉清(名自陽、海城、寶石山子人)患病數年,中西醫都不能治了,每天只飲少許人乳,奄奄待死。先生給他講道:「你是木克土的本性,太板滯,所得的病也是慢性的,不必求他快好。今後要化性,見人就特意說話,找眾人好處,病自然能好。」先生每隔二、三日就去給講講。三次後就好了,他也隨著出外勸世化人。

八月回朝陽

先生於八月二十七日,偕張雅軒、劉玉清、王恕忱、步行七十二天才到朝陽。途中遇雨,到瓜窩棚裡避雨,王恕忱病體還沒有復原,不耐風寒,連聲嗟歎。先生道:「若知登途苦,有屋便是福。」說了幾遍,哈哈大笑, 恕忱也笑,精神振起,竟忘卻風寒之苦了。玉清因雨犯病,先生又給他講好了。自述道:

劉玉清有病被我講好了,隨我去朝陽,走到田莊台,天下大雨,他忽然倒在地下了。我對王恕忱說:「他是想起家事了,你問問他吧。」果然是他想起他家的稗子垛是他堆的,還沒封頂呢,下雨必要漏壞了,他想要回去,離家又很遠了, 因此病就立時犯啦。他再一想,我若死了,還能回去堆垛嗎?想到這裡;立志不回去,病又立時好了。可見病的好壞。只在一念之轉移。

雅軒等本是農人,立志辦學,不明新教學法,先生因白守坤在朝陽教官學,特意領他去參觀見學,到那裡還有這麼一段事,自述道:

我內人教書時每月能領八兩銀子,我一兩也不要。那年張雅軒隨我到朝陽參觀,我以為雅軒是照著我來的她應該盡點情理,我問她道:「你有銀子沒有?給雅軒拿一些。」她說:「沒有。」我並非是向她要銀子,正是領她,她不達意,絕不再說第二句,若說第二句就是後天了。

先生何以不花妻子的錢呢?自述道:

我女人我兒子都能掙錢,我一文也不花用,正為的是不欠債呀!

先生同三人回海城後,冬天送於瑞英回錦州。

民國一年壬子四十九歲

春初到海城

春初,先生自錦州到海城,淑貞女校學生日多,教育人才充足,使向外擴充分校七處。選校內年歲稍長,成績優的學生十四名,出外任教。寶石山子(海城縣)劉玉清家,穆家堡(遼陽縣)孫靜軒家,新檯子(海城縣)高正午家,麥子窩棚(海城縣)朱純一家,接官堡馬忠駿家等處,都在這年春成立義務女學。先生日往各校視查,更為聽眾講道:

有一次,我對朱純一說:「你有兩個兒子要怎樣對待?」他說:「我一碗水往平端噢。」我說:「假如你大兒子掙一百弔錢,你二兒子輸一百弔錢,你怎樣往平了端?」他說不出了。人必得把天理明白,才能把一切事情看得透。哥哥掙一百弔錢,弟弟要輸了,哥哥應當用四十弔錢給弟弟還饑荒, 用六十吊向父親盡孝。若弟弟掙一百吊,哥哥輸錢了,弟弟得用五十吊給哥哥還債,用五十吊盡孝。這是倫常,屬天理,有輕有重,有定數。

三月回朝陽

民國初建,教育革新,欲興學校,沒有相當的教師,處處要受限,因此偕關劉國南,房老太太房淑賢,房淑良,孫玉英,王惠荃等去朝陽就學。以白守坤仍在朝陽官學任教,這樣作法,就可以吸收新知識,為發展女學的新生力量。不意朝陽勸學所長趙玉山,校長田某都不允許,宋子貞催促先生早歸,先生說:「向官府辦事,不應太急了,再等三天又何妨!」三天後仍不允,先生將這些人領到郭家窩棚,在張四先生院內,成立女學。先生叫守坤立時辭職來教義學,時官方正需人材,又為增薪至十二兩銀子, 先生道:「我們為的是改造世界,豈是只為掙幾兩銀子呢?」對守坤道:「你若再掙錢就該有病了!」她真離職,就在郭家窩棚教學了。十月間,帶學生回故里(樹林子)講習。時國華在瀋陽兩級師範讀書,每當寒暑假講習,他竭力介紹新教法,新思想,雖暑溽蒸人,隆冬除夕,也不休息,對於義學之興,實多貢獻。

年末,先生在朝陽北四家子宣講堂過年。

民國二年癸丑五十歲

正月

自四家子出發,至揪皮溝等處講演,十四日到家,國華正為二十餘名女生講授經學,科學。先生主張讀書時間應與講道時間均等,國華不以為然,忿然爭論,直至子夜方休,先生一言不辯。次日張主管問先生道:「你兒子和你吵鬧,你怎不出聲呢?」先生道:「我是當爹的,若出聲就跌倒。」(爹與跌同音,趣語也)國華何以如此?先生道:

廢經之後,我就知道將來必定還有復經的一天,所以先叫我兒子把經書都念了。那時我知新學界蔑棄倫常,是一種不對的事。然而不知道什麼時候經學才復興,所以才又叫我兒子入新學界,我兒子以前和我意見不同,純是受新學界的影響。

正月十五日,偕諸同仁赴海城。先生說:「得救張雅軒去了!」到海城未久,於正月十八日,偕劉陳雅鳳,王金忠,劉文永,朱信學,林玉環等,自南台登車,經營口到盤山高昇鎮,劉恆足家。劉昔曾言立學,故送教員來,但劉家變更方針,暫時不立學了。這些人無處安置,先生上火,腮部發腫了。以後將劉陳雅鳳,劉文永送至蓮花泡祁立亭家教學,王全忠,林玉環去靖家立學。

這時,先生只在遼陽、遼中、海城、台安,盤山幾縣來回遊行。台安縣新設治,第一任縣長崔國光(錦西縣人, 前清貢生,曾在遼西辦宣講堂),是先生的老友,他深知先生素志,很願意援助。先生於夏日曾偕張雅軒訪他數次,磋商義學發展的辦法。自述道:

後來學校多了,教員不夠用,很覺困難,所以學生念六個月書,就出去教學。崔國光是我的老友,他當台安縣第一任縣長時,我向他說明倡辦女學的重要性,他很贊成,就在台安縣設立女子師範傳習所。每期傳習三個月,從此教員就多了一些。

九月十五日,台安縣立女子師範講習所開學。初以學校日增,教師益乏。雅軒先已在周正堡成立講習班了,聘胡洗塵,袁惠文任教, 因建築備品師生食宿等費用,都由他一人擔負,他把房產衣物和二百餘畝地都典賣一空,真實踐他罄產興學的志願了。這時得崔縣長之允,淑貞校全體師生去台安,縣立女子師範講習所就學(台安縣來大車六輛,警兵八名,特來接去)。雅軒為視學員,關劉國南,王惠荃,孫雲英等就學,學生五十六名,其食宿等費都由縣款供給。至臘月十五日卒業,全體師生仍回周正堡, 兩地相距百餘里,途中無棧店,因投宿於朱家房子朱恕忱家,他深信女教之宗旨,次年,自立女義學一處。為辦學,共捨學田一百八十五畝,錢六千元。九月,在周正堡為王澤溥(名惠忱海城縣四方台人)講病,澤溥病已到危險期了,先生給講《大學》的第一章,僅有五分鐘病就好了。先生道:「我自講病以來,沒經過好得這麼快的。」他在自家立女義學三年,後在淑貞校任教多年,後起之秀,多半是他栽培的。

先生在騰二年餘,講道不倦,信者益篤,乃皆進步很快。自述道:

我在騰鰲堡一帶初講道時,麥子窩堡朱純一家,穆家堡孫淑坤家,按官堡馬維邦家,周正堡關老師家,都開性了,哇哇大哭。人都說我是邪教,官家也捉我,我暗暗立志道:「你若捉住我,我一言不發,打死我也不發一言。」 正是用志。

孫恆昶(孫周淑坤之夫),到麥子窩堡聽講化性,回家後,他哥哥孫煥然(名恆文)認為喜事,就高搭綵棚,大設酒席,招請親友,行齊家之禮,鄉人都以為是怪事。

民國三年甲寅五十一歲

正月回朝陽

自遼海偕十餘人回朝陽,遍游縣內,至河南杖子、蘆草溝,龍王廟子,大阪等處,這時先生衣履襤褸,白撫宸見先生腿帶子太短,固結不住,走幾步便要一系,人多笑之,先生晏然,只時時注意從游者的心性。到山咀子孫家,為白撫宸講病:

白撫宸患瀉吐病,隨著我往西城去。一天早晨,我們都起來講善書呢, 他蒙著大被躺著。我說:「你們猜白撫宸做什麼呢?他和家人打仗呢。《濟公傳》上有個不孝的人,早晨去打香油,醋,被濟公一指,他跑出去八百多里。白撫宸像那個小子似的。」他因我說對了,忽的就起來說:「我還是那個小子」,哈哈大笑一陣,病就好了。所以真把對方人的道得著,對方人沒有不好的。

人員分配

這時義務女學擴充已多,主辦,視查,都須專人負責。先生將人員做如下的分配:劉玉清主辦周正堡淑貞女校,唐蘭階(遼中縣人)主辦遼中境內各校,孫煥然,朱純一在錦州北鎮一帶查學,張雅軒視查遼中,台安各校,朱恕忱視查海城,遼陽各校。又以李子和何關淑嫻,王白守坤及先生之大嫂共編一團,協助視查各縣學校。春季出發,到高昇鎮等處,五月節到台安黃沙坨,聞王恕忱下獄,該團乃回朝陽。

四月,因興學王恕忱下獄,孫恆昶受辱

遼陽縣高力堡朱寶林家立女義學一處,四月四日王恕忱來這處查學,該村王忠武素與朱家不睦,他便唆使警察請問恕忱道:「你是王善人嗎?」恕忱說:「是。」就把他捆綁起來,用種種非刑拷問,送往遼陽監獄去了。恕忱母探監回來,七日死。他的妹妹王惠荃,在外邊教學,聽著這事也病死。

四月十日,遼陽唐馬寨巡官羅光遠,帶數十馬警到穆家堡捕孫恆昶(孫淑坤之夫),也用嚴刑拷問,惟索邪教證品。是日晚,光遠衣褻服,光著腳橫臥淑坤的炕上,笑問邪教證品(黃袍戒碟等物)。淑坤正顏厲色說道:「我們只知道辦義學,興教育,教導鄉愚,明白道德,我們又有什麼邪呢?你不信,任你搜索」光遠就在院中大事搜查,王德方和鄰村李子鄉都為孫家辯護,當時也被綁去,帶到三檯子,過十幾天才放歸。彼時張雅忱去台安縣,告知張雅軒和崔縣長,崔縣長向遼陽縣署發一咨文,證明義務女學絕非邪教。雅軒又親到遼陽遇見縣長,為王恕忱雪冤,才得出獄。共在獄中一百一十六天。但遼陽境內七處義學暫行解散,海城境內義學也大受影響。劉玉清的內兄陳興亞任東北憲兵司令,深知先生興學的主旨,他函知海城教育局,要特別照顧,不可取締,義學才又得以復興。

秋季在朝陽遊行講演

到車戶店劉鳳山家,他有四房女人,兒子劉明等都是唸書人。看先生帶領很多人,不給飯吃。先生道:「我來給你們家慮道來了,你們好好聽!」自述道:

我秋天講善書,劉明說:「這一個大秋天,誰家都忙,有人給你聽嗎?」我說:「世界壞了,我著急嗎,不講不行啊!秋收不是還有個來年嗎?」他不聽,想要走,我說:「你走二十天,我若等你十九天也算對不起你。」他不走了,我們一大些人講,他一個人聽。我說:「你是唸書人,你有好幾個母親,全是繼母,你知得怎樣盡孝?對待有兒子的應當怎樣?對待沒有兒子的應當怎樣盡孝?」他說:「不知道」。我說:「你大母親有多少功,她來時,怎樣過日子,二母親怎樣過日子,你是哪個母親生的對於身母應當怎樣盡孝,你把輕重得分清啊!這是天道。」隨我講善書的人們,先由不能講的講,最後我給講,他們父子真明白了,哇哇大哭,給我們買面蒸饅頭吃,就是因為真賓服了。

先生知道,轉移世風全在勸化,因此和劉振明等約定,在朝陽境內走三圈,好把宣講堂的債務清償了。自述道:

我那年在朝陽一帶,帶過八十多人,有病的,吸大煙的,打嗎啡的, 什麼人都有。路上人不知這群人是作啥的,偷著問最後的癮者們:「你們是幹什麼的?」答:「他們幹啥,我幹啥吧。」又問:「你們往那裡去?」答:「他們往那去,我往那去。」走到「慶祥湧」老朱家,跟我走的人把老朱家的酒簍打開偷喝了,棉花包也給掏開,也偷去換嗎啡啦,瀉肚把被褥也給弄髒了。有人對我說:「你帶這樣人,有多麼丟人呢!」我說:「誰偷誰丟人,與我無干,我又何曾丟人呢!」走到北台,我說:「散了吧!」八十多人立時就散了。我自己常說,我學會刺蝟偷棗了。你看刺蝟偷棗,它把那棗枝攀彎了,再一鬆,向別的枝上一打,棗就落了,它在地上一滾, 把棗刺得滿身帶回洞去,一抖撒都掉了。你看我帶八十多人,我說不帶,立時就散了。我會刺蝟的道,才算對起刺蝟。

我對康老先生說:「宣講堂的饑荒化了,你知道嗎?」他說:「不信。」我說:「你知道老朱家這回能捨多少?」他們更不信。他們以為把朱家糟蹋那樣,朱家是絕不能捨的。我說:「這回,他不是捨一仟,就是捨八百,你們記住吧。」後來我看見朱大爺(名景芳),我只說了兩句話:「怎樣啊?朱大爺,你還伸伸手不?」他說:「八百吊吧。」康老先生就給我磕個頭。我怎知道呢?。因為到他家幾次,看他家人們的心性行為就知道了。

民國四年乙卯五十二歲

在朝陽興學

先生率同志遊行於朝陽各鄉,善風又開,乃成立女學很多處:大阪楊景泰家、李家山咀子孫家、馬營子張家、東馬營子田家、吊橋子李家、鄧蠻子溝孫家,鏵家溝劉勤家,車戶店王雲卿家,唐家杖子耿家,四家子張家,四台營子李家,羊山李家等處,都先後成立義務女學。大阪楊家,因師生不和把學校停辦,家人都鬧病了,楊景春天天站在大凌河岸上盼望先生去,他見著先生說:「我家藥壺忙起來了。」先生說:「把義學解散不講道了,怎能不鬧病呢?」因此,楊家出款又在平房立學一處。先生到北四家子宣講堂問主管張福忠道:「怎樣, 有饑荒沒有?」主管說:「有三千吊饑荒。」先生道:「出貼子吧,請善東了饑荒。」善東來了很多。先生對善東們說:「請大家共分佛爺巴巴(糞便)」。講到半夜才睡。先生囑咐廚夫說:「明天天早早做飯,咱好開局。」有人說:「咱們叫人家忌賭,你怎麼還設局呢?」先生道:「我們設的是天堂佛國局,大家好往上押德行。」飯後,大家團坐,先生道:「開局了,誰押呀?」王雲卿先聲明捨五畝地。別人又捨了一些,饑荒就了啦。王雲卿那天開性,口占一詩道:「金花世界好風光,從古至今頭一場,三生有幸奇逢遇,無窮妙道樂天堂。」先生想叫某富人們作些善德,好成賢人,不料他們終無所成。

此時遼海一帶義學,全仗雅軒與孫靜軒等竭力支持,而他們竟遇種種魔難。七月二十一日孫靜軒(淑坤)夫恆昶死(年方二十七歲)。雅軒弟(雅忱)子女五人先後都死了。長子潤田年十三,肄業於台安縣立高級小學,學品為全校冠,於是年四月十七日死。事雖如此,而雅軒不惟不餒,反而更加堅強的奮勉道:「啊!上天這樣的考驗我呀,看我的吧!」先生對他的事,曾作這樣的評論:

張雅軒毀家興學,一文也沒剩,而卻剩下無邊功德,所以我確知雅軒終必有子。臘月,先生在朝陽大阪,聞國華有納妾消息,特寫三封信,求宋子貞送交房淑賢,次年元旦,子貞才到遼陽。自述道:

謗人家的道,正是自己塞住一條道,因為你不明白他的道。在我兒子沒娶房淑賢時,我已經聽著了,我就求於督講(於從雲之父)給房淑賢寫三封信:一封是我的口氣,一封是我內人口氣,一封是我兒媳的口氣,求宋子貞去送信,彼時宋子貞的兒子有病,我替他看護著,宋子貞到遼陽一看光景,事已成了,他也沒敢出聲,他把信交與房忠仁,求他轉交房淑賢,他就回來了,見我哭著說,沒給我辦好。他把我的事沒辦成,他兒子也死了。

民國五年丙辰五十三歲

仍在朝陽興學

朝陽義學,因先生遊行勸化之力,乃又復興。對子善德當的債想要清理, 常對人說:「那饑荒是至寶。」有人問:「是什麼寶?」先生道:「那是佛爺巴巴(糞),非得一人拿一萬兩銀子給還的,我才能答應,因為這是一件整個的寶貝,我哪能辦開賣呢!」大阪楊熙春聽明白了, 知這債務是為救人興學而積的,還這債是大善德,他想要還,先生知他家發財到數了,若真把這種德事作了,還可以延長他家的福運。不料他在這年六月二十七日竟演出慘劇來。先生道:

大阪楊四東家(熙春)想要出一萬兩銀子,開付善德當的饑荒,他家人不許他,旁人又謗他,沒能遂願。竟而瘋了,打死他女人、侄兒、岳母,以後他死在獄裡。

臘月表演嫡庶道

國華於六月間和房淑賢結婚於瀋陽,冬天家裡才知道這事,事之發生有所自來。先生道:

我兒夫婦不和,我兒天天上山去放氣。有一天,我從外邊進院,我兒子從屋裡往外走,我看他的氣色不樂,我說:「不許怨人啊!」他連連答應說:「不怨人!不怨人!」我聽著他這樣的話,我就知道他有再說人的心了。

夫婦不和,多半是由於男女的年齡相差太遠上來的。實在說,是以男子的年齡稍大一些為宜。

臘月間,先生正在車戶店講善書,樹森去說知國華納妾事,先生當時哈哈大樂道:「好!好!我兒子『狀元雙插花』必是我家有德,不然她怎會來呢?好!好!」這樣樂了六、七天才回家。先生說:「遇逆事要樂起來,就生出來神氣,才能悟透了道。」先生到家打發趙品三、宋子貞、王雲卿去江屯問道國華納妾的本意何在?(時國華在江屯任校長)國華說,因四叔無子,他想依著社會上的舊風氣「一枝兩不絕」的辦法,才又說人。三人歸述這話。先生道:「他的本意既是納妾,怎麼偏說一枝兩不絕呢?這是名不正,將來又怎能把道行得通呢?」白士貞在這時心裡極度不安,也說些埋怨話。先生道:

我大兒媳婦說:「狗肚子大一個家,還說兩個女人,我也生兒育女了,他為什麼又說人?」又怪我辦義學辦的,又怪她婆婆教義學教的。我說:「咱倆告他去!」說了幾次,她又不肯去。我心裡話,你不去,我還不去呢!將來你們和好了,我成個仇人啦,我也不幹。我說:「你既不肯去告他,你還不趕快學道嗎?」

為此才實地表演。自述道:

我素日最煩人家說小女人,偏偏的我兒子就娶了一個來。我打發人去阻攔他們,哪知他們嚴守秘密,沒阻攔住。事過之後,我知道我阻攔他還是為我的家庭作想,豈知他們結婚,正是天給我送道來了。我立時學嫡庶道,表演了一個月,同人到有八、九十人,反覆的學,終久把這條道研究明白了,全家才都達到道上了。若不會就都成孽了,也對不過妻子兒媳。我和趙品三、王雲卿、宋子貞表演了一個多月。所以人若會了一個人的道,就是得著一位神啊!

怎樣表演的,自述道:

我聽說我兒子又說一個女人,我說得逆來順受,怎麼辦呢?開會吧,聚了一百多人,專意表演嫡庶道。我和王雲卿、趙品三、宋子貞,分成兩組,更換著表演,嫡庶怎樣說話,怎樣相處,怎樣感恩、當姐姐的得知道妹妹的恩德。譬如當著娶妹妹的時候,當姐姐的得要歡歡喜喜地忙著做活計,招待賓客。人家若說新人的車轎來了,當姐姐的不論正在做什麼活計趕緊地放下,就往外跑,等妹妹剛一下車,姐姐要說:「唉呀!恩人你可來了!」急忙就跪下磕頭,然後攙扶著,讓到屋裡去,冬天就讓到暖和屋裡去。若是熱時候,讓到涼快屋裡去。然後打手巾擦臉,倒茶點煙,一面招待,一面就得叫恩人,這樣做三天。等人客散了,還要到她跟前說話,先打聽她家有什麼人,還得要慢說,不許著急。先打聽她老人,然後再往下打聽,竟有什麼人。但打聽來打聽去,也不明白什麼叫恩人。究竟什麼恩呢?都不知道,這恩是很大的,六萬年的冤孽債,都叫她給擔負過去了父母僅生你個身子,不能替你去侍奉丈夫,行一切道,妹妹能替你。你生五個兒子也不如娶一個妹妹來。生子還得伺候他,兒子是和你在一起沾著,妹妹是兩行皮,所以兒子不如妹妹。以後家過的好歹,你也不用管啦。男人方面怎樣侍奉,你也不用管了。人家是替你來了,對於孝公婆招待親友,一切的事情,她都替你辦了。這麼大的恩德還不是恩人嗎!

先生立時更為國華 「慮道」,自述道:

我兒子娶房淑賢之後,我一考查,就知道他準得拉一百五十元錢饑荒。因為我知道數,我由他的命上查出來的,他虧了父親、母親、內人三道倫常。他是個教員,每月能掙五十元,所以我知道他必有一百五十元饑荒。他回來我一打聽正有那些饑荒,不出我的數,人們才賓服我。他悔過,我替他借錢還了饑荒。他回奉天,我叫他第二年正月初六日回來,他到十六日才回來,只差十天就錯過機會了。

民國六年丁巳五十四歲

正月在朝陽故里

先生表演嫡庶道已經一個多月了,白士貞也確有所得。她說,嫡庶間若真像表演的那樣,真也很好,她也樂起來啦。等國華淑賢回來時,人家都出去歡迎,她不肯出去,落起淚來了。先生知她沒有真正瞭然,才過不去所以在親友賀喜,國華和淑賢拜席時,先生開誠佈公的訓誡他們一番。自述道:

國華夫婦回來,在家晏會親友時,淑賢給我磕頭,我叫她給她姐姐(白士貞)磕頭,她往後退,再叫她給磕頭,還往後退,我就問她說:「你是誰?」她不吱聲,退後一步,我又問:」你是誰?」她仍不答,只是退,連退三步,我問三聲就是啦。我一聲大起一聲,她若向前進,得一聲比一聲小,這叫「發而皆中節謂之和。」 三聲是三界,不能再往下問,問哭了就傷心啦。她以為我是你兒媳婦唄,你還問我作什麼。我說:「你還是不知道啊!聽我給你說說,你就是唐僧取經時的紅孩妖啊!唐僧救活了紅孩妖,反過來紅孩妖要吃唐僧肉。我原先也救過你啊,你當姑娘時有病,我給你講人各有命,你聽明白,病好了,這是我第一次救你。你未婚夫死了夫家要求你去守節,你病又犯了,我給你講守義三年,再行另嫁就合道了你聽完病又好了,這是我救你第二次。我把你救了,倒過來你把我心吃了,你來我家念過書,你也知道我一個兒子,兒子不是我的心尖嗎?我一個兒媳婦,已經有孫子了,你都知道啊,你為什麼還要來呢?來也行,為什麼還在奉天立家呢?好吧!你是紅孩妖,我就是老佛爺,咱倆比試比試吧!」說到這裡,她哇哇大哭說:「我算白活了!」哭了一陣,我又說:「得啦,別哭了,你也算有眼珠,你再找這樣公公婆婆,也夠你找的了,再找那樣男人,也夠你找一陣的,當老人的得有一片慈心,既然來了,就是兒女!」 所以提些好處,好安慰她的心。最後我說:「我只說你這一次,往下永遠不說你了,這次若不說你,叫你姐姐看著,好像我也樂意你們這種事似的。」過了十幾年,她給我磕頭問道,我才又給她講盡四大界的道。

年前,先生和品三等表演, 那是扮演,國華回來就實地表演一次家道。自述道:

我兒子又娶了一個女人, 新從外邊回家來,我們全家擺上座位,表演家道:我居土位,坐在中央;我內人居水位,坐北方;我兒居火位,坐在南方;大兒媳居木位,坐東方;房淑賢居金位,坐西方。表演到夜深了,淑賢以為參觀的人們也都乏了,她從娘家拿來的山碴,想要拿出來給大家吃點,好解乏困。她從婆母座前走過,婆母就跟出去了。大兒媳婦看著就不樂意了。她娘倆回來,我對內人說:「錯了!錯了!無論有什麼事,你該叫她問她姐姐去,姐姐若不敢作主,再問你,你不樂意作主,再叫她問她男人去,男人不管,她就直接來問我,這樣就合道了。你們取水果是為大家吃,但是她姐姐必由疑心而生氣,你的婆婆道就丟失了。」

先生已得著嫡庶道,便算是得到相當的成績,至於他們能否行到至善,先生是不管的。先生仍外出化世,把家作這樣的交待:

房淑賢過門時,我就把家事交待了,我向他們交待了,我向他們說:「大媳婦是照著我的家業來的,我把家交給你,二房兒媳婦是照著我兒子那個人來的,我把兒子交給你。」當時我的身心雖了,然而大兒媳婦是我給定的,我兒子把她扔了,她很苦,所以我的意念不了。直到房正坤來,給她婆母立業,我的意念才真了啦。

先生總結這次的收穫道:

我誠意在世界,我知道姑娘是世界的源頭,家庭壞,壞在姑娘身上,姑娘都明道,世界就好了。世法的源頭在庶夫人身上,庶夫人明道,世法就好了。得著哪一條道,享哪一條道的福,這正像挖了一條水溝,無論是清水髒水,都可以從這溝流過去。我得著嫡庶道,不但我家好了,我得以享福,我到各處受官長們或受多妻之苦的人們的歡迎和供養,只因他們女人多,他們都苦惱了,都請我講道。我想這正是享我兒媳婦的福呢?

春初國華在大阪教學

大阪楊家是朝陽富家,發心興辦教育,請國華夫婦擔任校事。為時不久,因雙方意見分歧,國華就不辭而去,又回瀋陽了。先生道:

他們結婚後回家一次,又走了。我說:「若上外國,一年必有信。若不去外國,三年才能有信。」以後果然沒出了我的話。有一個親戚對我說:「你把善人丟啦!你兒子和你媳婦都沒告訴你個信,他們就走啦。」我說:「我沒丟,你才丟啦呢!你女人死了,兒子也沒當上教員,真丟的多呀,我兒子和媳婦還是當校長,教員,我還是當善人。」他不知道真可笑啊!

先生表演嫡庶道,不惟自有所得,同仁亦皆進步。李子和聽明白之後,把家產讓給長兄,就是這時的事, 先生道:

李子和因啥有那麼大的光輝呢?因他把弟弟當真了。幼時他哥哥(前母生)只給他母子二百弔錢,就攆出來了。他以後掙的錢攢起來了,他哥哥犯罪,他媽用這錢把他哥哥贖出來。以後,他背煤又積了些家產,女人死後,他把家產又全給他哥哥了。我說:「你可不許再掙錢了,掙錢還是不了。」有一次他回家,他的族叔對他說:「你哥哥把你的地全賣了,你將來怎好?」他樂哈哈的說:

「他慢說賣地呀,就是把我賣了,我也不打駁回啊!」他的長子連溪出繼別枝,得了一份財產,也被他哥哥花淨了。他把弟弟當真了,所以人都稱他為李善人。

先生到周正堡與雅軒晤時,雅軒子侄盡死,謗言四起,但在這年九月九日,雅軒得一子,名潤身,謗言乃息,先生道:

今後的人,生來就作善,像張潤身生後,作滿月時,收了五百元錢,他媽全數都捨到世界上啦!

十月間自朝陽赴海城,途經馬場被劫

冬初,先生在團山子招集白勤,李子和,李德海,李作榮,宋子貞(名廉)等十餘人東赴海城,當日到女兒河。先生說:「從前瓦崗寨二十八宿起事時,他們喝血酒,我們今天也是些異姓弟兄,同作善舉,也應該一德一心,各人無論帶錢多少,都一文不留,拿出來混在一起用作路費。」別人都拿出來了,只有一人他的錢多,沒拿出來。先生一看,不能齊心,仍叫各人帶著各人的錢。沒成想,走到馬場,把李作榮等的錢都被土匪劫去了。這天,先生宿於磚台劉家,李子和等宿於馮家屯王振國家。振國說了譏謗先生的話。次日子和去見先生,先生正要去王振國家,子和連聲說:「去不去都行啊!」先生說:「去!」到王振國家,他不但不謗,還很慇勤招待先生。過一會,李景雲來說:「你們同伴們先走的,到在馬場被胡匪劫了。」先生假裝沒聽清楚,連連問道:「劫誰咧?劫誰咧?」王振國大聲說道:「劫我了,我給你們拿二十九元路費吧!」大家哈哈一笑。以後先生對子和道:「你攔我去馮家去,我就知道必是王振國謗我了,你看我來,他怎不謗了,還恭敬我呢!這一類話,以後不要再說了。」李景雲也隨著東來,路上對先生說:「張雅軒為辦女學,把家產都花淨了,此刻艱窘得很。」先生道:

張雅軒信我話辦女義學,把家產都花淨了,我曾說過這樣誓言,我若不把張雅軒拉到佛國,我也不成佛!這話被李景雲記住,後來有人謗我,雅軒他也隨聲附和,景雲把我的話對他說了,雅軒從此竟絕信不疑了。

十一月到盤山縣高昇鎮(原名高平)

十一月初旬,到高昇鎮宣講堂開會五天,各縣善士到很多。劉惠忱初於此處得見先生。此次開會專為募賑。台安縣黃沙坨一帶水災很重,募集巨款,放賑糧很多。淑貞校務日趨艱窘,校長袁惠文死於台安,冬日歸葬海城。校內債台高築,無力清付,有來討債的,雅軒便應於臘月十五月還錢。他心裡這樣想:我辦女學是為救世界,若有天理,自能感應仁人相助,否則,我就投冰窟窿一死。於臘月十三日有朱恕忱、高正午,孫靜軒等送來巨款,才把難關打破了。

臘月返朝陽

臘月中旬到千山站,遣李子和等去懷德縣范家屯,他們下火車後,僅餘六角錢,身穿夾袍夾鞋,又值北地隆冬,真苦的很。先生帶白撫宸、白勤、王恕忱等返朝陽,到錦州正是除夕的前日。自述道:

那年我領十餘人到錦州宣講堂,正趕上過年,人家不樂意招待,主管出來了, 扯著高聲問道:「你們從哪裡來呀?往哪裡去呀?」我說:「不錯呀,叫街的聲出來了!」晚間,我們要求在那裡過年,人家不留,說是沒有人做飯。我說:「我們帶來廚夫了。」人家怎的也不留。第二天早晨,主管覺得沒法了,把我們找過去說,給我們二十斤白面,另外送給些元蘑粉條等,叫我們往別處去過年,我問道:「這些東西共值多少錢?」他們說:「四元錢。」我說:「若不夠正數,可以再找給我們幾個零錢,我們好買油醬等。」大家一笑。那早晨,給我們煮點稀粥,燉點鹹菜,我說:「你們怎不吃飯呢?」我說完話,想起來了,人家過年了,還有好飯菜呢,不要耽誤人家吃飯。飯後,我就領著人們拿著東西上羊圈子去了。我一路走著一面大笑。白勤說:「沒見著你那樣的,給你幾斤面,看把你樂的,不知道怎麼好了。」我說:「我想起來『有福之人腦袋大,無福之人大腦袋』的話了,他給我們東西,還把我們攆出來,這叫作沒有義氣,可說是大腦袋。」道在這頭下手,自己得拿自己當佛看,佛就是不爭不貪,無說。他們攆出來我,我還大笑,笑他們過年接神,神佛都來了,他們反倒攆出來,不是可笑嗎!人都跟我學道,若學得我受氣還樂就成了。

到羊圈子於家, 雖然勉強留下了,於家人們說:「我父親死了,你們這些善人們別來了!」他們說些酸言辣語,先生只是一笑。由朝陽回來,又到於家,白撫宸說:「前次那樣的侮慢你,你老怎麼還能再到這裡呢?」先生道:「我行事,是時時按著八德去行,我既和他老人是朋友,又哪能因他的晚人失禮,就把原有的義氣忘了呢?我這正是走義字呢!」既到於家,他們大哭,痛悔前次的過失。

民國七年戊午五十五歲

正月到范家屯(懷德縣)

先生由朝陽回來,到高昇鎮(盤山)集合諸同志會議,女校日多,教師不足,決定於高昇鎮成立女師傳習所, 以李景雲為學董,閻中閣、王澤溥為教師,招收二百人,半數在外任教,半數在所內求學。暑期在校求學者和在外任教者互相更換,可收教學相長之效,學校也得以擴充了。先生到周正堡稍住數日,偕宋子貞等北上,中途到瀋陽,因國華夫婦在此教學,白守坤也在這裡, 所以同白撫宸到這一看。對白守坤道:「你的天命很大,在家裡抱孫子,恐怕他們擔不起啊!」守坤乃回海城,同關老師、王恕忱、孫靜軒等查學。瀋陽魏老太太請先生和白撫宸吃飯,打的荷葉餅(俗名春餅),魏老太太看他們吃餅像吃普通餅一樣,她用荷葉餅卷各樣菜教給他們吃法,撫宸有些害羞了。飯後出來說:「今天丟人了,連春餅都不會吃,不叫人家笑話嗎?」先生笑道:「那有什麼?先說學會吃春餅了。」正月二十四日到范家屯與李子和等晤面。這時在懷德一帶的工作:一面募賑,一面提倡興學。因此,講演勸病等事忙個不休。此時發明「問性」的方法。先生以為人是三界生的,性出於天,所以他說:拿天性為主的人,和世人都能合性,因為天性大公無我的,是人所共有的。

只因人都有所偏啦,所以形成個人的稟性。先生道:

我所講的五行,就是拿水火木金土代表來說。常人的氣稟性都有所偏,偏於火的爭理,偏於金的傷人,偏於水的淹人,偏於土的欺人,偏於木的不服人,若能把一偏的性化了,自然可以入道。

他自身有相當修養,能夠自我率性,一般人不能這樣, 所以才給想了一 個「問性」的方法:水性不足的問「柔和」,木性不足的問「主意」,火性不足的問「明理」, 土性不足的問「信實」, 金性不足的問「響亮」,誠心去問,久之自可五行推轉,稟性變化,疾病可愈。他更把五行利用到家庭中, 人若能各按自己的本分去行,自然可以家齊。先生道:

五行之說,擴充起來無處不是。父母到老年便為冬季,居土位(六十歲以上為冬季)。未到冬季,則父居火位,母居水位,而以在世的父母或去世的先祖居土位。兄居木位,自身及嫂娣姊妹等居金位。土位人是要如如不動的,金位人是要圓情的,假如哥哥吩咐作一件事:立時答應了,同時父親又令作旁的事情去,也要立時答應。這時自己要酌量,哪種事應當先辦?如果父親說的應當先辦,就要向哥哥說明理由,然後去作,情自圓了。水位人應該兜不是,對於家中的什物柴米和工人的出入都是應該著意留神的,發生了不是,水位人就應該兜過來。木位人是以能立為主的,如果家人有不能作的活計,木位人就該這樣說,怨我呢。火位人是要尋禮的,平素到親友家串門,不是為人情,只是為尋禮的,與親友研究當人辦事之道,求明瞭,常和家人講,給家人聽,如果有了不是,火位人便要認罪。這便是人人應存的家道五行。

先生更把五行利用到社會間人們的職業上:士屬金,農屬土,工屬木,商屬水,官屬火。先生道:

讀書人屬金,金主開闢,士子讀書,古今中外無不研究,是最明理的,決不許怨人。他人不明理,正是讀書人未將他教化明白,還敢怨人嗎!

商人屬水, 是以流通有無為目的,所以商人之道,不宜專計金錢的盈虧,而以地方貨物之盈虧為心,這正是合乎道了。也此,再推衍到宇宙間的萬物,無一不可用這簡易的方法貫通起來。從者根據這種方法,或為人講病齊家。一般學者也依著這種方式來克制自己,都有很大的收穫,所以「五行」二字,在先生學說中,實佔有重要部份。

這時先生對於從者們的行動極為關心,自述道:

那年我領人在懷德募賑,我因他們都是莊稼人,都不能講,他們又分在好幾處,我怕他們講不好,所以我一天走好幾處。還有些行為不正當的,我心裡替他們著急了。走了兩天,嘴唇子腫破了。我一考查,知道是犯了恐懼的病了。我仔細一想,他們能不好好地講嗎?不好好講,人家能讓他嗎?他若罵人他挨打,與我何干呢?你為什麼怕人家壞?你為什麼看人家不能。審問後,心放下嘴唇立時好了。我從此知道憂患倒志。

這種克己省察的工夫是永不間斷的,還有一次:

那年我在懷德一帶講演,有一位私塾先生,好吃小魚。那地方起瘟疫,我就知他必死,怎麼說呢?好殺生的性中多陰火,必要引入瘟氣,不幾天他真死了。後來我也染疫了,我常說瘟神怕忠臣孝子,我忠孝都盡了,怎麼瘟神還捉我呢 ,我仔細一想,張雅軒信我的話,辦女學,把家業都花淨了,那年一算, 我已離開五年不在一起了,這是我不忠的地方,想到這裡病立時就好了。

七月遣李趙璧、李好山、任志庸運送賑糧去朝陽災區發放。先生何以不歸,自述道:

我初到懷德是為的募賑,募化完了,別人都回去,我不回去,因為我的目的,是在乎辦女義學。

李子和等竭力募賑,亦未化得許多。五、六月還穿棉袍子,走在路上熱極了,用秫秸在袖中支著,藉以通風。先生生活是與他們相同的。自述道:

古佛成道時最矮最損,不像現在廟裡的金身佛像,金身佛像是世上好恭敬佛的人們塑造的,哪知他們故意的塑造金身,使世人畏敬,人都以為佛是不可學而能的,成佛的才少了,所以他們的罪反倒很大。我乍到懷德時,五月還穿著破棉袍子呢,劉玉成的父親問我熱不熱,我說不熱。其實習慣了,也真不熱,他給我一件舊大衫才得以換季,所以我知道古佛成道都是由苦難中成的。

初冬雅軒到懷德幫同募賑,與徐子貞晤,並把他母親的病講好,他生了很大的信心,真把懷德一帶的興學的重任放在他的肩上了。冬日,便在他家立義學(順山堡),是為懷德興學之始,不久先生同雅軒南旋,到盤山、台安等處。年末, 在周正堡淑貞校過年。在高昇鎮(盤山縣),曾勸化過祁立亭。

祁立亭營商,一面作善,一面經商,他掙了一萬多元,這正是天報他。那時我正在募賑,勸他把所掙的錢全數捨出,就可以成道,因為他到在成的時候了,他不肯作,後來不但把掙的錢賠了,另外還賠得很多,這正是失機會。

是年江建議慕渠同其父壽峰先生根據《息戰論》中條議籌備辦法,在濟南成立萬國道德會籌備總處,刊印書籍, 流通傳佈,得國內外善士之助,會體日漸起色,會址在山東省垣南關,星宿廟西院。

民國年已未五十六歲

是年春,先生仍在懷德,而足跡漸及雙陽,伊通一帶。初至一處,欲開風氣,確實不易。自述道:

我那年勸人勸不過來了,我就向天說:「為什麼不把天道直接授給眾人呢?」說完這話,我立時就不能動轉了。隨時我就自悔道:天叫我勸人,是叫我立德,我反來怨天,所以天才降給我災,悔完立時就好了。我從此深知天命是不可違的。

三月,遣李子和、任志庸送王淑英、畢淑貞、畢淑德、王雅卿、房守貞、馬素賢、馬青蓮、王淑範、鄭淑香、鄭淑良、任桂英、徐香臣、徐素仙等去海城周正堡淑貞女校求學,是為懷德第一批入校女生。初八日到校,讀書六個月,仍回懷德,懷德女學之興實基於此。

夏日, 募義學基金

先生見女學日多,若無固定基金,難以持久, 因此偕同張雅軒募集基金,擬擇成績優良之學校,便給撥此基金,使之永久成立。到劉惠忱家給他講道:

我到劉惠忱家,我告訴他過活日子,人走家搬,當時就有人說,日子哪能不過呢?你別聽王善人的話,他是三座塔(朝陽) 的老妖道。

惠忱終是堅信先生的話,捨了基金七百元。那時淑貞女校很受海城教育局的刁難,惠忱和雅軒去瀋陽求白佩珩、張星南之助,才得在教育廳立案,校務由此得以進展。

十月,懷德立女學三處;王淑英、畢淑貞在鳳凰坨畢家任教;王雅卿、畢淑德在李家粉房任教;王淑元、張玉堂往順山堡徐家任教。自此懷德義學乃日興了。

民國九年庚申五十七歲

二月一日(舊歷),自海城周正堡淑貞校去盤山蓮花泡,一面為視察沿路各校,一面為祁立亭安葬。諸同志舉集於高昇鎮,藉以討論全體義學的進行方針。

四月,去北京訪段正元

先生久聞段先生之名, 很有意去訪,這時機緣成熟,真就去了。自述道:

民國九年,楊子功(朝陽根德營子人,四省慈善會會長)請我去北京訪段正元,後來因我帶人太多,不給我拿火車費了,我打發人問他,還給我拿點不?他僅給拿兩元錢。我就和李子和等,步行進關了,每天走一百五十多里,路經綏中宣講堂,這裡有很多是慈善會的會員,我們就在這裡講開病了。有個瘋人馮春嶺(綏中南林家屯人),一天就給講好了,他對家人說:「他們都是佛,你們要好好的招待著。」他身上帶著刑具,講的時候,都給解去了,我走時瘋人說:「你們還得給我帶上,因為他們信不著我是好了。」第二天,他叫他女人泡條子,仍然做他那編簸箕的工作了。

此行有李子和、張雅軒、宋子貞、白會山、唐雨恩、 朱恕忱、白勤諸人等。時劉玉清正在北京充差,常去道德學社聽講。先生道:「你聽段先生講的怎樣? 」玉清道:「都是你老平日說過的話。」先生聽講後自述道:

人們求道,就知道一味的求,而終久也未得著,真是笨那得很。人是以熟為寶,道也是這樣,知道道的,一聽就知道了。那年我到北京道德學社去訪段正元的道,社裡的章程,若不認師父,只只許聽三天。我聽了三天, 聽他講三我、正是我講的三界,和佛家的三皈、道家的三華、儒家的三綱,都是一個的。三界是什麼呢?就是三魂,耶穌所講的靈魂,就是我所說的天性,人以天性為主的,就自知認罪。他又說,作一種事必於身家性命都得有益,所以我得的很多。

楊柏已是段正元的弟子,強先生也認師。先生自述道:

楊柏勸我認段正元為師,我絕不認,因什麼呢?道是一個,他講三我,我講三界,又何必認他為師呢?楊柏說:「你一輩子也不能認個師父!」我說:「我這次來,准認個師父給你看」。保安寺大智和尚講道說:「人有半分私, 也不是先天!」我聽著很對。就認他為師,但他脾氣未除,不免有苦,沒有一年和尚死了。我知道我有妨師父的命,師父死,我也不再認師父了。我竟以古人為師,那是永遠不死的。其實各教聖人是一個,天下人也是一個,哪有分別呢!

先生因楊柏之激,才認個師父。其實先生的師徒觀是這樣的:

我生來就沒有師父,沒有門徒,有師父就受管轄,有門徒就給敗道。我只是向天要,像為哥哥的不會當,只是時時招呼哥哥怎麼當,常了自然就得著。

先生曾述在北京遊覽所得:

伏羲出世時就有龍馬負圖。上年我到北京,在三貝子花園裡見一駿馬,渾身上下耳朵腿,無一處沒有八卦的。世界上只有中國數千年來又出這匹駿馬,我一看知道這回是聖人世界,不知道能出多少聖人呢?這匹馬是天「現象」啊, 以後我再去看就沒有了。

歸途又到綏中,宣講堂的人們以為招待不周,都來道歉,自謂不認識真人。自述道:

我從北京回來, 又到綏中,這處求講病的越發多了。有個病老太太來了,還沒有下車呢,宋子貞道:「你也來了嗎?不用下車啦,我給你講講就好吧。」老太太說:「你認識我嗎?」宋先生(子貞)說:「我從前生就認識你呀!」老太太大笑不止,沒下車就好了。因此,聲名就越發大了。

雅軒在北京,每日聽講畢,須回旅店居住,諸多不便,自誓必修廣大道場,招待各處好道之人。他隻身去濟南,訪江慕渠先生,時江君所創之萬國道德會,於是年二月呈報山東警察廳,開會之日軍政學商參加者二百餘人,對於所擬之條議及著述各書均表贊同。雅軒知其無力出版,歸途至營口,代募千元寄去,以成江君救世之志也。

九月,先生偕孫靜軒及其子漢生去高橋求醫治病。漢生腹中有血龜,二月餘送他們回來,十二月九日漢生死。先生道:

孫淑坤(靜軒)的兒子有病,她用藥醫治,我對她說:「即使孩子的病好了, 他的命也不能在啦。」在高橋病真治好了,回來沒到家,孩子就死了。(靜軒先到娘家,外祖母見外孫已好,喜出望外,把所藏的蜜漬水果拿出給外孫吃,晚間立時犯病,急用大車送歸,未至家孩子死了),我怎知道呢?這好像麥子已經熟了,雖然用藥水泡上,它也必死,和這理是一樣的。

民國十年辛酉五十八歲

正月在海城周正堡

前年先生遊走各縣,募集義學基金,都放在各善東家,今歲開會討論怎樣處理。先生的意思願各分校基金,歸各校保管。另有人主張應歸總校(周正堡淑貞女校)保管,一面可消總校的宿債,一面可作將來之基金。初六日開會,初十日才表決,統歸總校。總校校舍系張雅軒典當之房,房間窄狹,不能敷用,原房主又聲言贖回。經大家議定,去騰鰲堡買地,另建校舍。王君化五亦系善東之一,他在騰鰲堡西門裡,有田一段,二十八畝有奇,每畝作銀洋一百元。化五知基金不足,允許緩期交款,由此,始建今之校址。臨畢會時,先生曾與張雅軒、朱恕忱,做一個公而忘私的約定, 自述道:

民國十年正月初十日,我曾和朱恕忱說過:「我的家不許打聽,張雅軒家不許尋思,你的家不許管, 你把家交給我和張雅軒共管。」那年,他家有餘款幾百元,他去信說在北省置地,實際他把錢要來又捨了,因此,他大兒子就信不著他了,家道為之一變。他若真不欺兒子,不管家事,他家早就好了。

春日到瀋陽,時王國華在瀋陽教學,白守坤在那雖裡住著,雅軒想去迎她出來辦理校務。先生道:「這須我自己去,這好像三度林英似的;第一次,領她盡孝,是度她的身界;第二次,逼她唸書,是度她心界;現在是第三次了,叫她查學,行天命事,是度她的性,所以必得我自己去。」偕張雅軒、朱恕忱去瀋陽,對守坤說:「你心偏,家裡的兒媳,你不幫著,偏來這裡幫他們, 倒是你為他們啊?還是他們孝敬你呀?我的意思,咱們哪裡也不去住,為天下去吧!」白守坤接受這個建議,乃同去騰鰲堡淑貞校。隨先生及關老師,孫靜軒解香閣組成一視察團,乘一驢車,周遊海城、遼陽、遼中、台安、盤山、北鎮等縣,各處義學善風益為之一振。

九月,迫張雅軒放下淑貞校務。自述道:

志、意、心、身四界分清的就能以得道。會中這些人,惟有張雅軒先分清了。他已經辦學十幾年了,培養的人材不少,他不肯往外走,學生們也破除死命的留他,他真被校事陷住了,我對學生們說:「你們真糊塗,他是一個頭行人,他把你們教成了,他不出去給你們踩道,將來你們也就都爛在這裡了。」我立志非把他帶出去不可,逼了二十多天,他才勉強跟我走出。先帶到耿莊子,走有八、九里地的工夫,就給他講明四大界了。後來又隨我往北走,女學才擴充起來。若不因他有十幾年的功德,雖然願明白也不能得著。道得悟, 悟到精純的地步,還得明人指點才能真透過去。

秋同雅軒去懷德、德惠一帶。曾為劉玉成講病,自述道:

患癱症的有火癱寒癱的分別。德惠縣青山口有個劉玉成,少年善辯患癱症,我到他家給他講病,他足足說了一天,只是一味爭理,我只默坐,一言不發。第二天我問他:「你昨天說的是理呀,是道啊?」他說:「說的是理!」我說:「理有道理、至理、義理、情理的分別,你所說的理沒有能合以上四項的,只是一味爭理,你怎能不得癱症呢?你樂意病好不?」他說:「哪有不樂意好的呢?」我說:「你若樂意好,你把爭理的心變為爭不是的心,你的病立時就能好。等一會,我們講善書,你們家裡一百多口人,必定都來聽講,你就伏在枕上等著,進來一個人你就磕頭認罪。譬如你母親進來,你就磕個頭說,你不會當兒子,你哥哥進來,你磕頭說,你不會當弟弟,你女人進來,你也磕頭說你不會當男人,就是你侄女們和夥計們(傭工的人)進來,也都要磕頭認罪,病就立時能好。」我這樣說,他就這樣作了。不到一天,就能在屋扶牆走了, 第二天就能出門送客,第三天就能走八里地了。劉家的前村有一位老太太, 是癱疾,聽說我們講好了劉玉成,她叫她四個兒子用抬筐把她抬來。她說,她曾念過《伏魔寶卷》,我就叫她取《伏魔寶卷》來,我給她講了幾頁,她就跳起來大聲說:「我病好了!」傍晚,自己走回家去了。他們二人的癱症,都是由氣火上來的,他們肯認不是,當找人家的好處,所以立時就好了。

年末,先生仍回海城淑貞校過年,懷德、德惠的同志們也來了很多。是年萬國道德會呈請中央政府立案,古歷八月二十七日,假泰安岱廟開會三天,與會達萬人。江建議人發表本會宗旨:「締造大同,輔翊聖道」,會眾聞之,感憤至於流涕。由會眾公推衍聖公孔德成為會長,康有為、李佳白為副會長,江壽峰為監理,自此,會之基礎始定。時東北代表杜紹彭、高正午等均往參加。

民國十一年壬戍五十九歲

正月到營口

正月十二日偕趙品三、王澤溥、黃鈞堂、張心正、徐東興等,自周正堡赴營口,參與宣講堂之會議。先生述這次的所得道:

我同趙品三等到營口宣講堂聽講佛經,講的非常透徹,但是提到講堂的事難辦,各人家庭的事難以處置,他們一個個都哭啦,把我們驚醒了。為什麼哭呢?於澤溥又說:「人要把古人的話拋開,要在自已心上說幾句話。」我和趙品三思索了好幾天,才知道「心就是命」,要從命上下工夫,他們是因為講的太高,自己做不到了。品三問,他的命怎樣。我說:「你也高了,你本是一個癱瘓人,得著『性』病就好了,以後在外宣講,所以才像個先生,然而命還是苦的」。我叫他仍行貧人的道,去給人家做工,他好立命。李家粉房的媳婦們想要唸書,只是沒有人替她們做飯,朱恕忱答應給找一位盡義務煮飯的人,我知道了,就叫品三去做。他到那裡,就找一家人的心,全家人除一個老太太外,沒一人不佩服的。他留心考查,老太太喜歡吸煙,但是火盆裡的火,每天不足用,他就天天給扒一盆好火,常了,老太太也極佩服了。做了一年,把「命」奪回來了,懷德一帶的同人們都極佩服他,非得還叫他當學董不可。人若想把性命定住,準得不怨人,人人佩服了就叫得天命。人身有貧富之分,而心無貧富之分,我心中理足,雖貧也是富,道理不足,雖富也是貧。

歸途到盤山高昇鎮,月末到海城周正堡淑貞女校。二月三日,偕張雅軒去泥溝鋪何善一家講病。次日歸來,偕白守坤、孫靜軒、王桂貞、朱殿義、袁殿文等北上,過瀋陽時,又到家與國華論為父之道。自述道:

我當我兒子要說我的時候,我就先立志,心裡話,你若能把我呵呼變色了,我也算是當不起爹!因什麼這樣呢?我正是要煉我的志,志成就是佛。我有一天回家了,我兒子說:「竟胡鬧,這些年,這裡勸人,那裡勸人,勸得誰了?」我說:「會當爹的,必叫兒子比自己強了算!我是個莊稼人,一年不過掙七十弔錢,你現在教書,每年能掙七百元錢,這是你比我強了,我爹算是當得對了。你不用看不起我,你若能叫你兒子比你強我就佩服你。」說到這裡,他一言不出,我往下也不再說了。他若再問我, 怎麼能強呢?我自然還能告訴他,他一年能掙七百元錢,若拿四百元作善,二百元錢過家,一百元錢積蓄,這叫作「德過本」雖不求兒孫好,也自然能好。同時,我更一文錢也不花他的,他要給我做皮襖,我不要,他說:「北邊冷。」我說:「每年沒冷嗎?生在北方的人都凍死了嗎?」我不要。他又給我買鞋,我說:「你的錢支使不動我呀!我的腳上穿著鞋呢,你還給我買,你叫我背著呀?」他也覺得很難過,我往北來,他送我到文官屯,一聲也不出。我為什麼這樣呢?他既不佩服我,我要貪他的財物,那就是無義之財。

對於孫子們也這樣:

老人對於兒孫, 只許存兒孫的道,不許管束兒孫。我到家時,看見我孫子弄打了茶杯,我一句也不說,只是一笑,那才是用志。

此行到順山堡小住,便去德惠,過鮑家溝時,子夜後才到慈善會住下。自述道:

我常這樣自責道,天下有一個人不明道,都是怨我!因什麼呢?我既得著天道,若不能喚醒眾人,我又怎能對起天呢?那年我到鮑家溝,有個傻子,喝水、吃飯、穿衣,都不會,他哥哥沒法子,把他送到河套裡,想要凍死他。後來慈善會把他收攏來,教導他抱柴燒炕,長久,他真會了。我見著他,真知道世間沒有不可教的人。

是年,德惠一帶女校,除泗水堂孔家女校外,又增太平松山李家,陳家崗陳家,韓大營子馬家, 張家店張家,劉家店劉家,大房身唐家,楊家窪子劉家,以及農安縣西王家王家,孟家崴子楊家等處。先生及李子和、王雲卿、朱恕忱、白守坤、孫靜軒、周遊視察各校。時張秀鳳、朱殿義、王慶瀾在孟家崴子楊樹寬家教學。楊家新建一房,門窗俱無,他們每天吃些野菜充飢,子和見其艱窘,就把他們送往西王家。

五月至安達

安達杜紹彭兄弟四人,樂善好施,熱心公益,於民國九年在安達開辦宣講堂。聞白勤說先生創辦義務女學的宗旨,心極欽佩,乃托白勤代請先生,先生偕朱品一往,五月九日到安達站,聞杜紹彭沒在家,自述當時情景道:

我初到安達站,一進慈善會的門。人家問我們是那處的人,我說是西城人,人家說:「西城沒有好東西,快出去!」我說:「早先就聽說江省這邊風俗淳厚,也慢說慈善會呀, 就是普通的人家吃一頓兩頓飯也不算什麼。」後來勉強住下了。那會上的會長出門,回來信還告訴會上攆我們。我說:「若是因為你們往外攆,我們就走,既然顯得你們沒有義氣,又顯出我們掉小臉子,雙方都不好,因此,我們絕不能走!」我不生氣,不動性,那正是用志作人。我用志做人已三、四十年了,以志為主就是不管人,沒有打算沒有分別就是了。後來張雅軒把王會長家裡的病人給講好了他們佩服了,留我們在那裡久住,而我們就決定的走了:

在龍江省城(齊齊哈爾)為馬樹勳之妻講病。先生見其有孩子五人,每人雇一代媽,孩子哭了,代媽又都送來。先生說:「你現在等於五元哭墳的故事,病是難以好了。」樹勳對先生說:「我在遠處聽你老的聲名像金玉之聲似的,到在近處一看,還是一個土塊,所以我和你交往我丟的多。」先生說:「那是怎麼說呢?」他說:「你看和我交往的都是些督軍省長,你老是個莊稼人,所以丟的多。」先生知他輕視,乃去慈善會住著。孟漢臣系會中職員,先生說:

我來江省一次,總得教出一個明道的人,才算不白來!孟漢臣求當哥哥的道,問:「怎麼才能得著?」我說:「你只是問天,真哥哥怎麼當?」他真就這樣做,行路也問,吃飯也問,睡覺也問,不幾天他真得著當哥哥的道了。

馬家時常遣人來問:「先生何時走?」先生道:「沒有一定。」先生知他為贈路費,但他既不佩服,所以不受他的路費。先生偕孟漢臣回安達站,正值張銘齋、李韻卿在這募賑,求先生代募,先生不允。自述二人的態度說:

受人的誚罵,你的心性若動了,就是受他的氣熏了。那年在安達,遇著張銘齋、李韻卿二人,整整的損我三天,每天受到晚上時,我就和孟漢臣到野外去大笑一場,把陰氣全放出了」

聞杜紹彭在家,乃徑赴安達城相晤,先生自述說:

我乍到安達杜家時,杜家兄弟四人,妯娌六人,初見我時妯娌六人一齊過來,我心裡話,既沒有老人了,怎還能這樣呢?這些年也沒見過這樣的家庭,我就知道他家致富的來由了。他家的善德也真越作越大,直到現在還是全家在外邊倡辦道德,真是世所罕有的家庭。

對杜紹彭和杜曹玉琳們說:「講病雖是好事,但不如立女子義學,可以講道,那是久遠之事。」紹彭等乃議定在王麟閣之後院建修校舍十數間。

七月二十日,先生去海城淑貞校請教員,擬於八月十九日開學,過懷德約孫靜軒、白守坤等也去安達。八月九日至海城,得安達信,謂房舍未干,不能如期開學。先生便在海城一帶視察女學。八月十八日,同高正午到張家車鋪講道,即日歸來。九月十五日,淑貞女校由周正堡遷往騰鰲堡之新校舍。初於春日先蓋小房一間,派楊殿謙、胡澤民在這裡籌備一切, 五月打井,八月建成磚平房兩棟,計二十二間。十六日為馬樹勳與胡會雲結婚於此。

是日偕歐寶琳、李淑貞,赴懷德順山堡。未久,更偕趙品三由懷德去德惠,途經長春宿崇德慈善會,會長趙夢覺、理事劉獻忱留先生講演三日才去德惠。選定講習地點後,再去懷德順山堡,招集全體女教員齊往德惠,乘十餘輛大車,過長春宿於四省慈善會,途中翻車,先生趙品三、王連捷都覆在車內,幸皆安全。

十月十五日德惠講習班開班

先生,見遼南一帶女子義學皆偏重文學,對於婦德女道,絕口不談,又哪有實現辦學初旨之可能,所以決議脫離淑貞女校範圍,另覓地點,親身教導,必使有明道的人,才有轉移世風之一日。到德惠選定郭家屯泗水堂孔明倫家,太平松山李向東家,兩處相離不遠,可容一、二百人。趙品三、李子和、王天龍等人負監督助講之責, 先生借朱恕忱遊行兩處間,專講三界、五行、四大界。課室規模極嚴,終日不許說閒話,雖管理員有所指揮,亦只許用手示頤指,不得招喚。開始,學生都不樂聽,有的結成一個小團體,用棉球將耳塞住,表示反對。見先生等出席講道,她們都說又擺老頭陣了,但不久皆向化了。先生說:

我常說翻世界,究竟從哪裡翻?只是從心上下手,掃盡一切浮華,專心去求,自然能得。那年,我在德惠郭家屯講習,學生們說是擺老頭陣,我說二十天再看,你們要蓋住鍋(就是不許說閒話),講三界時專講三界,別的甚話也不許說!不到二十天「開性」的很多,哭的哭,叫的叫,真都明道了。我從那時知道,真得教法, 就沒有不可化的人。騰鰲堡等處講習不過僅有些「化性」的就是了,化性較比「開性」的還差著一步呢。

那時不但不許學生說閒話,就是張雅軒新從海城到來,也不許他出席講話,南城來的人,也不許他們即時回去,只是叫他們靜心聽講。精神專一才明道了。先為王桂貞、劉淑荃在太平松山,專悟「性如棉」,開性了。李淑貞在泗水堂講習班裡當教師,聽著他們明道的消息,她也立志悟道,三天沒吃飯,誠意到極點,只覺從口裡向外出黑氣。侯向琳自外進來,見她精神似有變態,她向後退走,不料退倒了,她也立時開性,先生說她開性的原因:

侯向琳在懷德老曹家教義學,曹某因她的學問淺,很不滿意她,所以待遇上飲饌上都很苛刻的。向琳是富家的姑娘,離家才一里多地,可只是在那裡忍耐,絕不回家,她有這樣耐性,所以後來才得道。

她開性只是誠意到精純地步,把後天的習染都洗滌乾淨,露出先天本來面目,所以有些像嬰兒一像,有時哭有時笑。先生說:

那年在德惠縣太平松山李家講習,學生開性的很多,李家有三、四個六、七歲的小孩,一天的晚飯後,在玩著時互相商議說:「我們學著開性呀!」說著他們就假裝哭假裝笑,還一面悔過,所侮的過還都是真的,他就真開性了。趙品三呵呼他們,他們說:「三爺呀!不用呵呼我們,你還在苦海邊上呢!」他二叔呵呼他們,他們說:「你老不用呵呼我們,你還在地獄裡呢!」人人都有天性在,若真悔過,天性自現,尤其是小孩們最容易,因他們不曾受過多少熏染,所以天性最容易出現。

先生這時惟以昌明大道為志, 所以雖有人阻撓,並不為之稍動於衷。自述道:

那年在德惠縣講習,我兒子去了,他因為那地方正鬧大股胡匪,他嗔我招些女生講習,替我害怕,所以才大鬧而特鬧。他上堂急頭擺臉的說我不對,把教鞭敲碎了,喝了三壺水,我一動也不動,我心裡話,胡匪也是迎天時來的,是為的收拾後天世界的,我也是迎天時來的,是為辦先天世界來的,同是迎天時來的,兩不相害,他又哪能傷我呢!他不知道這個理, 所以他才鬧,我又哪能怪他呢!所以才一言不發。那和歌利王割解肢體一樣,我一動也不動,正是割而不割呢。為父親的受兒子的罵,雖然罵幾天,也只是定志道,反正你是我的兒子,我絕不動。第二天他走了,我上堂說:「你們若有那樣一個兒子, 你們能當起這個爹不?我一言不發,一動不動,就算是對得起,你們常說是學我的道,若真照我當爹那樣去當就對了。」

未幾,更遭受畢惠卿之痛罵。因畢淑貞在太平松山教學,先生調她去泗水堂講習,學生和她處得感情太厚,不肯放她走,先生又必叫她去。時畢惠卿當太平松山慈善會會長,聽學生一面之詞,她便把先生請去,當面戟指大罵,朱恕忱在側欲痛打之,先生連聲說:「隔界呀!隔界呀!」恕忱乃止。講習終了,回順山堡,先生患病,吐黃痰,每夜雙目昏若失明,自謂是把「志」累著了。

是年冬,義學教員始有衣履費,每月兩元。教員多系遼南人,遠遊吉江,若再皆向家中索取衣物,事實上多不可能,所以才都給衣履費。

民國十二年癸亥六十歲

安達義務女學開辦

正月十五日,先生回海城,在淑貞校講習多日,遣張雅軒率女教員王淑英、歐室琳、王俊卿、孫淑貞、李淑貞、徐素峰等六人,赴安達創設義學。二十三日,由安達站下車,路警見其率如許女界,疑為人販,詳細盤詰,答系杜家請來的女教員,猶不深信,直到慈善會內證明,始得無事。二十四日,至安達城內。二月二日,安達縣「內則女義學」開學。王淑英,李淑貞等任教於此。王俊卿、孫淑英去龍江省城馬氏私立學校任教。

七月一日,先生在懷德順山堡講習。朱耀庭、王富亭來訪先生不遇,又追至雙陽,聞道深信,更隨至伊通開會,二人歸乃在黑林鎮(懷德)立女子義學。

九月一日,至安達開講習會四十餘日。是年,雅軒在安達除辦理幾處女校外,更做講演勸病等事,所以善風大開。

十月初,先生雅軒同在安達,得淑貞女校函謂債主逼索宿債,內部人員意志動搖,大有瓦解之勢。雅軒閱函後,心內如焚,乃請命于先生,急欲南旋,處理校務,先生允許之。次日,雅軒整理行裝,僱車赴站,會中且為之餞行,雅軒至先生前拜辭,先生佯作驚疑狀問道:「你往哪裡去?」雅軒說:「回海城。」先生厲聲說道:「什麼也沒有人難度,瞧瞧吧!把他領出來這麼幾天,他就想家了,要回去,這樣人還能成嗎?」雅軒默然而止。允恭問道:「何先允而後止之?」先生說:

淑貞校是他一手造成的,他聽說要瓦解,心頭火起,立時止之,把火壓住,必要生病,所以先暫許他走。但校內紛亂,只因債多,他既無錢清償,回去何益?所以要止住他,這正是教人的火候啊!

十月,將吉江兩省之女校師生招集至德惠,開講習大會。安達杜曹玉琳、杜薛坤傑、杜宋玉清、杜朱玉珊、張世英、張世芳、張世良等都往參加,較去年人數增加很多,所以除泗水堂孔明倫家,太平松山李向榮家外,又借孔繁禮房數間,是以分三處講習。自十月十五白開班,講習兩月。除先生與張雅軒、趙品三、李子和諸人外,更有侯向琳、王桂貞、李淑貞等人助講,道氣益盛,明道者較去年又多。王書元等是年開性,這時高正午擔任淑貞女校校董,債台高築,勢不可支,屢次函催募款接濟困難。此時,李子和已募得四五萬吊吉帖,二百餘元奉票,因德惠講習,正在需款,是以將此款留於德惠。海城黃廉志(節婦)曾肄業於淑貞校聞母校這般困難。她說:「不好把我賣二百元錢,以充公用嗎!」李子和聞言哇哇大哭。高正午到德惠聽侯向琳等講道,極為透徹,他便高興著說:「我為擔饑荒壓死也合適,到底培養出來明道的人了。」朱恕忱於講習期中,早起工作,被冰滑倒,由耳內出血,約一小盆,昏迷炊許,復甦,精神錯亂,人皆憂之。先生說:「不怕,他不能在外邊死,一月後就好了。」閉班後,偕張雅軒、孫靜軒、朱恕忱、袁殿文、侯向琳、朱殿義等, 於臘月二十四日回騰鰲堡。自述道:

淑貞女校積債好幾萬元,我立志把它清理了,我對大家說:「今年咱們去大破孟洲,以侯向琳當羅成」。她聽著這話打了個冷戰,我說:「你以為你今年二十四歲,怕像羅成似的二十四歲死了嗎?不對呀!這個孟洲指著淑貞校,現在的困難,如同當年孟洲被困一樣,不是當年那個孟洲,你不用害怕。」我們人都回到千山站了,進騰鰲堡時,一天進一兩個人,若一回進去很多的人,怕債主們知道人們回去,以為是帶回錢去了,一齊找上來要錢,所以才像破孟洲似的那樣往裡進入,講了一個多月果然出來一個人把債務完全擔過去,但是後來,可一文錢他也沒拿。

是年先生孫女桂芝死,自述道:

我的孫女十九歲死的,我不哭,因她念了七、八年書。我的原意叫她念三年書,就叫她去教書,她爸爸總說她學問不夠用。她死我知道她的前因後果。因她沒立功,可是有苦而沒有罪啊!志是量天尺,不用量自然就知道。不哭的是用志,先給她定果,哭的是用心,是跟著他跑。

民國十三年甲子六十一歲

正月在騰鰲堡

正月初三日,騰鰲堡淑貞女校開講習大會,安達杜鳴九夫婦,杜薛坤傑及侯向琳、劉淑荃等均自吉江來,參加者約五百餘人。雅軒以為借此機會可以清淑貞女校之宿債,先生道:「你的木性未化,性中還有債累,恐不能清」。忽有善士願為清償債務,先生說:「往後再說吧。」次日善士之父嗔他捨錢,以為是被人欺騙了,到校大罵,雅軒溫言相勸,酒席招待才得了事。閉會後,債務依然存在。他人都不肯擔負校事,先生命雅軒擔任之。

正月十六日,先生偕王振剛去為劉文永之夫王汝銓講病(海城前雙檯子)。文永幼時,先生告之說:「你是木火性,必須過二十五歲結婚,才得免為孀婦。」她於民國十二年結婚,適為二十四歲。如今她丈夫病危,想起先生昔年的話,請先生為之講病,病人不深信,文永說尚有無他法?先生說:

你若能給王氏族中老幼人等叩首認不是,只說是沒有會當真人,這樣做你丈夫的病也可以能好。

文永時在縣立學校當校長,這樣做怕人笑之為狂,不肯行。二月八日先生偕王連捷去又為之講,仍不信。二月九日汝銓死,可見奪數之難了。

二月為張中天之妻郭守志講病,自述道:

張中天的母親(張鄒法如)最會當後母,前房的子女和親生的子女們十幾個人,並沒有遠近親疏之分。如果出閣的女兒和女婿發生了口角,就都來請她給判斷,她聽一聽誰是誰非,給判別明由,加一番勸告,就打發走了。她家有活計,子女們都來給做,她有好吃的東西,子女外孫們也都來吃,並無半點分別,真是後母的模範。中天的女人(郭守志)看不慣這些事,暗中有氣,表面還不說。那年春天,她抱著孩子走了三、四里路,來求我講病,我說:「你能抱著孩子走這麼遠路,病是不重的,然而你的命可是很危險了,你婆母義氣大,你和她的意不合,你若不趕緊找婆母的好處,恐怕不出三個月就要死了。」說的她很冷,但她沒有注意,兩個多月就真的死了(四月十八日)。這是因她不達婆母的意,不知道家運啊!如同一塊冰,叫太陽光照化了。

春日,張潤身(雅軒子)患疹子,人都沒法給他醫治,先生說:

天花是從骨髓中發出來的毒,是父親的火。疹子是從血中發出來的毒,, 是母親的火,火發出來,正好煉煉,可以結實,又何必治它呢?

春,派教員分往吉江各地,張福堂率人在懷德一帶。孫周靜軒、杜朱玉珊、戴聞淑賢共乘牛車,自帶吃糧,遊行講演安達附近七縣,善風大開。

暑假於懷德順山堡召開講習大會,人數很多,飲饌不佳,先生日食煮茄子數枚,體極枯瘦,而講道不輟。七月中旬,偕侯向琳之兄到安達講習。此時王澤溥極端信仰佛學,以為人之成道,除佛法外別無途徑,是以自騰鰲堡徑赴安達,思以佛法度先生,先生自述道:

佛是人成的,今人不求人道,而先求佛道,真是捨近求遠。王澤溥好佛學,他想用佛學化我,和我打禪機語說:「把尿憋子翻過來。」我說:「是我,我外邊很骯髒,而裡面非常乾淨,這不正是我嗎?」他又說:「芥子能藏須彌山。」我說:「是我,我一個人在天地間,真好像一粒芥子似的,而心裡藏著佛國、天堂、苦海、地獄四個大世界,這不正是我嗎?」他又說:「大,大不過不破本位。」我說:「還是我,我做活時,從做活上成道,我當孫子就從當孫子道上成,我是做啥事當啥人,都叫人賓服啦,這正是由本位上成。」

八月十七日,先生偕多人自安達徑赴德惠。另派杜曹玉琳等由安達赴扶余長春嶺、農安西王家一帶,召集各校師生,亦赴德惠,仍在泗水堂孔家講習一個多月。閉會,吉、江各地同仁齊集於長春,購團體車票,同赴騰鰲堡淑貞女校。該校積債兩萬餘元,經濟異常艱窘。時王淑英被德惠縣教育局聘任為張家灣公立學校教員,她知母校艱難,將所掙之薪金「哈洋」三十元(紙幣)夾子書中,寄贈淑貞校,以舒眉急。劉志賢在張家灣校當校役,每天販賣燒餅,供給學生吃用,因此少有積蓄。以此款和全年的工資,作大家回海城之路費。在那種經濟十分困難情況下,竟有公而忘私,如二人者,實令人可欽。

十月十五日,在海城騰鰲堡淑貞校開講習大會

先生到淑貞校一見雅軒便說道:「喂呀!你的饑荒開了啊!」雅軒道問:「你老帶回多少錢來?」先生大笑說:「我一文錢也沒帶回來呀,只是看你的性化啦!就知饑荒了啦!」各地人士都到來,紹彭講他因為發財累病了,他立志捨善和錢絕交,不再求著發財了。他說老聖人書中那一本也沒有叫人發財的,聽眾大為所動。鳳儀道:能為眾人造福,使眾人佩服了,就叫著掌天權,我辦善德當和了結淑貞女校的饑荒都是一招呼就動,那就是天權。有天權得養天性,能把這道理鑽透了,稟性也就容易化了,稟性化了天權自長。淑貞女校有饑荒,人都怨我嗔我好久不回去,其實我早就看明白,非積下饑荒不可。我在外盡力的講道結識了很多的人緣,但一文也不募化,我只是對大家說,今年騰鰲堡出佛了,要唱大香山啦,到騰鰲堡開會時,杜紹彭徐子貞把世界真講透了,我就知道淑貞女校的饑荒化了啦!我對大家說:「你們對於淑貞女校的饑荒,都誠心要清理,可是你們捨款是自動啊!還是被動呢?」大家說:「你老的意思是怎樣?」我說:「若是被動由我度量你們天命的大小輕重,給你們各人指定捐款數目多少?若是自動捨多少由你們自願。」大家都說:「自動吧。」我說:「那也得有個限度,在這個講堂東西兩壁上都掛上黑板,捐款人自寫姓名和錢數,時間是從日出時起、到日沒為止,過期再有捨的也不要了。」這一日寫了三萬多元,不但把淑貞女校的饑荒還了,連高平(盤山)母校的饑荒也都還了。我對於了債的事,用意很久,誰知道呢?

當時第一個自報捐款的竟是一個年僅十九歲的女孩劉淑荃,她曾於前年冬在德惠講習時最先開性,此次,她首先寫了一仟元。接著大家便紛紛自寫姓名和捐款數。這次到會的善東和女校的師生,共約五、六百人。先生說:「誰是佛?我就是千手千眼佛,你們都是佛國人啊!所以我說,唱大香山呢。」此次明道的很多,以劉惠忱、朱耀庭、高國正等為最優。惠忱之妻劉金孝慈先期到會,及惠忱來到,孝慈給他叩頭說:「夫君可來了!」惠忱大為所動,以為她必是得道,不然何以如此?自計若不如她,又何以為夫!出席講道後,先生為之批評說:「你雖有信心,但未能誠,今後要蓋住鍋,誠意悟道。」惠忱說:「心念不易死怎辦?」先生說:「你念志意心身,常了心念自然死了。」惠忱照話作去,果覺心清如水,後因去街購買東西,心為事亂乃又迷了。歸後,誠心專悟,至臘月一日與朱恕忱講《大學》首章,講畢大笑不止,自此開性,明白人之初生及雞雛初出卵殼之實況。朱耀庭亦於此次講習會中悟得為父之道。先生見淑貞校之債務清了,且有餘積,校務繼任者當不乏人。乃逼張雅軒即離開該校,此時張雅軒正患足疾,不能行動,眾人皆懇切留之。先生說:「他不但遠走,他還得給大家磕頭,才許他走。」時正午在側落淚,以皮褥鋪地下,雅軒欣然就褥上與大家叩首。正午說:「咱倆同志一回,你既不能行動,我把你抱到車上去吧!」雅軒深明先生教他之意,功成身退方合天道。由此就直去安達,這日是古臘月十七日。

是年江建議慕渠先生遊行東北各地,至瀋陽講於省議會。關東名士世仁甫聽講後,致書白佩衍云:「孔孟後又見斯人。」以此可見欽重之意了七月十五日到安達,講演之要旨,謂為家之運已終,為公之運將開。

民國十四年乙丑六十二歲

正月六日,先生偕李淑貞、關嵐青等在遼中陡溝子唐家講演數日。淑貞渭嵐青衣履多趨時尚,是務外也;逼她改裝易服,專心悟道,由是果有進步。未幾,回騰鰲堡淑貞女校,召開教員講習會,到會者數百人。除留於遼南各校任教者外,偕赴吉江者凡一○四人,正月二十六日至千山站,乘團體票車北上。先生說:「二十年前我說將來的女教員成火車向外載,如今果然作到了。」二十七日到懷德縣范家屯。在這一帶將教員分派了一半。晚九時到長春,又派往德惠、扶余、農安等處二十四人。是夜宿於馬氏竟成學校,值談虛法師講金經於此,晤談多時。二十八日到哈爾濱,又派往,巴彥、呼蘭等處八人。余二十人偕往安達。此時雅軒正在安達「杜六合堂」開家庭教育會,道氣很盛,先生至,益為之一振。

二月,先生由安達赴齊齊哈爾,住於慈善會,假女師範之禮堂開講演大會。隨行者有張雅軒、杜紹彭、杜曹玉琳、張世良等十餘人,講舊社會嫡庶之糾紛,聽眾多有所悟。於省長(駟興)之弟婦,自悔其從前不明夫婦道,行事多強硬處,決心痛改之。傅旅長見講演團於家道世風有若大的力量,必請先生至其家,為之講道。先生見他多妻,乃講「推五行飛九宮」之道, 伊家為之一變。

馬樹勳聞道有所改悔,請先生到他家,他跪在地下,手捧著地照和錢,請先生收下,先生不受,自述道:

馬樹勳捨一千垧地、一萬元錢,我不要,我疲乏,暫時歇臥,雅軒和紹彭尋思他二人在座,必有什麼不可說的話,他倆假托要走,我說我也走。出來後,雅軒問我:「為什麼不收?」我說:「化人的錢,不是為成我們的事,乃是為救那捨款的人,現在他家好像是雞蛋山,從山底下拿這一點,全山頹下來,就壞啦!況且他那錢到咱手也不準能好花,救不了他,所以不受。」

龍江閉會後,乃遊行江省十四縣,紹彭負交際各法團及官府之責,先生專事講道。至海倫時,從者數十人,乘大車數輛,紹彭說:「人太多了。」先生說 :「一個人一個命,多又何妨?」回安達站假電影院開講三日,聽眾很多,得商會之助力不小。由此又去明水縣。

三月二十七日,先生到拜泉縣,隨行者六○餘人,在這城講習一月。有於淑賢者,系青年孀婦,患精神病,妄希為雅軒作妾,雅軒不允,她隨著到處攪鬧,到拜泉益甚,竟至不顧廉恥了。先生命雅軒送她回籍,二人登車時,先生笑道:「張雅軒被鷹刁去了!以前功德廢於一旦。」袁成五的內人信以為真,哇哇大哭,而雅軒晏然,送她到家,便脫身回來先生說:「從鷹嘴裡奪下來了。」

拜泉附近鍾靈觀有呂華堂,聞雅軒毀家興學,極為崇拜。某日在汽車候車室中,遇雅軒呼至門外,對雅軒說:「我有哈洋五百元,贈於你吧!」說著把錢扔下就走了,追之不及。雅軒向先生討論應怎樣處理這錢,先生說:「我們不能收用,交與杜紹彭吧。」紹彭以此款在安達喇嘛甸子買荒,更有王麟閣、張選庭、杜紹彭、王紹庭、翟福興、由中申、梁毓秀、李于氏等十餘人,各捨毛荒十方開辦學田部,用作興學之基。他們有意把土地分給雅軒一些,先生說:「我們絕不受。」

張維垣是拜泉縣張振之的兒子,病得要死,聽講後必要從游,他女人阻之無效,同人抱之登車,赴安達。一日,先生在屋中講道,他在外邊散步。先生問大家說:「你們知道我把張維垣帶出來的意思嗎?」有人說:「叫他離開家庭換換環境。」有人說:「叫他散散心,就可以好。」先生道:你們說的全不對,是為的叫他逃命,他好像個耗子(老鼠),他女人好像個貓,貓把耗子捉住,並不立刻吃,放在地下,耗子一跑它一捕,把耗子弄得半死它才吃了。維垣的女人伺候他的病,用心看護著,不叫父母兄弟們到他跟前,把父母的慈,兄嫂的悌,全給割斷了,這是斷他的倫常根,把他請到老丈人(岳父)家,用小雞作各樣的菜,吃了一百多個小雞,拉下了生靈債。病稍見好,她就該說這個不好,那個不對,給他裝些陰氣,所以他的病屢好屢犯,死了拉倒。

這時維垣聞言入室磕頭,自謂說得太對,先生說:

她是個捉替死鬼的,捉弄死你,她好乾乾淨淨的守一世寡,來生好轉個男子。這事是從她待你太近上考查出來的,「其所厚者薄」,偏向你正是坑你。現在你逃出來,她病了,來好幾封信,電報催你回去,你要在六月裡回去,你死,你若在七月回去,她死。維垣深信我的話,雖然他叔叔在電話上責罵他,他終於七月一日才從安達回去,七月三日到家,他女人已死了三日了。恩中之仇,仇中之恩,是不可不分得清楚的。

在拜泉開會,課餘時,先生和杜紹彭散步,紹彭道:「為挽轉世風,各處宣道,聽眾有千百人之多,咱們算幹著了!」先生說:

咱倆行的事合乎聖人的書了,我行的是「貧而樂」,你行的是「富而好禮」。

四月二十日,先生偕從者數十人至呼蘭,住於慈善會。由裴會卿,商有年主持,在娘娘廟院內搭棚開講,各機關各法團都參加,聽眾達千餘人,講演五天閉會。

五月四日,先生至巴彥,該縣孫家儀及孟家、馬家,各立義學一處。教育局對伊等素不滿意,先生到此開會,某講員講道,又多傷時語,教育當局勒令停講,三處女學亦同時解散。先生自述對這類事的態度道:

我從前做事要遇人來攪擾我, 我就大樂,自己心裡話,不錯,我又辦了一場,再到別處去做,准比現在更強。

由此去三道鎮、海倫、綏化、望奎、青岡,過通根河遇匪二人,詢明講團,系講道的人,故未劫取衣物,其餘路過客人都被劫了。他們到青崗縣控告講演團「通匪」,他們的意思,以為同時遇匪,何獨講團未受絲毫損失。值該縣縣長孫某(系張世英的翁父),素知講團的宗旨,詳為解釋,乃得了事。

是年春,先生子國華在朝陽羊山成立義學,名「國華學校」。聘劉淑荃為德育教師,教法極受稱讚,不幸於五月十日病故。

六月一日,先生到安達縣,二日,同張雅軒、杜紹彭、白撫宸、徐東興、王麟閣、孟漢臣、梁子傑等到道德會內立的務本校講演。十五日南去懷德、順山堡,招集吉林一帶職教員數百人講習一月,溽暑蒸人,飲食不佳,故先生患腹疾, 然猶出席講道不輟。

八月,先生偕張雅軒、白撫宸、張子嘉等到安達,籌備開家庭教育會。擬集全體義務女校之職教學員,專事研究倫理,以期深造。是年,人事安排。高心一為海城騰鰲堡淑貞女校學董,孫靜軒、張福堂、劉孝慈、唐耕三等組成講團,在龍江省遊行講演;高正午、劉惠忱負視學專責。截至本年九月,女義學之統計如下:熱河、奉天、吉林、黑龍江四省十九縣,有義務女校九九處、一二○班、校舍四八五間,發起人二四五名,贊助者二三一名,在職教員二○六名,學生四三九七人。

九月一日在安達縣開「家庭教育大會」

先生自明道之後,即以道在家庭倫理間,他認為世界是人們的世界,世界的好壞全在人為。那麼家庭是人類的泉源,想要有好人,來造成好世界,必須由好家庭來生好人。他先提倡女學,就為的是教女子明白人道,她才能生出好人來。在這次大會會場的屏風上大書「正本清源」,在禮堂上高懸著「人道始基」的匾額,從此,也可知這次大會的宗旨了。會期兩個月,所來的人都是關外的人居多,自遼海一帶來九節火車人,龍江省城、來一節火車人,吉林來四節火車人。食宿於會中者約一千餘人,及本城聽講者約兩千人。內有女教員及高材生八百人,清修的姑娘們七十二人。分五個講廳,每廳都有主講的人,共研究胎教、母教、繼母、嫡母、庶母、父子、夫婦、兄弟、家長、妯娌、姑嫂、母女、婆媳、主僕、朋友、鄰里、家規、家政、婚嫁、喪祭二十個講題。開會後,將語錄集成《家庭集錦》一書,是由張雲五主編的。

先生在開會伊始對大家道:

人們過家,把道都過沒有了,所以世界才亂。這回我們要過一個大家庭,專研究道。我們這次開會,分八部,各部的人們都要各盡其職,盡心不累心,自然就明道了。

朱洗心聽著這話,他真就盡職盡心的去做,他在庶務部擔水,每天須擔八十擔,每擔有一四○斤,他擔著水好像生了兩翼一般的輕快,毫不以為苦,日久他真明道了,知道他的女人要不變過來,準死,死了要不再娶人准大開智慧。

馬祥是管著燒茶鍋的人,聽著先生這話,他便守著茶鍋靜心悟道,一月後他就悟透了,自己覺著內心裡生出來的樂趣,如開水一般,向上翻花。他能為人講病,一講就好,都稱他為「馬神仙」。

研究母教時先生說:

你們講「母教」不如講「教母」。我們辦女學,教女子明道,正是教母啊!(意謂注重胎教和當好母親)

研究父子道,孔雨三聽說父親有病急欲歸省,先生說:

你那種盡孝法等於用狗屎上供,你要為社會服務,勸世化人,正是大孝於天下,還不能抵得小孝於庭圍嗎!雨三聞言乃止,不幾日,他父親病好,也到會聽道來了。贈先生的聯語云:「一人至善,感化乾坤光返照,萬國同心,重開宇宙本歸原。」(孔翁名憲龍,清季舉人)。

先生對張子嘉說:

你趁著你祖父和你祖母親在世,要盡力奉養,家裡那點產業要用在行善事上,你往窮裡過,能把那些產業都賣淨了,就成了。

當時白勤常發牢騷,自謂無權無位,不得行道。先生說:

你既然有女人,就有丈夫的位,你會當夫君了嗎?你有兒子,你就有父親的位,你會當父親了嗎?所說的位並不是權位,是倫常中的名份。古來的聖賢,都不願當皇上或作官,因為有了權位就有範圍,有範圍就被那權位的範圍拘住了。像當一個省的省長,還能管著別的省嗎?所以有官爵的名,正是小了啊!正是有道的人,不樂意作的事。而且行道不是假勢力的,若摻雜勢力,就失了道德本質了。長官之力是人力, 哪如以道德之力而推行萬國呢?我知我無權無位,可比長官大人們貴得多啊!白勤也著笑,以後他說回家換衣裳, 由此失蹤了。

這個會將開未開的時候,熱河省都統,闞朝洗來電,請先生去熱河宣道,謂已派若干騎兵到錦州迎候。雅軒問先生去否?先生說:「不去,這邊籌備已經妥切,我們若走,紹彭必要輕視我們,以為我們去攀高了,到熱河還是准無所成,這正是失機,所以絕不去。」未幾, 熱河政局轉變,闞已退歸。先生確有高見,自評道:

我一生沒有邁空步,像在安達開會的時候,闞子貞(朝洗)來請我,我還沒去,正是沒邁空步。

王澤溥深信佛學,他時以佛理講給同人聽,因此,有許多人信念分歧了。先生說:「我教出來的人,你都給領出家了,這好像我是瓜官,栽種的瓜不等熟你都給摘走了,不是可惜嗎?」他聽著先生這樣的數責他。他過來給先生叩頭,默默而退。先生說:「你們知道他為什麼叩頭?」大家說他是悔過。先生說:「他是和我要分家了。」次年,他果去拜泉,自立一道德學院,專講佛學去了。

舊歷十月末閉會,人數過多,恐影響鐵路上一般乘客,故分期散歸。十月二十四、二十六日、二十八日,每日走兩節火車人,十一月一日走三節火車人。此次的用度,「杜六合堂」早有準備,會後總結消費統計如下三○畝地的蘿蔔,四○畝地的白菜,三○畝地的馬鈴薯,更外買七○石馬鈴薯(地方計量),白面二○○○余斤,豆油六○○○斤,鹽一六○○余斤,小米七○余石。此外花現款一○○余萬吊,除收樂助款五○萬吊,均由「杜六合堂」擔負。杜家一個木局的木材都拿來,搭了一二○余鋪炕。消費如此之大,實賴杜家鼎力負擔,乃得圓滿閉會。

對於善德當的宿債又提起來 ,自述道:

我到東三省辦學,人們也都知道善德當事件的始末,他們都想替我還債,但我預先就和大家聲明,決定不用東三省的錢的還我善德當的債。民國十四年在安達開大會之後,杜紹彭要給我還善德當的饑荒,我說:「我原來賣這饑荒要一萬兩銀子,沒人搭訕,現在值的多,還不賣啦!我來東省是為的化世,絕不是為的還債,你若給我還了,我就算是賣道。一般人必要這樣說,啊!怪不得他跑到東三省來,他還是為還他的宿債呀!這正是十年之功廢於一旦。現在我的天命有全球那麼大,若再貪就因小失大了。」紹彭因為這事,他萬分的贊成我。

先生不受這款的原因還不止於此,在他的自評中曾說過:

杜紹彭要給我還債時,我就知道「命」足了,在江省有給還的,在朝陽也一定能有給還的。因為知道我的命足了,才有給還的,我不要他的錢,我就成了無價寶了。

我要受了,結果不過如此,再也不能發展,我不受,我的福德才無量,因他給還了這債,於情理道理有益,於天理無益,所以不受,人須自己量度自己份量。

我平生有三種奇事,一是救楊柏,二是辦善德當,三是杜紹彭給我還債我不受。這三種事,我沒有勢力,沒有財產,而敢這樣做,真是世所罕有,所以能做得到,就是一個真誠啊,真誠是從願意死而不願意活著裡來的。(不怕死)

這次集會最終的結論:深知欲天下治平,必得救正人心;欲正人心,必得止住爭貪;欲止爭貪,必須在人和財物上想出個根本解決方法。先生把整個宇宙比作是一個人,人賴氣血以生,那麼什麼是天地的氣血呢?先生說:

人是天地間的氣,金錢是天地間的血。現在我辦的事,無兒女的可以向異姓人討兒女,無妻室者只要品行定得住,可以自然得妻室,如果生活苦難的,大家便設法與之「儲金立業」,永久不作難,這便是天地間的氣血周流了。

先生把人看得是貴重無比的,他說:

一個人便是一個太極,便是一個天地,便是一個陰陽,可比天地還貴重的多。

先生把人類蕃衍的程序看成是這樣:

全球萬國都是男女兩個人集合成的,有男女而後有夫婦、父子、兄弟、朋友、君臣等,這就叫作五倫。古人說夫婦為人倫之始,太對了。我們如欲改建社會,必須先從男女兩個人起,使男女各正剛柔本位,就能自立,自然能五倫有序,家齊而國治了。

先生從世界的平面上說來,他認定夫婦是人倫之始。再看他從宇宙的縱剖面上說來的:

道是什麼?就是陰陽。陰陽是什麼?就是夫婦。夫婦各正本位,就是道了。當太古的時候,男子有妻,如同沒有一樣,因為男人心中只知愛親,不知愛妻。到在堯舜時代,夫婦和好,為丈夫的愛親的心和愛妻的心是相等的。到了周代,人們生了兒子,才知孝敬父母。俗話說,不養兒不知父母恩,正是那時的話。到在近世,人們不知孝親,不知夫婦之道,只知相爭相擾,這就是世界紛亂的起源。

他縱橫的觀察宇宙,知道世界的紛亂起源,他才想出崇儉結婚的辦法。自述道:

現在世界是「離中虛」、「坎中滿」的世界,因為女子的生活都依賴男人,她還自覺不錯,以為應該享受,這叫「坎中滿」。女人的生活既依賴男人,男人還以為應該供應,竭力供應,終有供不應求之勢,這叫「離中虛」,要娶個講時髦好穿戴的女人,或更胡攪蠻纏橫不講理的女人,那更重壓重重,使男人終身不能盡孝盡悌,為國為民,只累於女人手中,所以世界才亂了。我看明白啦,才辦崇儉結婚, 變立業世界,人人自立,女人助夫不累夫,這叫「抽坎填離」,換卦象,成為乾坤正位,翻為先天世界,這可不是小事啊!

先生教男女實行新的三剛,新的三從,止爭止貪,修性修命。由於這樣的男女們來結婚,自可使理想的優生實現,世界也就太平了。給這種婚姻叫作先天結婚,(意謂未婚之前已明婚後為人之道了)以後有人給名「崇儉結婚」,也名之曰 「新家庭「,先生講的三剛三從是這樣:

原先的「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這三綱是領著往前走, 還是在外邊。究竟真「剛」還是在自身的三界中,若動性,性就不剛了,若怨人或盼人家好,心就不剛了,身界打人罵人,身就不剛了,所以真剛就是不動啊。原先的三從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我現在主張,必得要性從天理,心從道理,身從情理,才是真三從。像「秋胡桑園戲妻」,最後秋胡的女人任死不從,這就是從道理,而不從人的例子。

一個青年男女肯接受這種思想,實踐出來的,便是一個新青年,便有先天結婚的資格。先天結婚是自由自主的,是把財產、才藝、容貌、年齡,一切界限都打破的,惟是以道相尚。先生說他們的存心是這樣:

男子要存天心,女子要存地心,天有好生之德,地有養育之恩。為男子的能領人不是為自己,是為天下,女子能養育子女,不是為自己,也是為天下。

先生說他們行道的初步是這樣:

男女在未婚之前,都是以盡孝為第一步,既然結婚之後,男子以盡夫道為第一步,女子以盡妻道為第一步。男子如不把內人領在道上,能孝翁姑,教子女,縱然自己十分盡孝,老人也不淨心。女子過門之後,不能助夫成德,雖然自己孝翁姑,翁姑也是不甘心的。所以男女必須明為人之道,才能盡孝呢!

先生說他們的相處是這樣:

「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我說「求己」是先天,「求人」的是後天。今後的夫婦也要這樣,夫不求妻,妻不求夫,各做各事,各盡各道,應聚就聚,應散就散,聚也不相攪,是和和樂樂的,散也不相牽掛,是自自然然的,這便是先天夫婦。

先生說他們的經濟是這樣:

新家庭的男女都要「立業」,不許相互依賴,均須自立。做事要勤,用度要儉,遵守古人「耕三余一,耕九余三」的話,不可枉費一文,那才算真正新家庭呢!

先生更為他們設計意造這麼一個環境:

一個人必得淨心,才可以締造大同。我的意思,將來新家庭的人們,到處皆可為家,如安達、黑林鎮、公主嶺、騰鰲堡等處,都設立業基金保管部。築房舍,為新家庭的住所。假如某家在甲處立業,到乙處也可支款,樂住甲處便住甲處,不樂住便住他處,總是盡義務,作些公益事業。一家之內,男女不相牽掛,不相管轄,這樣辦法,到處可以為家,生活還不感困難,這不是大同世界嗎!

一個人能這樣存心行道,以天下為己任,也夠得上一個完人。

先生既認定金錢是天地間的血,究竟如何通暢這血呢?想出一個立業的辦法。立業一事與崇儉結婚是相輔而行的,是他們的經濟基礎。最初引起立業的動機是為了迎天時,創造出個人人為公,消除自私自利的「立業世界」,這就必須在人們的經濟生活上予以合理的解決。此外更有以下幾事,加速了這一事業的實現:一、初於民國十三年,徐子貞見張雅軒子女已長,而私產已罄,其家屬的生活,子女的教養,必感艱窘,因發心年贈雅軒十石高糧,贈關國南二十五元。雅軒堅持不受,子貞將錢交與淑貞校會計處而去。雅軒向先生說知此事,先生道:「這樣受授,就等於子貞雇你為公中服務了。如能捨的捨在公中,受的也受之於公中,就不能形成這種狀態了。」二、有一孤老人,在范家屯敬惜字紙會中盡義務多年,預積了身喪葬費,放在他義女家,同人也都知道這事。及老人死,會中通知她義女,女便嚎淘大哭道:「義父坑死我了!他欠我那些錢,可向誰去要!」同人知其意乃會葬之。先生說:「修道人必得了念,他既有念,怎能成道?」三、杜紹彭的妹妹嫁張繼春,未幾死。臨死囑托嫂子們說:「我沒生子女,有負張家,願兄嫂再為續娶才好。」杜家想拿出一筆款為張家娶人,先生說:「我們想提倡立業,你把聘禮的錢給女方立業,使女方經濟獨立,人格獨立,不累夫,不累家,不累社會,那有多好,」紹彭以為然。

「立業」 一事,是他們的經濟命脈。究竟立業是怎樣一回事?

先生說立業的辦法與意義是這樣:

儲金立業是我解決生活問題阻止爭貪一種理想。因為人學道,都怕窮,所以設一橋樑渡過去。凡是對公益事業有功的人,公眾與他獎金自三百元起,至一仟元止,每年暫照二分利息。其息金按二八扣加入本金,這是公眾立的業。私人儲金也予以相同的辦法,或利息稍輕一點也可,這是私人立業。其宗旨即是以所得息金,為維持生活之資,而外即不許再掙錢,這是止爭貪的一種方法。

先生劃「立業」 與「創業」 的分野是這樣:

從前是「創業世界」,今後是立業世界,創業是無止境無罷休的;立業是有限制有歸宿的,創業是以一己的幸福為目的;立業是節制自己以助人的。凡人現居何地位,作何職務,即守何本分,思何道理,毫無妄貪妄求之念這便是立業世界的人了。

創業世界是互相結仇的,譬如某人創下業了,哥哥要分,弟弟要奪,貪求不得,便結冤仇;立業世界是互相結恩的,譬如某人已有立業儲金,所生利息有了余積;再給他人立業,如此做下去,不是互相結恩了嗎?我提倡立業,儲金的意思,正是要把仇的世界變成恩的世界。

我常說立業世界德為根,創業世界孽為根,怎麼要這樣說呢?立業的人,先把爭貪止住了,是一身有德;純為公益作事是德,有了餘利再給誠人立業也是德;死後基金歸公,再給別人立業還是德。處處是德,不是德為根嗎!創業的人先有個貪心是孽;積錢還得勞心是罪;積財留與兒孫,兒孫早晚准敗散了,仍是孽,處處是孽,正是孽為根。

立業人的規約是不掙錢,不分家,不許有嗜好,不走人情,不許放借貸款。先生說:

將來世界必變立業世界,人們不許私放賑,不許私借款,五大行各有各的銀行。像某農人要想向農業銀行借一筆少數款項,必須十家連保,借者若不還,得十家代還,借多數款項,得百家長或十家長給出保,再多得縣長省長出保,不能還則由擔保人負責。將來世界是公天下,產業是公產。

立業人的前進目標是這樣:

從前是個養活女人的世界,娶女人必得花很多的錢,今後要變一個不養女人的世界,娶女人的不但不花錢,反要自帶立業錢來給倫常中人立業,這不是翻過來了嗎!將來立業世界,實現的時候,產業都歸公,人們不用養活妻子,一心一意去為國家盡忠了,為人盡力種地,多打糧的國家獎勵他,收成不好的就罰他。到那時候團體世界就造成了。

立業基金是有立業基金保管委員會管。各分會都可附設分部,種種方式來使這基金生生不息。先生給舉例說:

將來用立業基金批買些大宗貨物,由總會分發給各總分支會的立業人們,立業人散在各講演社中或各支會,代銷這種貨物,固定生二分利息,那利息仍歸總保管部。這樣立業人也有了相當的工作了,這叫作「金生水」,也可以叫作「遍地生金」。

一個人立業了,他有固定的收入,對於仰事俯蓄都可有相當的分配。生一個子女每年給他積金十元,到十五歲時,本利相積也能以立業,教育費自然可以解決了。再以十分之幾來奉養老人。最好是王書元的高見,先生說:

從前我主張儲金立業的媳婦,每年可用利金五分之一給婆母以盡孝。江省王書元她偏積些款給婆母儲金立業,不到二年王書元死了,我才知她辦的太好了。

先生說,立業的人歿後是這樣:

立業的人活著有錢花,他不掙世界的錢,而還為世間盡義務,死了以二年利錢發殯他。生前一世有錢花,死了就了啦,無掛無礙,那叫原湯化原食。

又說:

立業人雖然沒有功德,幾百年後也可能是佛國人,因為他歸公的本錢助人太多了。

先生把立業一事研究極為徹底,盡力地提倡。他說:立業的人可說是「與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時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大家不要輕視才是。自己能立業的,便當下就立業,不能立業的,自己掙錢也要立業,將來人人都能立業,男不依賴女,女不依賴男, 變成個立業世界,那不就大同了嗎!

先生對這事自評說:

我從前提倡崇儉結婚,現今又說撿選成人,重立先天世界。人們都輕視,恥笑我,以我為狂。哪知道我被人輕視和恥笑的地方,正是我們行道的妙處。現在我辦的事,看著是無足輕重,等到百年之後,便知我提倡的事,都是改造世界最要的關鍵。

我在安達,杜紹彭問我:「誰是你的師傅?」我說:「打爹罵娘的,有病的,生災的都是我師傅。」 把他說激啦。他說:「去你的吧!你沒有個正經的。」我告訴他的是真話。人為萬物靈,誰都是咱的明師。

十二月,回海城騰鰲堡開辦立業儲金與崇儉結婚

安達閉會後,先生偕諸人到海城騰鰲堡又開講習會,把立業和崇儉結婚兩事作為主題,共同研究。大家積款作為基金,最初捨立業金者安達杜六合堂三萬元、懷德徐子貞一萬元,拜泉張振之一千元,款由杜、徐兩家暫為保管。最初立業者,有張雅軒、關劉化行、王桂貞、閻桂英、張士良、趙品三、李永成、鞏士元、胡德潤、王白守坤、畢會元、趙榮久。立業基金,暫由張雅軒負責收付,其辦法悉依安達開會時之所研究者。其利息非本人不得支取,其基金雖本人亦不得干涉或支取。

崇儉結婚也在這時創辦的。張鄒法如之子中天,去年喪偶,先生乃為之提倡,(臘月二十七日)與沈榮蓮結婚,其辦法以崇儉為主,雙方不收受財物,行禮時亦不張筵設樂,儀式簡單,除證婚人、男女主婚人、介紹人致辭外,則由來賓致辭,其辭意皆以講道為主。禮成後,便酌茶話,盡歡而散,先生說他倆婚事的始末:

沈榮蓮沒到老張家以前,我告訴她婆母,先不要給他兒子訂婚,她真信我的話。後來榮蓮結婚真比前房強,她婆母心滿意足了,正是因她母親德大。你們記著:無論女人死了或走了,要事先都對過她,後來的必勝於前人,這是定理。她婆母為什麼信我,因給她前房兒媳講病應驗了(事見本書一九二四年內),所以深信不疑。

開會時,高正午、孫煥然等跪請與先生說:「善德當的債不准杜紹彭還,我們代還不可以嗎?」先生說:「你們不也是東省人嗎?我絕不用。」

李趙壁(名連城朝陽人,先生的表侄)是原先善德當主辦人之一,結束時他的股本全數未支。其他股東有嚴追逼索實不可解者,他又給代付一些,所以欠他的款是整個債務中最大部分(約在八千元左右)。他隨先生游,是想乘機討債,誰知他聞道有悟。一日,在淑貞女校的井側,對先生說:「二叔,善德當的饑荒,杜紹彭還你不要,高正午還你又不要,那麼我給你還中不中呢?」先生說:「你能還太好了。」趙壁乃決意清還此債。

於淑賢是個孀婦,患精神病,自言願為張雅軒作妾,隨著各處吵鬧。安達閉會後,先生不許她隨往海城,關老師(化行)憐憫她,給她作保,說她不能鬧了,才帶她回騰鰲堡。初到時還很好,及見張中天等結婚,她的久病復發,跪懇先生為之結婚。先生不理她,她便吵鬧。時有女生沈碧蓮出天花,在室中靜養。先生說:「病人怕驚,你不要鬧!」她越發喧嚷,先生怒打之,日暮矣,逼關老師領之走,宿王俊卿家。先生對徐東興說:「你是當善東的,應當拿幾個錢看看去。」

徐東興把她送回公主嶺,先生曾自述這事道:

於淑賢在淑貞校擾亂的太厲害了,人人都厭煩她,我就把她打出去,人心大快。若在人心未厭時打她,眾人必反要說我沒有義氣。《中庸》的「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節二字是不可不注意的。

打她是止其為惡,為她說法仍希她為善。自述道:

於淑賢現在居孀,她有個兒子,又聾又瞎又啞, 她的命可以說是極苦了。她從前的命是當太太的本分,可說是極高了,現今她應當降下去,給人家當老媽子去,使主人佩服了,她的命就回來了。

民國十五年丙寅六十三歲

正月在海城騰鰲堡

胡澤民患咳嗽不太嚴重,張雅軒對他說:「我們要出發了,你願意我們送你啊?還是你願意送我們呢?你要願意送我們,我們先走。要願我們送你,你今天就死,我把你葬了再走。」澤民說:「你們送我吧。」說著自已便去舀水洗髮,求人剃頭,把衣服換好,自己走上床躺下就死了。這是正月初六的事,先生曾說他死的原因:

人是三界生的,三界不全便不能生存了。我怎知王恕忱、胡澤民必死呢?因為他非要回騰鰲堡不可,其它地方都不樂意住了,這正是陰命不全(陰命不全即不能容納陰面的情感與事物)怎能不死呢!胡澤民性質暴躁,我領他到德惠,叫他好好的盡義務,他還是動性,年底回騰鰲堡就不叫他出去了,因為知道他要不好,他真死了,這裡有個數啊。

正月初六日,先生偕同人三十六名,自騰鰲堡出發,由湯崗子登車北上。高正午到懷德,唐雨恩到德惠,各領教員若干人,分擔兩處校務。先生與張雅軒、曹玉琳、王淑章、王書元、袁殿榮等到安達。為曹洪生與袁殿榮結婚,張繼春與王淑章結婚。淑章是遼陽張中堡人,先生初到遼海,她母親與張法如等最先創立女學,信道至篤。淑章于歸張氏,是承繼母志而行的,所以她是崇儉結婚第一個起頭人(因她的婚事議定是先於張中天的)。

正月初九日,雅軒去拜泉送王書元與張維垣結婚。初十日雅軒回安達,又講習多日。十五日,先生偕允恭至於洪恩家。因陳慕良之母貧無所依,先生為之安排做工地點。二十二日偕高國政等去安達站。

二月十七日,先生因安達縣。於去年冬講習後,即計劃揀選各地人才,從安達出發,去朝陽講演興學,復興錦、朝一帶善風。先生嘗作豪語說:「擺長蛇陣去破朝陽!」先遣張雅軒、高正午、關老師(化行)、孟鳳臣、陳榮秩、楊礎光、張維垣、孫靜軒、關嵐青,閻桂英、李桂芳、陳淑儉、孟良壁、安繼榮、王丹忱、那義坤、李月秋、劉月風、王桂珍、王桂鳳、李子和等四十餘人前往, 於二月十九日到朝陽根德營子四省慈善總會。該會會長楊子功、高海峰請於此開家庭教育研究大會。

先生於三月十五日至林甸縣開講演大會兩星期,系翟李淑範主辦的。隨行者有宋玉潔、曹玉琳、朱玉珊、孟漢臣、周向臣、高國正、於洪志、張世良、陳榮秩等,先生對曹玉琳說:

我領著你們各處勸人,好像駕一隻小船在洪水中救人似的,是一件很難的事。富貴人最難渡,因他的底沉,提也提不上來;窮人好救,一拉就上來,可惜不扎根,見著什麼好就隨著什麼去了,像蓬草隨風跑一樣。

陳榮秩上日子安達初見先生,聽先生說:「吃素的人才可惡呢!他作點功德不許六畜借他的光得以超度,但可得有大德的人才能超度呢。」榮秩奇其言,因此從游。先生命他花錢記賬,回家好向老人報告,正所以立信。講演時,先生對聽眾們說:「我們講了一星期多了,你們怎沒有一人出席說話的?」於郭志賢說:「我們說啥?」先生說:「你上課就說我是個媳婦。」宋玉潔說:「那麼說人家不笑話嗎?」先生說:「笑就笑唄,有個笑就夠了。」 志賢真上台只是重念:「我是個媳婦,我是個真媳婦」,說了多時,大家都笑得仰不起頭來了。先生說:「行了,下來吧!」當她乍見先生時,先生用手指著她說:「吃一年素進一個道門,吃二年素進兩個道門,吃三年素進三個道門,進到八年時,像枯樹似的,干杈子都掉了,一無所成。」志賢由此很有所悟,信道至篤,終身服務會中。

由此去雙城開會,自述對張日新說:

你高高興興把雙城給我我也不要,雙城雖然不是我的,但我到這也一樣享福。以此類推,外國雖不是我的,但我到外國也一樣吃用一樣享福,這樣說,外國不也是我的嗎?人們不明此理,只是亂爭,所以世界日亂。

南行至扶余縣,德惠縣、青山口等處。

四月,先生到盤山高平後,西行至錦州羊圈子、金廠堡等處。五月十三日,到根德營子四省慈善總會,與雅軒等會合。先開會三星期,接著又講一個月。先生說:「這回專講三界,性界是自然的,心界是存理載道應事的,事來則應,不許沉思,事去則淨,身子是做事的,來東西就吃用,不許計較好壞。」此次教法之嚴與在德惠一樣。先生親身監視諸生,課上只許講三界,不許言其它,課餘只許悟道,不許妄言亂行,諸生於道大有進步。魏寶芝是生得黃發碧睛白臉的,得道後面貌為之改變。

房正坤參加這次講習,先生說:「房正坤你雖是老房家的孩子,可是吃老王家的飯長大的,得給老王家慮道才算對得起。」正坤慮了七天,慮明白了,以前正坤曾聽別人說,先生曾說過,非房正坤到老王家當媳婦才能托起全家道。她講先生的家道五行,先生居土,守坤居水,國華居火,士貞居木,淑賢居金。正坤是淑賢心愛的侄女,她若去當媳婦,嫡庶自能和好,就是金木交並;助起國華是為木生火;國華奮志向道是火生土;先生意了,可達志界,自能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五行推轉了。正坤講畢,先生知她慮透了,然正坤當時雖然慮明白了,可不肯去做。

有一天,先生和關老師、孫靜軒同桌吃飯,房正坤、孟良壁、王丹忱在旁伺候著。吃的是小米飯,蘿蔔葉沾大醬,三人揀選鮮美的嫩蘿蔔葉供給食用,但不知不覺的都送到先生面前去。關老師笑著說:「你看這三個姑娘,都向著善人,看起來還善人命大,我們命小啊!」先生說:「你知道她們為什麼這樣?因我的心都用在她們身上了,她們才和我一心,都惦著我,你二人都是當老師的,存她們的道了嗎?知她們都能找個甚樣的丈夫?」二人說:「不知道。」先生說:「你們不知道我可知道呢!孟良壁意中有欲,必找一個倔男人;王丹忱火太靈,必找一個傻男人;房正坤得找一個甩大鞋的男人。」正坤說:「甩大鞋怕甚麼?不會給他提上嗎!」大家一笑。

閉會後,去缸窯嶺,全節庵、葡萄溝、頭造梁子、蕭家店、羊山鎮等處。先生到羊山國華學校,劉淑荃為該校德育教員,去年因勞致疾,卒於校中,年僅二十歲,吉林省農安縣人,為義學女教師中之佼佼者。先生到後為之開追悼會,與會者不下千人,並於墓前立碑,以為紀念。先生曾自述這年回朝陽的本意道:

從前我兒子和媳婦都不佩服我,我始終不說他們。後來我到東省化世多年,善風大開了。民國十五年,我打發張雅軒去化朝陽,帶了一團人,團中有個孟良壁,她曾在龍江女師範卒業,她到朝陽只是說:「善人叫我們死,我們不活著!」我兒子聽著這話竟納悶了,心裡話,我父親沒念過書,怎麼能把人教得這樣信仰呢?他在這一次不服的心,化有六分。以後我也回去各處講道。

兒媳佩服了,才磕頭問道,先生說:

得著誰的道,享誰的福,那年我兒媳婦(房淑賢)給我磕頭問道,我說:「別磕頭了,你盡孝啦,你知道嗎?」她說:「你老這些年沒在家,我也沒伺候著,怎說我盡孝了呢?」我說:「就因為你來,才研究明白嫡庶道,我到外邊受官太太們的歡迎招待,這不是你盡孝了嗎!你是個有能力的人,來到我家是個媳婦本分,就該托起滿家。如今漏了一個,你知道不?你姐姐現在瞎了,就是漏了。」她問:「怎樣能補上呢?」我說:「你是個當妹妹的本分,你的行道入手處是在你姐姐的身上。每年要給你姐姐兩個小兒子做些衣服捎回,得空回家,打開櫃箱看看,缺什麼給她買來,幫著收拾收拾,這叫做托起你姐姐的身界;你的心裡要知道你姐姐的好處,全仗有她看家,我成個善人,你婆母成個王老師,你男人在外興學立功,你也在外做事,她把孩子們教養成人,家還沒過壞了,這都是你姐姐的好處,你都知道,才叫做盡心;既知你姐姐的好處,每年要給她去四封信:五月節去一封,述說姐姐春季的勞苦,八月節去一封,述說她夏季的苦楚,冬季去一封,年關寫一封, 都是要頌揚她的好處,這叫托她的意界;你有學問,應該掙錢給你姐姐和大兒媳婦立業,這是盡志界。能這樣四大界齊盡,你的道才盡得完善了。」她當時給我叩頭道。「爸爸你老放心吧!我能做得到。」我說:「你的道你做得到還不好嗎?」我兒子問我,他得怎樣盡道?我說:「你得給三個人立業,才算圓滿。」

他說:「立志辦十年教育,哪有工夫做那個!」

李趙壁去冬聲言還善德當的債,今年歸家,即實行變賣家產。其族人以趙壁無嗣,所有財產族人可以分得,今見他毀家還債,都來吵鬧打罵, 趙壁笑而不顧。其老母與妻(侯慕貞)更勉勵他,所以在今夏竟把這件事了卻啦。先生說:

從前的天時是以宿命為主,死了還得脫生,現在以天命為主,是活脫生。我拉著善德當的饑荒,若不還了,來生我得轉個大商人,給東家往回掙錢。拉四萬吊饑荒至少得掙四百萬吊才算還了,因為這事雖然是善舉,可是東家們也受了損失,我得了美名,於天理不合,所以要結那樣果。幸有李連城(趙壁)給還了,我就轉成神啦!

此行到朝陽南華嚴寺,一訪故友劉振明。當其與先生乞討問道時,他曾立志先成佛,然後渡眾生。先生說:「我立志先渡眾生後成佛。」二人分手後,劉入華嚴寺為僧,法號蘊虛,其持戒最嚴,日持戒板,監視諸僧,有犯戒者則立責之。自雲,我非管人不能成佛。先生說,我立志不管人亦成佛。二人又分手,各行其志。

八月節後,偕同人歸故里一行。他孫子啟民聞知了,先跑來問道:「我爺爺呢?」(因他生後,先生未曾回家)大家說:「你怎麼還不認識你爺爺呢?」先生說:「不但他不認識我,就是他爸爸也不認識我呀。」未幾,先生偕閻桂英、劉乃忱等去二道溝送王桂貞與白士良結婚。先生見朝陽一帶舊同人,無人為之講道,各歸各家,生活苦惱,乃對李子和說:「你顯顯聖,把這些人都帶到東省去,安排到各處服務,可以立功,可以聞道,自能有成。」子和乃盡力招集男女同人,有王占惠全家、趙安邦(品三侄)、朱國光、韓徐清賢、王品一、趙萬忠等一百餘人,先至海城騰鰲堡淑貞校,以後帶往懷德縣黑林鎮,成立孀婦學校, 留下許多。其餘諸人多去喇嘛甸子開辦學田部,以墾荒田。

九月,在長春招開家庭教育研究大會,系杜紹彭主辦的,假南關某商店之房舍。東北各處女義學中同人師生共到有八百餘人,道尹孫其昌、縣長張筱齊,都很贊成此舉。茲會之盛幾與去年同。紹彭之子防患在長春市內中學讀書,正開會時,他忽患盲腸炎,死於長春某醫院中。其母薛坤傑夜歸會中告之大家,雅軒等同伊去醫院中殯殮之。次晨,大家都面面相覷不出一言。先生說:「這個孩子是向我要道,向雅軒要義,向紹彭要志,若沒有志,從此敗道,人必說是因為兒子死灰心喪志,這正是不慈。」紹彭聞言,振奮志氣說:「是兒不死,是財不散,絕不能因為兒子耽誤八百多人講道。」仍出席講道不綴,他又捨立業金三萬元,立業一事,因以擴大。

長春開會後,先生至懷德縣黑林鎮講習一星期。轉往扶余縣長春嶺講習一月。蘭西陳俊一家擁有萬垧土地,聞道後,成立女子義學,竟施捨出六千垧(七畝為一垧)作為學田。先生把蘭西陳家比作一盞燈,「陳俊一(榮秩父)為燈罩,陳榮秩為燈火,陳楊靜貞成為燈芯子(榮秩妻)芯子不齊燈火不亮。」陳榮秩說:「芯子不齊拔去它!」靜貞給大家磕頭,立志明道,即時化性了,不能走路,朱信學背著她去課堂聽講。

古十一月二日,偕男女三十七人至海城騰鰲堡講習二十餘日。

十二月四日,先生至安達,這裡於十月中旬已開講習班,由趙品三、王澤溥、王富亭主持之。十二日,王精珊與王若淵崇儉結婚,先生為之證婚。十七日早課,先生出席講道,把杜家比作一隻鳳:「杜紹彭是頭已抬起來,薛坤傑(紹彭妻)是脖頸,頸稍細些,杜鳴九(紹彭三弟)為脊樑骨,很挺拔的,朱玉珊(杜紹彭大嫂)為腹,腹稍小些,宋玉潔、曹玉琳(鳴九妻妾)為兩足,足已立起,王淑章(紹彭續妹)劉嚴莊(紹彭侄媳)為兩翼,可惜淑章一翼未能鼓起,杜雲濤(紹彭四弟)和他的幾個女人為尾,尾上的泥陀螺很大,所以這個鳳不能高舉,將來你們四股分居,到四省的省城裡各行其道,自然起來了。」高國正、孟良壁、張士良等都以此題發揮得很透、杜家諸人也依次出席研究此題,先生為之一一批評, 俱有所得。

二十七日,朱允恭出席講述自己的家道,先生給批評說:

金德貞是照著家產來的,你把家產讓了,所以她主張分家。現在你已積些款了,應該在這邊買些土地,才算對得過她。

次日,杜紹彭、張雅軒給介紹買毛荒一方。

民國十六年丁卯六十四歲

正月先生在安達

自去冬講習至正月六日閉會,梁子傑要求在他家再講數日,大家乃又齊至梁家開講。十八日,先生偕雅軒、杜紹彭、梁子傑、曹玉琳、薛坤傑、王淑章、張士良、梁玉瑛等去龍江省城,臨行時,允恭問怎樣存心養性?先生說:

常存老人的好處,不起雜念,不生煩惱,不妄想,不貪利,能這樣就可以存心養性了。

正月二十八日,安達喇嘛甸子學田部開辦,以王富亭、王盛九為經理,王占惠、王國相等皆分擔事務。開發之土地,即民國十四年春王麟閣等所捨之一三○余方毛荒,其開辦費全由杜六合堂支付,將來生利純為興學創會之資。在會中盡義務的職員,滿三年者都為之立業,是為的事成人亦成了。

三月十日(古)先生在安達同張雅軒、王慶雲等至王振家家講道。十一日趙榮九與齊海峰結婚於懷德順山堡,李子和為之介紹。時榮九年四十一歲,海峰年三十五歲(系抱獨身主義之清修)。海峰之父原有四十多畝地完全當出,衰老的夫婦無以為生,想去打石頭子掙錢,海峰和她妹妹海亭聽著了,都哭著說:「我們賣身贖地,以救父親的貧困吧!」李子和給她們講明白倫常道理,她們就決心改變了昔日的清修主義,一定出嫁。子和給她建議和趙榮九(名長生)結婚。榮九,十九歲就在順山堡徐家過活,忠實勤儉。徐家立義學,他就給義學煮飯。海峰回家說明結婚有立業金,可以將地贖回,父母同意了。她弟弟海山素知榮九又愚又貧,乃罵子和的建議不當,海峰溫言勸慰,才得結婚。海亭說:「我後半輩子也不能管他叫姐夫!」海峰之友王惠民也因此氣的得了一場病,而先生特別贊成此事。

二月中旬,先生至蘭西縣開講習會。孟良壁在此任教。三月中旬,自蘭西去呼蘭,因河冰將開未開,不得渡,乃至薄河台附近之山灣張家,為張馬守志及其子講病,母子都好了,家也齊了。至呼蘭講習多日。四月下旬至巴彥。原定在巴彥講習五十天,不料發起人把日期弄錯,只講了五天。先生說:「這裡也有個數啊。」

五月至樂亭大家坨王莊。黨劍塵昔在懷德范家屯經商,曾得聞道,回家和他叔父黨蘊齋及李資森商說,欲立女義學,大家同意。劍塵乃到騰鰲堡淑貞女校請教員,校中派高正午、孫靜軒、關耀民、袁殿文、董守元、王繼堯前往,更在閻格莊立女子義學一處。先生自述道:

民國十六年我到樂亭辦女學幾處,都相離很近。那年生蝗蟲很厲害, 只是有女義學的地方十八里地長,二、三里地寬,這中間沒受蝗蟲災,這是天助啊!

樂亭李毓麒日日聽講,將其筆記出版, 名日《修齊寶錄》並作詞以為贊,其詞曰:

孝哉王公閔夏游 人倫之至品最優 濟世覺民志不侔

方今男女不知羞 昭昭仁義一筆勾 互相爭貪結怨仇

以致東亞與西歐 滾滾烽煙動人愁 炮雷陣雨幾時休

可憐蒼天遭踐蹂 誰無父母淚盈眸 天心悔禍將難收

特生王公展鴻猷 大而化之妙運籌 治國先從齊家求

講演家教八方游 勸人孝悌改過尤 並講四維兼性柔

廣設義學亦有由 三從四德重女流(先生主張性從天理、

心從道理、身從情理以駁古三從)養成母教仉氏儔

恢復鄒風化神州 講演立學雙方謀 兩相輔助用心周

達到目的遍全球 事父事長善風留 天下一家無庸憂

四民安康樂悠悠 王公功德被五洲 萬古芳名青史修

浩然之氣貫鬥牛 作善豈但福祿遒 天賜哲嗣紹箕裘

鯫生慕切把歌謳 不計筆拙揮禿頭

六月,在懷德順山堡講習,參加的人很多。至黑林鎮又講幾日。姜子復來拜見先生,此後乃從游。七月初五,至西豐王鼎三、譚馬素仙等所主辦的育英女子義學,適王國華從朝陽來,拜見先生, 叩拜畢,雙方無言。子復等出,白勤對姜子復等說:「你們為什麼跟著王善人走?你們看見對待他兒子那麼冷淡,你們不也就明白了嗎!」子復進屋,問先生:「怎麼對兒子不說一句話呢?」先生說:「我從家裡出來時,就和兒子說明白了,我不管家裡事。」子復說:「怎麼不問問孫子們呢?」先生說:「他有幾個兒子,我有幾個孫子,那還問他作什麼?」 子復欽甚,向先生叩拜。該處講演會為李化周主持,請縣長蕭德潤為會長,教育會王會長為副會長。初請時,聞去六、七人,及至則偕有五十三人,縣長疑為邪教,不肯出席,王會長托故去瀋陽。縣政府來問道:以何種學說講演?講演內容不許涉及宗教,因果及講病等事,先講給我們聽聽,能講便講,不能講便不必講。紹彭說:「叫講就講,不叫講就不講了,我們自帶路費,並不累及他人。」先生聽著這些話,就像沒聽著似的,見著講室中地不平,乃潑水墊地,把地墊得極平。李化周借縣立第一校開講,孟良壁先出席,仍本先生平日所講以立說,聽眾掌聲如雷。王國華出席講演,有諷世語,被中學教員曹匯波當場指責,化周為之解說始已。此行,先生父子外有紹彭夫婦,雅軒夫婦,閉會後至雙城,講演幾日北上,到喇嘛甸子學田部,住三日。七月二十日至龍江省城,講演多日。回至安達站,講演幾日。八月十二日到達安達縣,隨行者有張雅軒、王連捷、姜子復、費廉政、陳榮秩、高國正、侯向琳、王淑英等, 在安達講習半月。二十七日為孔子聖誕節,先生往孔廟與祭,祭畢對允恭說:

聖人之所以為聖人,不過一誠而已,誠才能盡性。諸葛亮能應付三國時代那個環境,無非是能盡己性盡人性,把三國時代的人物們的性都明白啦,所以才能有那樣的成就。

九月六日,離安達南下,經長春到雙陽縣講習,王敬修等因尊敬先生,特備雅潔靜室以款待之,而先生與同游者皆入普通住室中,敬修請先生去靜室休息,先生不語。又求雅軒代為轉請,先生沉默多時,說:「你問問他們為什麼請我到那屋去?是拿我當個勸世的人招待呀?還是拿招待肥豬法待我呢?喂肥豬的才隔槽子喂呢。我在這屋和大家同住,隨時講道,不知道哪句話把哪個人勸明白了,還許勸明白了許多人也未可知!知道我的心裡,自然就不那樣待我了。」這次會上有三千多人。講好了兩個啞吧。講課時特別嚴,命齊海峰出席講自己崇儉結婚的道,她一說就往外說,先生就叫她下來,一日上了十二回課。

先生很盛氣的說:「人們都是學好兒的,沒有一個學道的!」曹玉琳乃痛哭流涕的說:「我們把家庭幸福都拋棄了,從你老學,你老怎還說我們學好呢?」跪在地下求道,不給道不起來。孫慕珩在這個當時忽然明白了,世界上漏下來的人是佛,所以她才肯嫁趙品三。二十七日講習終了,照團體像。

秋日,畢相臣、郭靜軒等於龍江誣告先生及杜家四十六條,謂為邪說迷人,假善騙財,因此方立義務女學。省署查明乃息。十月一日到懷德黑林鎮,稍住幾日,便赴海城騰鰲堡開成人大會,到會者數百人,先生說:

你們知道我嗎?我把呂祖的智慧劍得著了。呂祖用智慧劍能把「兩頭蛇」紮在廟脊上。看現在的姑娘們,從小就貪娘家的東西,臨出閣時大收拾一陣,找婆家要彩禮,甚至於一口把家業都給吞了,把兩方面的人都得罪的傷心了,這不像兩頭蛇吃的路斷人稀嗎?這回我把婦女道講明,姑娘們實行崇儉結婚,先能在社會服務積金立業,結婚時,不要娘家的陪送嫁妝,不要婆家的彩禮,婆娘兩家都喜喜歡歡,這不是「兩頭德」嗎?所以我說把兩頭蛇斬盡都變成兩頭德了!

還有人立志度盡眾生,先生說

「你知怎樣度盡眾生啊?」那人不能答。先生說:「你得要度盡你自心的眾生(念頭),才能夠度盡眾生。」

騰鰲堡閉會後,先生去黃沙坨、紅旗楊子、高平等處,由盤山縣登車去錦州萬全庵講習兩個月,參加者有四百人,李趙壁隨行。先生說 「李趙壁算合適,和天下合夥了!」

十二月,先生在懷德順山堡講習。二十七日,偕張雅軒、朱恕忱等至黑林鎮過年。先生說:「不管年節,還是講道啊!」時關嵐青得家信,知其兩兄皆死於外,她父親把土地典出,去取她哥哥的靈柩,並接家眷,家庭生活很是艱窘,嵐青聞之,心亦苦悶。先生叫她慮道,她慮她姐姐們出閣後,有的守孀,有的受窮。當她們結婚時,父母都是仔細揀選,再三考慮,怎麼結果還是這樣呢?再考慮她姑母們和姑祖母們,也都如此。因此,知道人生是有個命啊!她大哭一場,立志學「大舜不告而娶」,我必不告而嫁,有了立業金把土地贖回,自可救父母了

民國十七年戊辰六十五歲

正月初三日,自黑林鎮赴蘭西縣,住多日。初七日李淑貞死,淑貞台安人,服務於義學中多年,在德惠講習時,曾化性明道。先生說:「她是蛇轉生的,最怕人碰她,一碰她准像蛇兒蠕動似的,你們盡量的揉搓她,揉搓她一回化一回。」去年在錦州郭家花園教學時生疥,病至危,先生命張雅軒送之去蘭西與吳春山結婚,時為十二月二十八日。先生說:「她已脫去蛇像了,未脫出輪迴,來生還得轉生回來。」

二月十八日,到騰鰲堡淑貞女校。此行有陳景陽、宋樂山、杜宋玉潔、李楊淑實、周道真、劉乃忱、孫慕珩、那玉坤等二十餘人。同時,雅軒去安達喇嘛甸子,為王占惠與王玉璽、王國相與畢會元、王占恩與關嵐青於二月二十四日同時結婚,嵐青等皆立業。先生預告嵐青行道之步驟云:「結婚頭三年先了陰命,用立業助娘家解決困難,次年三年助宿命,為婆家人立業,再三年往外助立業金,把立業原本助出去。這一段之後,就當德人了,往那裡去自花路費,自備火費,專為助人,是為德人。」

先生到騰鰲堡時,正招集教員講習,研究教材。先生道:「一般人都是人唸書,我們須變過來,要『書念人』,就是念什麼書,也要本著三界、四季、五行向人身上歸,正是,萬物皆備於我之意。」張淑芳講初小國文教課書(中華書局出版)中之《滴水自述》《水之衛生》《法律》《女學生》等課,眾人皆依次出席按題發揮。先生道:

我所以專辦女學,就是為救女子出苦,女子信力足,有良心。現在的男子沒良心的太多,稍有能力,就要娶小女個無論女人以前有多少好處, 也都一筆勾銷,這樣男人真是壞極了!

給女教員們講道:

教學的是要因人施教,教小孩們就得教給他們文字,叫他多念多記就行。若給他們講道,就要空費力氣。教成年人,若只交給文字而不講道,也算錯了。

二月三十日,允恭因內人不就道德範圍,自己立志,若化不過來女人就投井一死。先生道:

你對這事沒有仔細思索啊!你的身是父母生的,你怎能因女人不聽說,就把老人的「遺體」也不顧了,這是大不孝啊!你是你父親的愛子,你若一死,你父親又該怎樣難過呢?人在五倫之中,除朋友外,必須自找自己一面的是非。你今天立志管女人,這正是向女人方面去尋是非,這正是差了。俗語說:「爺爺躺在炕上,憑奶奶賞吧」,這話雖很滑稽,卻很有滋味。今後不要向對方去求,只是管束自己的心性吧!

閏二月五日,先生自騰鰲堡起身往遼西一帶去,第一日到五間房,隨行者有陳景陽、宋樂山、白撫宸、劉孝慈、杜宋玉潔、孫慕珩、王玉清、陳榮坤、張菜園子姑娘、陳榮儉等,另外有張世維等七個病姑娘。先生對宋玉潔道:「你把這七個病姑娘看護好了,你也就成道了。途中食宿擦膿上藥都須你照看,你還得買幾袋子白面,作成些餅,給她們吃。」玉潔道:「你老因什麼叫我這樣做呢?」先生道:「只因你的命大,她們的命小,你能把她們托起來,你就成道了。」 玉潔果然這樣做了,一路到北鎮真就化性了。由此西行至陡溝子,谷家牌坊、蓮花泡、高昇鎮、北鎮、大三塊石、柳屯等處,一路乘大車或步行。

端陽節到朝陽羊山國華學校住數日,先生道:

我對於祖父、父親、母親能盡孝道,對兄弟盡悌道,對於女人能立住剛,對於兒女絕對不管(教之以道),是盡慈道,我的孝悌慈完全是本著天命行的。國華對於這三樣,也都盡了,他盡十年義務專辦教育,體我的志而行,是盡孝道,立學校,他的族弟子侄們都得受教育,是悌道慈道都盡了,然而他是以宿命為主,所以比我差一步。

為孫慕珩講明清修不能成道,慕珩乃決意出嫁,先生為之介紹與趙品三結婚,慕珩同意。定於五月初七日送往北四家子趙品三之故里。結婚先一夕,國華竟兀坐一夜,自思道:我父親怎就必把孫慕珩嫁給趙品三呢?孫慕珩又怎能嫁給那樣又窮又老的人呢?我教的學生也很多,何以不能那樣做呢?直到天亮,他忽然明白了。啊!我父親以道教人,是辦的佛國事,我辦的是人界事,專教給學業,所以學生不能那樣。

初七日,趙品三與孫慕衡結婚,時品三年五十四歲,孫慕珩年三十六歲都是不曾婚嫁過的人,一時鄉里傳為美談。

先生對他倆的評語道:

趙品三和孫慕珩結婚,比較起來,力量是相等的。品三助慕珩為母親立業,為侄女立業慕珩助品三為侄娶媳婦。在宣講堂同人中,他算拔個狀元。但品三還有看慕珩不對的地方,這是大錯,她即使跑了,你也樂才對。

先生偕同人回家一次,後至二道溝,新台門等處講演。

六月二十日到興城。杜紹彭喪子,他內人薛坤傑念子心切,幾乎顛狂。先生偕她到各處講演,於道深有所得。一日,在朝陽頭道梁子,出席講婦德女道,真講透了,先生曾說:

人都說陰命不好,其實沒有陰還不能生陽。那年薛坤傑在頭道梁子講明婦女道,我說:「聽你講的道,就知道杜紹彭必得道德總會會長,這就是由陰就可知道陽。姜太公沒有那樣女人,他又怎能成道呢?」

去年康會長南海先生逝世。此時江建議人自巴黎回國,招開會員代表大會(時在四月十八日),議決不選會長,實行理事制,選理事十八人,舉杜紹彭為理事長,執行會務。紹彭對眾人發表說:「我本不才,蒙大家謬舉,對於這個重任委實有些害怕。我有一事,請大家允許,我才敢就職!」大家同問什麼事。紹彭道:「道德會是為的,修齊治平,可是起點還是在家道上。有一位王鳳儀先生,對於婦德女道家庭倫理講得極透,行得極其真,切近東省,創辦女子義學數百處,我會若能得這個人為宣道主任,更聘他的同志張雅軒為理事長,我會內外得人,名實俱備,將來進展無可限量,請大家公決。」大家一致通過。散會後,六月二十八日,萬國道德會聘先生為宣道主任,張雅軒為理事長。截至此時,統計義學共四百三十七處。紹彭便到興城來請先生,先生乃遣雅軒前往,籌備一切。

時齊海峰在此會(興城),先生對她說:

「你的男人(趙榮九)的病好有六分了。」海峰問:「怎知道呢?」先生說:「從你的意上看出來的,因你的意已活起有六分了。」海峰道:「那麼我隨你老學道,一氣學到十分,那有多好呢?」先生道:「是得要學點行點,行點學點,才能成呢。」因此,乃令大家悟李侯慕貞、杜薛坤傑之意都什麼樣?海峰和坤傑所以能明婦女道,是因她意鬆散了些,不像先前那樣緊了。海峰回騰鰲堡,見榮九病果然好有六分,海峰因之信道益堅。

朝陽四台營子李振中患瘋病,他母親聽知先生在興城,特意步行來訪先生,先生道:

「你的兒子瘋,是你前半生作的,你能認不是就好了。」李母自悔道:「我年輕時搶尖,與伯兄不睦,所以振中瘋著說,磨你的尖。」

七月,至錦州萬全庵專講三剛與三從之真義。齊海峰、孫慕珩等也出席講述。先生道:

你們不用講了,你們早把舊三從打倒了,你們都是就下去的,只要你們不嫌惡丈夫,他們的祖先就都感激了。講三從是平等夫婦,男人倡之於先,女人隨之於後。

講習終了,先生東來,偕劉惠忱至馬蜂泡(遼陽縣)白佩珩家,講述往事,佩珩深為感動說。我今天才知「人之初,性本善」,因以宣紙書「所過者化」四字,並紀數言,以資紀念。其文曰:.

「鳳儀王老先生籍隸朝陽,少時家貧,未獲從師問字,稍長,目睹社會風俗之不古,推其原因,實由於家庭教育之不良,遂立志提倡講演,與父言慈,與子言孝,正墨子所言走而行義者也。又其勸導之法,先從女界入手,所到之處,翕然風從,僉以老善人稱之。貞幸得與聞其諸論,因書此四字奉贈,以志嚮往雲。」

茲時,適先生患腹疾,未得多講道,自謂有負白君盛意。

八月之二十七日,偕張雅軒至安達。九月二日,道德會立「務本學校」開週年紀念大會,先生前往參加。十日,去蘭西,轉赴懷德,徐子貞死,往弔唁之。徐子貞辦男女義學多年,人呼之為徐二東家,其妻妾不和, 先生說:「他家像一隻船,子貞是桅桿,妻妾是桅桿夾子,夾子木質已朽,桅桿要倒了。」大家說:「桅桿若倒船不能行,船上的客人怎麼辦呢?」先生說:「不好上別的船嗎?」,子貞死,他家對於善事也逐漸不為了,到他家裡去的同人們也稀少了。

先生又至范家屯黑林鎮等處。

十月十九日,到騰鰲堡,開「成人大會」講習多日,西去五間房、黃沙坨、高昇鎮、盤山青堆子等處。在黃沙坨時,謂唐雨恩家宜散開過了。

到錦州萬全庵開一大會,杜鳴九、曹玉琳等均參加,直至臘月初旬閉會。

白撫宸講演,口若懸河,詞皆葉韻,尤喜道因果報應,很得聽眾之歡心,然不能達於至道。先生告訴雅軒說:「你看看撫宸腰裡還有錢否?」雅軒笑說:「他早就沒有錢了。」先生乃一再嚴格批評他,撫宸心灰意冷了多日,才知先生批評他的意思。那時如果有錢,大有逃歸故里之勢。

遣孫慕珩送王淑英去朝陽團山子與李連溪結婚,先生道:

李子和和他的長子連溪,兒媳王淑英都是行的天命事,他的次子連峰行的是宿命事,他的長兄(李儒)就行的是陰命事,然陰命之中也有孝悌慈。李儒和後母分家,把子和母子逐出,以後他攤著官司,後母用全部財產把他贖出來,這是由反面助母成道,也是「盡孝」,因他吸大煙打嗎啡,子和才把家產讓給他,是由反面助子和成道,也是「盡悌」,子和讓產,兒子們才得自立,這也是「盡慈」。子和讓產之後,我為啥不叫他再掙錢?因他既遇這樣的哥哥,就是命中早虧悌道,既讓產了,還掙錢就是不知止,終久必受他的苦。無論倫常中哪個人,若有和你為難的,就是你哪處命不足,就從哪處下手,專求他和你中間的道,道明瞭,自然就過去了。當王淑英去結婚時鄰家的新媳婦們,因李家沒有立錐之地,太貧苦了,替她為難,竟至落淚,淑英給她們講崇儉結婚的好處,兩個新媳婦知道自己身入樊籠,反倒哭她自己了。

十一月七日,李永成與劉靜一結婚於安達。今秋,先生到黑林子時, 講「清修」不能成道。今之清修多學三皇姑出家,哪知她在十六歲時已成道了(春季),今人把夏季秋季都過了,修也只能成個陰仙。靜一問:「怎能成道?」先生為講崇儉結婚道。當時被孫濟川等聽著,他們說:「善人心偏,竟給朝陽人辦崇儉結婚。」先生聽著,臨走時,對劉靜一道:「你的事你自己作主,我不管了。」李洪一向劉靜一提說,與高殿福結婚,靜一未允。孫濟川道:「誰管她願意不願意,咱就給她崇儉結婚啊。」靜一知道了,託言回家省親。她常聽先生說李永成是佛界人,自思,我何不找他去結婚呢!同她叔父劉廷忱徑去安達,自言是王善人叫她來和李永成結婚。人都知永成又老又愚又傻,有為她落淚的,有愁悵的,靜一意志堅決, 乃於十一月七日結婚。晚間入洞房,李永成坐於炕梢,一聲不出,多時,劉靜一道:「李先生啊,他們把你的行裡安排到炕頭了。」永成就到炕頭坐著,問靜一道:「你來時,你老人知道嗎?」靜一說:「知道啊!」永成道:「你要知道啊,我是個莊稼人,還很傻,今年四十九歲了,你要好好尋思尋思,若後悔,你可趁早啊!回去吧,」靜一道:「來了能回去嗎?」永成道」你可別後悔啊!後悔就把德行丟了。」靜一說:「你放心吧!」時靜一三十五歲。以後先生聽說他們結婚的經過說道:

李永成結婚時,入洞房了,他對劉靜一說:「我四十九歲,你知道嗎?就這一點,不肯告訴的就是假人,他能照本實發就是真了。女子最重助夫,像劉靜一肯嫁給又愚魯又骯髒又年老又貌醜的李永成,那才算是真助夫!」

我讚揚李永成是佛,只因他無說,無論人家說他什麼,他只是說:「好啊!我竟遇著貴人了!」他有這種會做愚人傻人的本事,就是佛行,就能成佛。普通人都喜歡能說善辯,知識高深,其實那樣的都是道中之魔。

十一月到安達,時會內同人皆願在北京購買會址,將總會設在北京。在這縣開會時,會員們自動捐款一萬七千餘元,乃購北京東四牌樓三條胡同門牌十二號之宅舍,成為會址。雅軒、紹彭去北京放賑,在北京市設粥廠十八處。

十二月二十六日,先生同朱潤豐住喇嘛甸子,距學田部十八里,潤豐欲僱車,先生不允,步行累著,因致咳嗽。晚課講:「存其心養其性,可以事天也,存心是要存個人職分內的事,你們盡義務的要各盡其職,就是各務其本。像朱允恭是教學的本分,就應當思索兒童的道,兒童在人生四季中屬春,五行屬木,所以兒童貴乎自立,凡事不用人管,不使人操心,以仁愛勤學為主。「

二十七日晚講課:一不信天,二不知己,三不知人,一生的道准無所成。

民國十八年已巳六十六歲

正月先生在安達喇嘛甸子學田部,對王白志坤道:「你應當悟你兒子們的道」。她悟了多日未得。先生道:「你大兒子(占惠)是應當修身的, 二兒子(占恩)是應當齊家的,三兒子(占和)是應當治國的。」接著又講立業與崇儉結婚之真義。

初六日,去龍江省城開會,張雅軒、李子和同行。

三月十三日,先生到北京,萬國道德總會正式成立,召開會員大會,會期兩個月,到會代表八百餘人。關外去有四百餘人,舉杜紹彭為理事長,張雅軒、裴會卿為副理事長,孫常卿為總幹事。原有之計劃,以江建議人、王鳳儀、張臨庵、徐先生等分擔講道等事,不料建議人未能歸國,張徐二人因事未能出席,只是先生講,仍講家庭倫理為主,南省人士認為俚俗不足以為道,竟有登台大罵而特罵的,雅軒盡力斡旋,乃稍平息,數日內發為之白。先生自述道:

人作事必得要和事體合一才可有成。我那年在北京總會被人辱罵,我登台發表說:「我是東省一個辦義務女學的人,受道德總會的招請我才來的,你們不願意聽我講,我有個不講就是了(時先生任宣道主任)。」我推卻職責後,我知道杜紹彭必要吃勁,我就到他的屋裡對他說:「道德會不是人人的嗎?我們既來就有我們一份,明天沒有講道的我還是講啊!望你不要發慌。」為什麼我要這樣說呢?因為職責不是別人的職責,是我自己的職責。道德會是個空的,必得有道德人辦道德事來充實,才真是道德會呢。像水缸似的,倒裡水了,才算水缸,若是空缸又怎能得水缸的名呢?所以名實是不可不注意的。

安徽省有個姓金的人,背著行李徒步,來北京總會,捨了二十個銅元,聽先生講家道倫理,他說我是為聽三教原理而來的,怎麼竟講這些呢?先生叫劉靜一、齊海峰、孫慕珩出席(時會中同仁都呼之為 「老三家」)講從前怎樣清修,現在怎麼崇儉結婚,金某聽著說,這樣人非善人不能化!因問先生道:「從前孔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你老能否用一句話把道德會包括過來?」先生說:「萬國道德會就是兩口子(男子和女子)。」金某無言而去。有時給職員們研究經書,先生主張把書須歸到身上來。自述道:

王復乾講,天一生水,過了幾天,我問他,什麼叫天一生水?他不能答。我說:「水主柔和,你動不動就動脾氣,那算天一生水嗎?」

先生講婦女道云:

姑娘本分「志為根」,老太太也「志為根」,為什麼媳婦「意為根」呢?因為媳婦是從別人家聘到他家來,擔負這種持家的任務,這個時間不能不變作意為根,好應付的圓滿,到老年仍然回到志為根的本位。

講男女五行道:

男子五行,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女子五行,水生金,金生土,土生火,火生木,木生水,是以逆為順的,好能男女互相躲開路,孀婦行道和男子同了。

又講 「四不正」 道:

我用四不正(《大學》中的四不正)給人家講病,我格物這四不正是四堵牆,只要把自己當門的那面授推倒,不就困不住了嗎?再不你就騰高一飛而出,有多麼省力呢?

次晨又講:四不正也就是四層樓:忿懥是身界人的致命傷;好樂是心界人的致命傷;才到意界的人還有恐懼心,最容易由恐懼丟道;才到志界的人還有憂患心,雖是為世界而憂,還是熱心呢!

此次成立會,會期兩個月,到有九省八十一縣人,選理事一百三十餘人,設立職員養成所,以固會基。更派許多職員,助辦山東、陝西各省賑務,將河南、綏遠、陝西一帶之災童,集有一百八十餘名,由北京總會送往安達喇嘛甸子學田部內設立「工讀學校」以教養之。

八月二十日再召開理事會,到會者有九省一百三十八縣人, 除原有理事外,又增選三百餘人,共五百餘人。江慕渠仍未歸國,其兄儒成代表到會,仍選杜紹彭為理事長,張雅軒、裴會卿為副理事長。大家對先生之飲食起居極為注意,先生預防走入奢侈,自述道:

那年張雅軒給我買皮襖,我把他好個數責,因為他領頭給我買皮襖,準要領壞了許多人,所以我不要。後來他叫陳榮秩做好了,說是他父親給我送來的,我看朋友的情面才收下。我原有的羊皮襖是盧耀東送給我的,雅軒說想要給我賣了吧。我說這是朋友送給我的東西,又哪可賣了呢,賣了不是瞎了朋友的心思嗎?這叫作盡情理。

有個姓施的,他說我在道德會很多年了,沒得著百官之富,宗廟之美。先生聽著,記在心裡,過了兩天問他道:

還願意得百官之富,宗廟之美不?要願意得就很容易得,必得三界分清,四界定位呀!光會使心,不會使志意,好貪,哪能得著呢?

九月二十日閉會。二十二日,先生自平至綏中、大寨。王國華在此立「溯本學院」,在此講了數日,自述道:

民國十七年,我給趙品三和孫慕珩結婚,國華對我不服的心又化了二分。次年,到綏中本想少住就走,偏偏的漲大水,把我們攔住了。我兒子講《中庸》,講一章,我說是我,拿我所行的事和書對證,一點也不錯。講完了,他那不服的心又化了一分,那一分這幾年也都化淨了。總而言之,我性不化我心不平,我兒子絕不能佩服我。怎樣叫作心平呢?就是看著眾人為一體啊!

國華佩服了,乃至錦州,請關嵐青、畢會元、張世維為溯本學院德育老師。先生到錦州三屯講習幾日,時有郭某作了錯事,再回公中,同人都很憎惡他,先生道:

眾人為什麼都煩惡他呢?只因他違背天理,孕婦跌倒胎兒易墜,不能活了;人在天地間,像子在母腹中似的,人動性,像在母腹中亂動似的,所以天地不能容他。

十月間,至騰鰲堡淑貞女校,講數日,先生道:

人讀《中庸》「博學之」一語,博字都解作廣博,其實是說淵博其學,所以下文說「溥博淵泉」,又說「溥博如天,淵泉如淵」,都是解作淵博之意。

又說:

「慎思之」 一語較「格物」還深一層。

十一月,至安達喇嘛甸子學田部。該部於九月間,校長李木林被匪打死。十月初旬匪再來,被王占惠打死匪人四名。十一月十八日經理王富亭死。先生到這裡後,令盡義務的職員都去掙錢立業,災童們仍在這裡教養,先生對災童們曾進行過教導:

為人子的以知道老人的好處為第一要緊事。我到喇嘛甸子孤兒教養所,我問孤兒們說:「你們的父母好不好?」他們都說:「不好。」我說:「怎說呢?」他們說:「父母都是抽大煙打嗎啡的。」我說:「多虧你們父母是打嗎啡的,不然你們哪能來這江省呢?你們來這裡受天下的供養,所以你們正是大同先導啊!」

年末先生至安達縣城過年,對大家講道說:

現在我不敢說的話,還很多呢!就以我主張孀婦改嫁一事,若對眾公開講說,人必誹謗。

民國十九年庚午六十七歲

正月,在安達分會,正值教員講習,時張日新為主任。先生對他說:你的教法是一面教法。如果你講完了,再令學生回講,或學生有不明白的地方,起而質問,你再為學生批評,為學生解釋,師生互相討論,共同研究,這叫作兩面的教法。能這樣作,自會有進步的。

正月初七日十二時,先生自安達去喇嘛甸子學田部,臨走時對大家鄭重聲明道:

我這次來是專為拔淨心人來的,今年義學辦法不能再由各總校向四外分校派人了。各校由各地的創辦者自行聘人吧。我們從此推手,義學事告一段落了。

正月,先生偕陳榮秩、關亞禎至騰鰲堡淑貞女校,住十數日,乃西去,二十一日至錦州三屯講習。興城縣永和屯永寧庵陳香圃到三屯,給先生磕頭雙手舉著地照,跪懇先生給他派人辦學,陳香圃夫婦二人夢中有人告訴他在院中修一座廟,塑天地佛像,再辦女學一處。人們因他性情古怪,都不肯和他同辦,所以他才來跪著懇求。當時僅張子嘉在坐,先生叫他接過來,想了幾天,無妥人可派,因命子嘉全家去。子嘉一面種地,一面辦學,趙純一(子嘉妻)煮飯,張淑芳(子嘉女)教學。二月一日,子嘉步行回海城接家眷,沿路至磚台、高昇鎮、黃沙坨、五間房等處視察女學。

二月十七日,先生偕孫靜軒、劉孝慈、劉文永、白寶峰、高心一、白撫宸、寧心泉、陳榮秩、劉惠忱、田玉衡、黨劍塵及去樂亭之教員十三人,由海城淑貞女校去瀋陽,至遼寧飯店,次日午後三時開講,每日午前對外講演三小時。此外有請講道者,則分頭去講,專以家庭教育、倫理、性理、三界、五行、四大界立說。聽眾有知達天命者,皆當場立志守住天命,不貪財色利祿,抱道自重,惟求務本。高正午、董守元等亦來助講。

二十日孫逸塵請先生到他家,劉惠忱陪往,孫問他應當怎行?先生道:

我到此三天,已看明白了,富貴人爵已足,惜還未得天爵。聖經云:「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一般人都是得著人爵而不修天爵了。常言說,公門中好修行,何不及時登高一呼,喚醒世人呢!

逸塵大悟,願以眾人為心,消除嗜好,做志意兩界人,設學校及講演社,每年願出資千元。寧心泉之子寧孟言,其兒媳楊樹先,聽先生講道,皆極欽佩。二十一日閉會,孫、寧諸人竭力籌劃,乃在南市場明欽裡商埠一分局門牌一二九號設立講演社,高心一、寧心泉負責主辦。先生告訴大家不要鋪張,範圍要小小的,先從講演起始,勸化眾人,歸本為要。另外叫馮明坤、張守范、黃廉芳、袁殿坤等人到各公館做女工,藉以化人。張嘉亭、陳敬修、孫逸塵等主張立學、白佩珩云:「省城雖有小學, 而不足以收容就學之兒童,所以失學的過多。一般辦教育都辦中學,師範大學,把小學忽略了,欲建高樓,先以地基為本,小學是教育的基礎。尤其是義學的教育方式,正宜於省城開辦,以道德補救浮薄之習。且女子是國民之母,女教正,則身修、家齊、國治,而天下平了。」大家議定於楊教寺成立義務女學一處。,

二月二十一日,先生偕孫靜軒、白撫宸、劉孝慈、劉高惠春至安東,在義務女校講道三日。徐瑞麟幼為乞丐,事母孝,後營商致富。至海城淑貞校聞道,誓學張雅軒毀家興學,乃立該校。先生又往大東溝女校講道三日,住王玉璞家,夜間後街某商家更夫狂呼前街失火,謂火王玉璞家,眾奔至不見有火,回去還見火光,眾以為奇怪。

三月一日,先生偕武豐年到本溪開會二日,官府及各界人士都極稱讚義學宗旨正大,教育優良,皆願盡力擴充校務。三日,回瀋陽,寧書閣患中風不語病,先生命高心一往為之講性理,倫理,疾乃漸愈。五日,先生至公主嶺,雅軒己先日在此開講了,聽眾很多。田玉衡(綏中人)才入會,酒癖未能除掉。在廚室中私自飲酒。先生入室,玉衡的酒無處可藏,萬分慚愧。先生說:「喝酒是為的取暖。」接壺也斟一杯自飲而去。玉衡說:「善人若不飲我一杯酒,我幾慚愧自殺。」人皆服先生教人可謂極圓通了。

閉會後,去順山堡人(懷德縣)、蘭西等處,。

五月三日(陽曆),先生偕李子和、陳榮秩等到安達,途中乘棚車,先生用手揩眼睛,車稍傾斜,目被手觸,痛不止,乃稍事靜養。適紹彭患病,與先生同處,日日研究立業世界,將立業宗旨研究極為透徹。先生說:

人能立業就算自立了,能自立就不能互相攪擾了。立業人的利金有餘再為他人立業,這樣作人與人之間都是恩義相結,絕無仇恨,這不是佛國世界嗎!

五月二十日,先生遣張雅軒去喇嘛甸子學田部,再告盡義務人員都出外自己掙錢立業。二十八日,先生自安達赴瀋陽。

為孫靜軒、張守范討兒子

前六月十二日,先生自瀋陽將去錦州已買票了,後聞遼西水大,把鐵路衝斷,乃又回會已午後三時了。(大西邊門外明欽裡家庭研究社)先生道:

今漲大水,高粱被水澇過,就要有黃三個葉的,或四個葉的,就要減三分年成,因為子粒不足。人們修道也像高粱一樣,看他虧幾道倫常就知道了。

孫靜軒說,我這個高粱曬大紅米了吧?先生道:

你是個槍桿(因沒子女)。

靜軒說:「我隨著善人奔走呼號數十年,還落個槍桿,你老說大同世界『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沒有兒子可討異姓人做兒子,以前你老說給我討兒子,直到如今也沒有辦到。」先生說:「你什麼時討呢?」靜軒說:「我現在就要。」先生道:「現在就要,現在就有。我原先說把張維垣給你,你說他身體軟弱,怕他死,今把宋家昌給你吧(懷德縣宋希義長子)。」曹玉琳道:「真嗎?我去叫他來!」先生道:「你辦這種事,你就成了,『天仙送子』,將來你有『十三太保』之命。」

玉琳把宋家昌招喚來,立時磕頭,認孫靜軒為母,更名為孫漢濤。靜軒給兒子立業五百元,以盡慈道,大家都為她賀喜。有的人說,孫靜軒有功有德,名望索著,她才有要兒子的福分。像像張守范孀居多病窮又孤獨,上日給王道一家當老媽子,做了三十六天,被人家打發回來,在會中住著呢!若給這樣人討個兒子,那才真正的大同實現呢!先生道:「大同世界還有階級之分嗎?」命曹玉琳去喚張維垣來,先生道:「我把你給張守范當兒子了。」維垣便磕頭認母,先生道:「張維垣給你父親去信,說給這位母親立業,我們搭搭茬,看他樂意不?」張振之(維垣父)復函極端贊成,立時把錢匯來,先生道:

靜軒母子是相成的,成靜軒的德,成漢濤的道。守范母子呢,是成張維垣的德,成守范的道。

維垣給守范立業,這正是買母奉養,簡直像楊福重生一樣,這是國家的祥瑞啊!

維垣的生身母是生瘡死的,如今張維垣又認一母以盡孝道,這也正是超度他的先母呢!

六月,曹洪治與鄭淑蘭結婚於喇嘛甸子學田部。先生道:

鄭淑蘭她媽死的時候,她一味的哭。我說:「你哭什麼?你媽和你嬸娘死了,拋下這八個小孩子,你就像給我教義學似的,教管兼撫育這八個學生,我們一年也給你三十元衣履費,做三年就行。」她說:「中。」我說:「你這樣做,你父親你叔叔也都淨心了,也對起你死去的媽媽嬸娘哩!力量多麼大啊!」到三年時,她出閣了(給曹玉琳當弟妹),她的兩個妹子小,離不開她,只好帶著去,真是特別啊!我說:「你把繼母道脫了.不然你非當繼母不可,這回陰命了啦,自己立業宿命也止咧,年年給公婆錢花盡孝道啦!」去年娶大伯嫂,她夫婦助立業金一百元,家人親友都贊成她,就是那三年的力量啊!

六月二十四日(西曆七月十九日)先生到錦州三屯講習,雅軒隨行,趙品三、李永城、張子嘉等先已在此開講。先生至,研究「忍辱是明心丹,找好處是暖心丸」。此次講習月餘,約數百人,未幾,得安達電報,先生道:

我同張雅軒在錦州,忽然得到喇嘛甸子學田部的電報,請雅軒速去。我們當時猜疑是發生什麼不幸的事了,我二人就都起了煩惱。後來得著王盛九的詳函,才知是王國瑞(先生族侄)有些不軌的行為,請雅軒前來解決。當時我與雅軒恨起他來了,雅軒北上,我也回瀋陽,我對他說:「你到安達休息去吧!」舊歷七月二十四日我在遼寧病重,雅軒在安達也病重了,我們真的同時休息了。當時,旁人都說我非死不可,但我自己心中知道是絕不能死的。因我當時雖起了嗔恨心,但我後來稍稍自解,總沒到斷情, 斷義的地步,所以不會死的。也因那年我把女義學事交代了,放下了事,自然延壽。但你們要切記著,無論善人惡人,如果動性,輕則病,重則死,是定不可移的理。

當時劉惠忱在騰鰲保得傷寒,知先生病於瀋陽,雅軒病於安達,紹彭病於北平,都極危險。乃同孫靜軒冒雨去瀋陽,先生便血最劇,他們帶來打瓜數枚,先生食之,乃日日漸愈。不數日得杜鳴九電,知雅軒病癒,半月後即可南歸。又次日,得北平總會電,知紹彭亦愈,眾皆稱慶。

九月,先生至北平開會與江慕渠晤

這年招集分會代表討論進行方針,適建議人江慕渠先生自海外歸來,積勞成疾,到協和醫院靜養,稍愈後才到會,與先生相見於道德總會客室中。先生原坐於客位,慕渠至先生始起立,讓他坐主位,慕渠不肯坐。慕渠說:「久仰鳳儀老先生的大名,希張(字慕渠)非常感佩,不但希張感佩,就是先母在天之靈,也感激鳳儀老先生。」說完就側位坐下。先生道:「聽說你早就回國了,怎麼今天才來呢?」慕渠道:「因為患病,到醫院中靜養去了,如今好些,我就來了。」先生道:「你是中國的神童,怎麼還入外國醫院去治病呢?莫非說他們的醫院是佛所設的,不然又怎能給神童治病呢?」慕渠大笑。先生說:「你是神童,我是佛,我給你講講病源吧!人是三界生的,性出於天,天以災管人,地府以病管人,人間以法律管人。但是人都迷了,我從前也迷啦,才得重病,後來知道了!一悔便消,病立時就好了。一個人雖是大羅金仙下界,一經投胎也要沾染上稟性,你看最好的雲白杏,它長的也大,味也鮮美,把吃剩下的杏核種到地裡,生出來的樹再結果,就不如原先吃的那杏了。因什麼呢?因為它受了日月的照臨, 風雨的摧殘,地氣的蒸發,就失了它的原性了,必經過,接碼子後,再結果才能像原先那樣,人的性也是這樣,必得化去稟性,復還天性,才可了道。你走遍全世界,也沒遇著我這樣一個莊稼人和你講道,因為見你的都是些大學問家、大道德家,我這個莊稼人就敢和你講道,還就講你的道。其實你的病,只是在外國被人欺啦,到哪兒完全希望你講話,恭維你,你過累,他們不知道就把你欺壞啦。我原先看皮影,一出來妖精,他就說有『生人氣』,我現在才知道,我們講道沒有搭茬的人,那才難呢,那就是『生人氣』。」先生講完,慕渠問:「注《金剛經》和講《金剛經》的,誰成佛呢?」先生道:「注的講的都未必成佛,行《金剛經》的才能成佛。」後慕渠出席道:「王善人是現在的偉人,是將來的的聖人,真有聖人資格!真有聖人資格!」連贊不絕。

先生對於慕渠早有相當的認識。先生道:

天地人並稱為三界,人必與天地通,才稱是人。人能與天地通的惟有江慕渠,因他七歲就作《息戰論》,那就是與天地通。

江慕渠所辦的事是天理的事,政府所辦的事是國家事,我所辦的事是平民的事。這次在北平與江慕渠相見,他對於我所辦的事,沒有一樣不贊成的,將來再呈報到國家,得國家同意,便稱三界達通了。

談起崇儉結婚的意義與辦法,江慕渠道:「全國人要都能實行崇儉結婚,我國自然就治了,如果人人都能立業,自然就可以息戰了。」 更對先生道:「將來把你老的心得寫下來,我把它編到書裡好不?」 先生也很同意。先生自評道:

我每到一處,要使每一處首領人佩服,到江省叫杜紹彭佩服了,到萬國道德會叫江建議人佩服了。我就足矣!常人到處敷衍,所以不見效。

趙品三病於北平總會,劉惠忱、徐瑞麟給他講病,在他心裡不起作用。先生和紹彭過到他那裡看病,紹彭道:「品三的病得靜養啊。」先生道:「一味養也不行,他得換主義啊!」品三驚醒。先生說:「你慮慮你們的日子怎麼過呀?人怎麼當呀?」問他數次。品三夜悟自己的道和關嵐青、齊海峰的道,恍然大悟, 知道他們所行的都是佛國事,大樂起來病就好了。

北平道德總會當時立業金積了許多銀元,時有倡辦「水晶兩益公司」的,雅軒想,以此立業金入股,生利好付立業利息。問先生這樣做可否。

先生道:「無須這樣做,只用罈子把銀元盛好,埋在這總會的院心裡,有交款的就向裡投,有支利的就向外取,不必計較裡邊有無,凡是立業的都是二分利,這樣我保管它生生不息。」因此把入股事做罷了。

此次會議,多數代表提議發會章收會費, 借此進款,用以辦會。先生對這事極不同意。先生道:

道德會乃是善舉,作得真了眾人自然相助,收會費是有數的,助款是無量的,何苦偏走狹窄路呢?而且道是至尊至貴的,不是用金錢可以買得的,俗語說,「千金不賣道」,難道一兩元錢就賣了嗎?

關內各會代表對于先生之目標沒有相當的認識,終不肯依先生的話,會後先生回關外來了。

紹彭因病回家靜養,這次開會遣其弟鳴九到會辭職,江建議人與先生皆不允,乃仍連任。副理事長仍為張雅軒、裴會卿。此次會期月餘。

先生到樂亭住五日,張雅軒隨行。時黨蘊齋因辦學積債很多,欲同其侄黨劍塵學張雅軒罄產興學、武訓行乞興學,先生給他們批評道:

你們樂亭去海城聽道的,不止你叔侄二人,今你們力量也算盡到了,要由此學校停辦,是同去學道者的罪了,你們已經成功啦,何必這樣執著呢?

李翼瀛說聽著說:「從前我夫婦也曾去海城聽道,要不接續辦,是我們有罪」。因此他立志不食,感化她丈夫李資深,竭力辦學。正值資深攜巨金行路未被匪劫,他立志出洋四百元,以辦女學。

十月二十八日(陽十二·十七)先生同雅軒到高橋時,遼西一帶以該校為總校,講道數日。十一月十一日,先生赴瀋陽。瀋陽有孫逸塵、白永貞、寧心泉、關亞禛等竭力宣揚,聲譽日高。張作霖之第五夫人聞之,乃托孫逸塵與寧楊樹先請道德會之主任曹玉琳一談,玉琳先到六夫人房中,專講性理療病和個人與嫡夫人(杜宋玉潔)如何敬讓,五夫人疑信參半。乃密遣汽車請先生與宋玉潔至,她問先生說:「現在男女平權,為何還講三從呢?」先生道:「我所講的三從,乃是性從天理,心從道理,身從情理,推倒舊日的三從」。又問:「男女平權,不准一夫多妻,怎麼還講摘庶道呢?」先生道:「我本不願講這一條道,可惜現在的富貴人都困在嫡庶道上了,不得不講,以救正之。」先生回會,五夫人特留宋玉潔談道,問玉潔:「你丈夫又娶人是誰的意思呢?」 玉潔道:「我的意思。」夫人道:「你怎麼樂意這麼做呢?」玉潔道:「為的是無後啊!當著妹妹到家來時,我就把丈夫和一切東西完完全全交給她了。」說到這裡,五夫人就落下淚來並說:「你說的和你妹妹曹玉琳說的一點不差,你的娘家既不是世家,怎能這樣深明義理呢?你的祖先有德啊!」說著就伸出大拇指來:「我真贊成你是這份!」當時她和六夫人不和,叫人去六夫人房中請曹玉琳來。六夫人送到門口就回去,五夫人急命人把六夫人請回來吃飯,五夫人哭悔前非,互相敬禮,宿怨盡消。此後常請玉琳姊妹坐談。她想在瀋陽城裡立會十處,每處發給經費五百元,不意轉年事變,乃未實現。坐談間,每對玉琳說:「杜太太啊!這個年景沒法子,錢不夠花呢。」其實她屋裡的金銀真不計其數,玉琳回會述其所言,先生道:「得了,只聽她這一句話,就知道她心不足,世道從此要變了。」果於次年發生事變。

本溪縣鄭子東信先生的話,放下經營的錢銀號,出外學道,勸世化人。十一月十八日(古),先生到安達縣分會,時已黃昏,踏著雪,還到後院宿舍為大家講道:

什麼是道德會?就是問問你們到底會道德沒有?大家要反覆仔細玩味啊!像孟良壁,你每年給你母親養老費四十元,可趕不上王書元給母親立業二百元了。怎說呢?假使王書元也像你似的,如今她死了,她母親不就沒有著落了嗎?而且她母親既然立業了,她母親在世可以永立享業的利息;她母親死了,用立業基金再為他人立業,她母親的德不就可以常存宇宙間嗎?這種辦法真好極了!

講了四十餘分鐘才回前屋,一面走一面說:「這也算開課了。」隨行者有張雅軒、於從雲、趙品三、孟漢臣、趙惠卿等,《鳳儀先生語錄》就是這次講習的記錄(此次講習自陽曆一月十日起至二月七日止)。臘月二十七日南下。

民國二十年辛未六十八歲

正月,先生在公主嶺講十數日,乃去瀋陽。年前關亞禛函邀先生至瀋陽,假青年會禮堂為會場。先期散發公啟,定於公歷三月十二日開會。侯向琳講夫婦何以稱為人倫之始;王玉英講女子本性應當以和為主(柔和);張雅軒講夫義和婦順;孫向春講男女怎樣平權,孫慕珩講男女間的真正自由;張世維講家庭與人生幸福的關係,氣稟所拘有什麼害處,物慾所蔽有什麼害處,為父母的主要的道是什麼;先生講男子本性應當以何為主(剛正)。此次講演聽眾日多一日,於家道倫理多所昌明。

正月二十四日先生自瀋陽出發,偕張雅軒、王國華、於從雲、杜雲濤等,至安東後潮溝義務女校開會。七月又至東坎子開會三日。

二月二十一日,朱耀庭之長子朱洗心(名廣純)與張世維崇儉結婚於安東道德分會,先生為之證婚。二十二日先生離安東。自民國十二年朱耀庭得見先生之後,聞道即行,為辦義務女學及會體,前後共施捨良田四百畝,房宅一處。四子廣純、廣德、廣生、廣福、一女廣壽,皆服務於義學中,並參加遊行勸化,純以立業利息為生活費用,被稱為「朱家五桂」。

其同鄉馬祥,自民國十四年在「安達教育大會」明道之後,力行不懈。為創辦女子義學勸世化人等公益事業,先後施捨良田二百四十畝及房宅一處。被他勸愈的病人很多, 不愧於有「馬神仙」之稱。

四月,先生在瀋陽,奉天省長翟文選患胃病,被先生講好了,所以他時來過訪。一日,省長在私邸設宴,先生道:「省長請客,我們多去幾人。」偕趙品三、高心一等十數人往。省長問詢各人姓名及出身經歷,都說沒曾念過書。先生指趙品三道:「他出身貧寒,壯年得癱症,今當省城道德會主任,代省長勸化人民,他的天命幾與省長相等,可說是賤中貴了;你是奉天省長,可算是奉天第一家了,但你們的天命將不永了,今年秋天就要有大變動,不但一國變, 將來還影響全世界,你們知道嗎?」省長道:「我們的罪是怎樣造成的呢?」先生道:「禁止人民抽大煙,你們卻要抽;禁止人民賭博,你們偏打麻將;你們姨太太半數是從妓館裡來的。你一人當省長,親友們家裡,正不知添了多少大煙袋和姨太太!這些卑鄙行為都是造罪之因,豈不是貴中賤嗎?聖人說『天命不於常』我所以知道你們祿位不永了!」說到這裡,省長汗流滿面道:「受我害的人多了!那麼怎樣可以免難呢?」先生道:但看你有贓錢沒有?若沒有贓錢,還可以得免。」省長聽著這話,即行解職南遊,終得安全無恙。

五月五日, 北平道德總會職員講習班開班,約四、五十人,張雅軒擔負主任。無相當課本,孫常卿乃將《修齊寶錄》改編為《修齊語錄》。此次講習,先生未到北平。

六月一日(古)先生自朝陽到高橋,王國華隨行在朝相時先生曾慈患瘧疾數日。

七月十八日,先生遣張劉福堂去唐山創會。先生以為夫婦間的天命和德業,必須相等,才可平衡。雅軒的天命很大,福堂若不創些事功,亦難相配,所以特命福堂去唐山創會。唐山本無會體,福堂又不曾到過這處,接受這個使命實覺有些難色。那時雅軒也在瀋陽,福堂想和他商議這事,雅軒從北屋走出,福堂從南屋出來,相遇欲言,先生厲聲說道:「我看你們說什麼?世界壞,都是兩口子說悄悄話壞的。」二人一笑而散。先生對福堂道:「你不必帶錢財衣物,你不是認識耿太太嗎?你到那裡托她給找一間房,你買幾十個燒餅,擺個攤子出賣,你再預備一壺茶水,有來吃燒餅的,一面招待,一面講道,結識人員多了,自然可以把會創起來。」福堂真去唐山,那日正值下大雨,走了多時才到耿家。把來意說明,一面找房子,一面給講病,結了很多緣人,找得房子,福堂真賣起燒餅來。大家說,賣給我們吧。一哄兒吃了。不多日,李家大樓舍房子九間,院子甚清雅,寧局長每月供給伙食洋四十元,公安局供給電燈,一切設備由耿立貞供給。其餘尚有多人資助;唐山的會由此便成立了。

雅軒於七月十七日赴安東,八月初一日歸來。初六日(陽曆九月十五日)先生對雅軒道:「目下就要大亂,將來我在亂裡頭,你在亂外邊。北京道德總會重選理事長,你應該到場才是。且立業事已到付立業利息之時。你去後,無論得著什麼吉凶消息,你可千萬不要動心!」雅軒問道:「大亂什麼時候才止呢?」先生道:

人有肉身,終須有死,死生是不必怕的,只看臨死時存心怎樣?能不能把四大界分清,生死當前自問是哪界當人?若能如如不動,一切無說,便是佛界,這樣死了便是佛界人;若死的時候樂樂哈哈的,視死如歸,以為死得其所,這樣死了就是天堂的神界人;若是死的時候,牽掛一切,難捨難離,再些難過的意思,這樣死後陷入苦海,必再轉生為人;若是死的時候,含著冤枉的念頭,帶著無限仇恨,怨氣沖天,這樣死後,必然墜落地獄為鬼。能把這些分清,就不必再往下問別的了!

雅軒聽到這裡,便不往下問了。把立業賬目弄清,事情交代清楚,便隻身往北京去了。

「九一八」事變當時(古八月九日),先生率孫靜軒、孫慕珩、孫向春、王玉英、徐素謙、王連捷等,在瀋陽市郊覽軍屯講演,炮聲一響,人心慌恐,不能聽講,乃回瀋陽市內楊教寺。先生道:

平日對外講演,不敢講真道,因為講真了,他們不明白,反倒譭謗。如今他們亂跑亂躲,我們正好講道。國華記錄最好,命人去朝陽把他招喚來。

不數日二人同來,講了多日,把倫理講得極透,畢竟真了還傷人呢!先生道:

我現在講道,還不敢往真裡講,只是「敷衍」就是了。那年說了一句真話,傷了兩個人,齊某的母親死了,那時他正在奉天,我不叫他回去。我說:「我們從懷德來時,雅軒已經給你家留下治喪費了,是他盡孝嗎?他不是照著你嗎?這不是你盡孝嗎?你回家也不過大哭一頓就是了,哭一頓又有什麼益處呢?那年有個當女兒的,在她母親墳前打著滾哭,回家來肚子疼了。我說:你是想你母親嗎?你是因為沒人疼愛你了,沒有人給你東西了,還是為你自己啊!你也有子女,要吵鬧你,你不樂了,還要打他呢!你這麼大一個人,在你母親墳前那樣哭,母親能樂意嗎?」說到這裡,齊某真就不回去了。這時武豐年的父親和關亞禛在旁邊,聽這話都不贊成我了。

在楊教寺日日講道,當時寺內有佛、道等各教徒,先生說:

你們信教,對是對呀,但是不照聖佛的話去做,還是成不了啊!能夠存佛心,說佛話,行佛事,當體成真,就是佛了。又說:

你們信我的,行不真,還是出不了數,將來百年之後,人們就都該重視我的話了。

雅軒到北京,見分會代表到者很少,延期至古九月一日開會,僅到有六、七十人,組成委員會,執行會務。

九月四日(古歷)雅軒離平至唐山。此時聞關外糜亂有如鼎沸。雅軒說:「善人及諸同人均在水深火熱中,我怎忍安然坐視?且立業已至付利日期,立業人在在用款,哪可失信,我必立時回關外去,沿路上給立業人送利息。」諸同人說:「途中多險。」百般苦留。雅軒說:「我把日記和帳目都留這裡,我隻身北歸,我到瀋陽,及時回信,若在一月內無信,你們便向各地通信,說我已死在亂軍中了。」隻身便毅然東來。到高橋值樂亭李資深送來銀元三千元。說:「我知你此時為立業人付利用款故特送來。」叩頭請收下。雅軒攜款,沿途付利,各立業人有「倍本」者,更多新立業者,故付利一事並未困難。到柳河溝火車脫軌,兩軍對擊,車中人立呈混亂狀態,雅軒想起先生的話,便安然端坐,流彈自身邊過,左右流血傷亡者數人,雅軒竟無恙。至瀋陽北站下車,直至小北門,中間竟沒遇著一人。雅軒身上搭一皮褥,昂然前行,到小北門,一門關著,一門半掩,入門見一日寇,執一刺刀,向路左一指:「那邊幹活計!」雅軒神色不動,行無所視,竟平安走過來。見門旁擺著幾個死屍,有的已死,有的還在喘息著,雅軒心中憫然。沿路之胡同口中,人們都探頭探腦的看望,見雅軒過來,都說,那鬼門關已數日不見有人過來了,你怎過來的?雅軒笑著,只道是平安過來。到會中,見先生真如嬰兒之見慈母一般,真有說不出的一種滋味!

九月二十八日(古)(十一月七日),先生偕張雅軒、關亞禛、王國華等去海城騰鰲堡,正值匪人燒掠周正堡(離騰鎮三里),三百餘家只剩兩三間房子。這村是雅軒的故里,正著火時,雅軒登高望之,不無所思。先生問雅軒道:「性中缺水的怎辦?」雅軒道:「問柔和吧。」又問缺真金、真火、真土、真木怎辦?雅軒答以:問響亮、明理、信實、主意等語。先生道:「好啊, 你就這樣問吧。」雅軒雖知柔和、明理等名詞是先生所說的,然查先生今日的口吻,似有未盡者,便把一切放下,專心悟索。次日再問先生,先生微笑道:「就那麼問吧,」雅軒益覺未盡,仍然專悟。由騰鰲堡回瀋陽於車中,先生為之講道:

那種問性法,是勸病時給病人的一種率性的方法,是由外生的。要求根本解決,必得五行真了,才能五行推轉。欲生真水必得真「認不是」。人生在世,若不會當哪個人,就對不起哪個人,不明白哪個物理就對不起哪個物。見著人和物,能藹藹和和的,意火下降,真水上升,自生智慧。舉個例子吧?你無故的招惹了小孩子,他便哭鬧不止,他以為是佔住理了,若是他拉尿了,或損壞東西啦,他自心認為不對了,老人雖打他罵他,他也只悄悄的掉幾個眼淚就算了。他心裡是真以為不對了,這不是真柔和嗎?生真金必得「找好處」,才能生出真義氣。你看小孩小時候吃奶,才和他媽近,因為知道他媽的好處。又假如我曾落水,幾乎淹死,被某人救活,心裡總是感他的思,日後某人脾氣不好,對我有時打罵,但因念他以前有救命之恩,我心裡也不惱他,這不就生出真金了嗎?生真土必得真「認因果」,人各有前因,才生出來不同的果,你明白因果,才能不怨,把壞環境中一切的人和一切的事,都認為是宿世的因緣。現在某人對我不好,必因我宿世對他不好,他今生來報復。現在受他的氣,覺得難受,那麼前世我給人家氣受的時候,人家不也是難受嗎?一切人事都認為是因果,自不外怨了。生真火要「達天時」,現在天運是後天返先天換世界的時候,一切一切都要改更。知此才不外怨。對個人要達透對方人的道,他是那樣的人,就辦那樣事。某人心性中含有罪孽,他才辦糊塗事,是令人可憐的,某人有慧根,他辦些有利於人的事,是該欽佩的,正像鳥有鳥的性,魚有魚的性,你不明物性,強使鳥潛游水底,魚類高飛天上,這正是不明物性物理,才以無明之火行事。若能達透對方的時,知對方的性,明對方的理,不能妄動無明,才是真火。以上這四樣都真了,自然生仁德的真木來。

雅軒聞此,於五行性理更有進一步,甚深的瞭解。

十一月,先生偕雅軒、劉惠忱去朝陽,到錦州住一宿。到北票住一宿。乘小車去朝陽。時國華創辦的「鳳儀女子師範」在朝陽馬公祠院內,在該校講十二天,最後一天的晨課,先生道:「我提倡崇儉結婚,大家都實行了,現在我二孫子和孫媳李振文都已師範畢業了,今天在校內舉行崇儉結婚禮吧。」劉榮樹聽著,便拿一塊粉筆頭在黑板上寫「天地位焉」四字,新夫婦稍事梳洗,地下鋪一張紅褥子,便行結婚禮。先生訓詞道:「要達天時,知道天意一定要返上古之風,為人子的要存孝順之心,自然可以立萬古」。說畢登車便走了,到北票住一宿。到義縣於慈善會內住三日,便往高橋去了。高橋是遼西義學總校,先生到此講習。一日,張雅軒、劉惠忱、杜紹彭、高正午均在座,先生對劉惠忱道:「你當主任這些年啦,三界分清沒有?」惠忱說:「不太離啦。(差不多的意思)」先生說:「哪本書上有不太離三字呢?」沉了多時,惠忱問先生:「你老看我分清了沒有?」先生道:「你的三界分清沒分清怎來問我呢?」過了多時,先生道:

你得知道生榮樹時(長女)是心界,只知創業,人情很圓到,所以她花錢你別不樂意,因你生他的時候就那麼生的;生富久(次女)時,你的產業治多了,有脾氣了,所以她也有脾氣,生富乾(兒子)時,你們就辦義學了,所以他很聽說,他五歲,你夫婦都出外講道,他跟著老郭太太在家,他也沒有病,正是善德之力。小兒性情好,長女有心眼,次女有脾氣, 是你的三界生子女之源。你既知道,兒女的生成來歷,還得要知道你本身的生成來歷。

惠忱道:「我父親六歲我祖父死,我父親成家後,給我祖父安葬時,因在墓地陪靈,引起孝念,而生的我」。先生道:「對了,不然,你母親和你怎麼都那樣的儉樸?你又怎知作善德,作得這麼真呢?知道這些三界自然就分清了」。

過了幾天,紹彭去北京,雅軒送他上站,先生對雅軒道:

你問問紹彭,他的主意還是說人不說人?在防患死後,薛坤傑(紹彭妻)信道很真,看她還有生育的可能,所以我說過,杜紹彭若是說小女人,我就不和他做朋友,紹彭真沒說人。上些日子,我問張治良的婚事,作什麼打算?她說,她的婚事王肅源給她主持,我說她也好大膽子,竟敢給朋友主持婚事,若錯了,他來生不是得她還帳嗎?同時,我想到杜紹彭信我話,不說人,他若沒有兒子,將來我還須給他脫生兒子來,那可就不上算!

十一月,先生偕張雅軒、劉惠忱、關亞禛去安東一行。先生謂張世維既已結婚,應回懷德故里一次,先到娘家,把結婚後的經過講給家人聽聽,然後再回朱家去。

十一月十三日,先生至唐山,在此會中過陽曆年。張劉福堂、孫向春、張於仁坤、劉靜一、李永成、畢會元、李慕俠、齊玉潔、劉樹茂、張維垣等均在唐山。每日早課與大家講道,暇時與各職員有時談話。一日得輔民的來信,先生道:

我在唐山時,三孫子輔民給我來信說,有人給他提親,只說女方年歲、文化程度,沒說姓名,問我可辦不?畢會元(先生侄媳)見著這信,問我答覆不?我說。「不答」。會元向家寫信時,說我不管,我覺得她的信上必寫這事了。我說:「你那信念給我聽聽」。她念到不管處,我說:「你趕快把那句話勾去,你知道我的意思嗎?我若說不管,是當不起爺爺,我說管,是奪子孫的權,所以我不答」。今世的老人都樂意管,管了就要擔罪。

民國二十一年壬申六十九歲

正月先生在唐山。關耀民去北京和魏德一結婚,路過唐山,拜見先生, 先生道:

你先不要去,滿臉是晦氣,現在結婚,立時就要守孀。她住下,給她把道講透了,才去結婚。得杜朱玉珊的信,問詢紹彭納妾事,先生道:

去年我叫張雅軒問紹彭怎樣心理?紹彭說:「善人怎辦怎是」。我得著這個消息,我也給作了個打算。後來紹彭回家,不幾天他嫂子(朱玉珊)來信說有人提媒,問我怎辦?我說:「這信不答。」我要說這事對,辦成了他有罪,我也擔不是;我若說不對,又是破敗人家的婚姻,所以我不答。

三月初三日(古),自唐山去北京。是年道德總會擴大講演,據當時統計全國分會五百餘處,義務女學三百餘處一部分女義學已改為道德分會。招集各地男女講員到總會訓練三個月,編成九十六團,每團七人,分往各省,進行宣道工作。各報館俱為登載這次宣道的意義及出發日期。吳子玉聞知這事,便親自到會送別。當時致辭,自悔以前割據之非,詞意很為懇摯。當時的佛教會聞之,特派代表送三輪餅二百盒,用以餞行。胡省長贈先生旗一面,朱色章印刻「同願同行」四字。彼時規定講演員服制男界藍白灰色布長衫,女界藍布上衣青布裙子,每人一把傘,每團一個木鐸,一面旗。先生見人們都重表面而不重內容、當時說道:

這樣的講團出發,必要走死逃亡,絕不能勝利!

五月六日(古)先出發二十團,僅二十日,政府行政院通令停止會務進行,不許工作,各團陸續回北京。正值雅軒去天津,先生乃日督促歸來之人上課講習,因過勞乃微病。子國華、三孫輔民及房正坤聞有病,俱來扶持。

五月二十八日(古)先生北歸,隨行者張雅軒、王國華、王輔民、房正坤等人,到薊縣住七日,到玉田住五日,到唐山住十日,到樂亭留守營住五日,劉家莊住三星期,大閔莊劉家住十日。先生慮自己家庭的道,必房正坤來當媳婦才能齊家。上幾年,先生曾以此意暗示正坤,她當時不曾表示態度。經過幾年的考慮,回憶民國十五年,先生給她們三人講的道(房正坤、孟良璧、王丹忱),良璧真嫁一個很倔強的男人。王丹忱聽道的當時,她暗笑先生言之不中,因那時她已與表兄訂婚了,是個大學生,不料她表兄畢業之後,與另一個女大學生結婚,來信講了多少個對不起,便解除婚約了。丹忱精神上受了極大刺激,適有人給她提婚,系一富家子,性愚笨,上學五、六年還念第一冊書。富翁要娶個能事的兒媳婦,替他當家,丹忱貪財便與傻子結婚了。她任意奢侈浪蕩,幾年就家敗人亡,她也死了。正坤根據二人的往事,證實先生先見之明,便深深佩服了。

國華夫婦及輔民都已了悟先生之意,所以年前輔民才給先生來信問道婚姻事可做否?先生未答。今年他們來平,先生又未言及此事,直隨至此,一天,先生獨坐一室吃飯,別人也都往飯廳吃飯去了。只有房正坤一人在旁坐著,兩手拄著肚子。先生問她怎的了?她說肚子疼。先生說:「必有擰勁的事吧。」正坤道:「我們這次來也是想要本著你老原先的意思作,見你老也不提這事,莫非說過了時期,再那麼作就不對了?」先生道:「我的話後六萬年都好使,這麼幾天就不好使了?」正坤聽到這裡,將心放下,肚子立時就好了。

至錦州三才寺講習多日。高正午在此主辦校務,將遼西一帶講員調集一起,開此講習班。閉班後,國華回朝陽,先生偕王輔民、房正坤等回瀋陽。

八月十九日(古)。王輔民與房正坤結婚於瀋陽會中。行結婚禮,正坤講道,自謂是托滿家來的,將來掙錢給婆母立業。安東分會同人們聽著自動助些錢,把房正坤的立業和她婆母的立業一起完成了。先生道:

我三孫子媳婦是為了托滿家來的,她是二房媳婦的侄女,來時,她自已曾這樣說:「我姑母于歸王家,是我母親給主持的,現在我家還不十分樂意。我姑母過門之後,沒能盡得圓滿,所以嫡婦人雙目失明,這是沒能托起來。我現在于歸王家,是嫡婦人的兒媳婦了,我先給婆母立業,是由苦海而超天堂,這正是代姑母托滿家了。」她說了這些話,我實在萬分歡喜, 因我講婦女道多年,如今托滿家的媳婦真出現了!

她托滿家的力量竟是這麼大,先生道:

我兒子媳婦是我給定的,我兒子又娶一個人,我兒媳怒火上升,眼睛瞎了,落在苦海裡,這正是我對不起她,我的命上就算有虧,所以我的意念不了。黑林鎮同仁們想給她立業,我說:「兒媳是我陰命,你們看我的面子給她立業,這等於我顧陰命一樣,我絕不這麼辦」。去年張寶榮說將來給我修個廟,我問他修個什麼樣的廟?他說修樓。我說:「不對,只修土地廟大的一間,分三個隔,我夫婦佔兩個隔,我大兒媳婦佔一個隔」。就因我對她的意不了,我兒子對於他內人心也不了,我孫子們有個瞎媽,他們得掙錢養活著,是他們的身界不了。現在三孫子媳婦房正坤來,她是房淑賢的侄女,自幼就跟她姑母唸書,可以說是姑母的心尖,她進門來,先給婆母立業,我的意念了啦!不用惦著兒媳婦,因她的生活已足了,我兒子的心也了啦!我孫子們也不用掙錢養活他媽了,是身界了啦!我的意念不了僅是個神,現在意念了啦!才得成佛,這是一個人來,竟能托起三界來,力量是多麼大!

她能宜室宜家,才博得先生這樣的嘉獎道:

我三孫子媳婦過門之後,不但對起我家,而且對起娘家,這便是連進十步。我常說,姑娘出門不能光華宇宙不能出門,男子成家不能光華宇宙不能成家,她可真夠上光華宇宙了。

又說:

凡是一個家庭娶個崇儉結婚的媳婦,就帶進四位神來,媳婦是喜神,已經立業了是財神,家中人都享她的福,是福神,這樣人世上少有的人,是貴神。房正坤到我家來,在那四神以外,還多了一個德神。

八月二十日(古)朱悠同(名廣福)自騰鰲堡來瀋陽,將往安東任教,先生止之,於九月十日,他與張振亞結婚,先生為之證婚。九月初旬(古),先生至新民縣分會講道七天。

十月,自瀋陽赴長春,這裡的會體才具雛形,系由王淑英、齊海亭、王俊峰創設。初假西三馬路奎星街字紙會之房舍,甚狹窄,後遷往二馬路李公祠院內。時安達務本學校停辦,朱允恭乃至長春謁先生,由此便長期從先生游矣。

十一月,先生到張家灣分會,德惠、農安、九台各縣分會同仁齊集於此,講習兩星期。一日,允恭隨先生往課堂中去,先生回顧允恭道:「你心還沒正呢?」允恭道:「怎麼不正?」先生道:「你心裡還怨金德貞呢。」允恭道:「她不就道德範圍,不行婦德女道,還不該怨嗎?」先生道:「你一怨她,你的心就不正了,你心不正,她就不正了,你們雖隔千里之遠,你在這裡怨她,她也必要怨你,她越怨你,你越怨她,這便發生循環了,所以叫你正自己心,不必管她,斷了循環圈,才能立住三剛呢」。眾人聞此皆有所悟。

至哈爾濱演講十數日,朱萬選聞道有悟,乃立志服務會中,從此哈市會務得人,乃大有起色。至呼蘭分會講十餘日,商有年是這會的會長,事母最孝,人都稱他為商孝子。他的女人向先生訴苦說,有時因事奉老人不周到,有年便打她。先生道:「那麼容易給孝子當女人呢!仵逆的兒子才把老人拋開,去和女人一條心呢!但他逼著女人盡孝也不算對啊!」有年也立即接受這個批評,立志決定改掉。

臘月中旬,先生到蘭西縣榆林鎮分會講演數日。李趙璧全家在此辦會,一日清晨,先生說:「四大界,每一界中間,都隔有十萬八千里之遠」。時先生盥漱,允恭侍側,自思道:每界何以相隔那麼遠呢!忽然悟及身界人是縱慾的,他不論是自己掙的錢或老人的錢,或他人的錢,他只是拿過來就花,只要滿足慾望,那就不管將來怎樣,他是主於散財的;心界人好貪,不管是誰的東西,不管是不是應當得的財,他都要貪來,只求發財,所以他是主於聚財的。一散一聚,正是南轅北轍,所以先生才那樣說。允恭把所悟得的說出,先生道:「對了」。允恭道:「那麼心界到意界,意界到志界,怎麼也相差那麼遠呢?」先生道:「心界人是好貪的,把別人的東西要貪為己有,意界人是講讓的,自己的東西還要讓給別人呢?這不是相背而馳嗎?意界人講讓,是認為東西是我的,我讓給他,還是有我相;志界人是無我相的,他認為一切物件都是天下公有的,哪有我的?一個有我相,一個無我相,不也相差很遠嗎?所以說每一界都隔十萬八千里呢。」允恭聞之乃悟。

臘月末,先生至蘭西縣分會。因陳景陽、陳榮秩兄弟力請乃來該會。陳氏兄弟之意想出公啟招集各縣分會同人開一大會,先生道:「不必了,有多少人算多少人吧。」除隨行的張雅軒、杜宋玉潔、曹玉琳、朱恩林、朱允恭、李趙璧、李侯慕貞等人外,就是陳榮秩全家,李向榮全家及該縣分會會員三、四十人。專講家庭倫理,以秦陳玉符、王李志如崇儉結婚家庭等人的事跡為研究資料。此次自長春北來時,用表演方式互相問道,如夫婦二人,夫立台上,婦立台下,夫行禮問其妻身界行道怎樣?妻還禮答其身行如何,再行禮依次問心存什麼?意念什麼樣?志甚樣?妻一一答畢,再行禮問其夫身行如何?心意志又都是怎樣?這樣作法,把夫婦不和的,道理不通的問明了許多。這次講習利用表演方式的時間是比較多些。

民國二十二年癸酉七十歲

正月在蘭西分會患咳嗽,靜養幾日。月之三日,有某道門中人,見有機可乘,便對會中人說:你們要真敬愛王善人,快跟我來給他求壽,不然他的壽命將不永了。大家一笑。先生道:

我少年患瘡症,三十五歲就當該死,因我悔過,瘡症好了,我得不死,今已七十歲,雖立時就死,我也足矣。而又我對祖父、父親、對於兄弟、妻子,一切的道,我都盡得圓滿了,死何足懼,謝謝你,請你不用費心了

正月十七日早課後,杜宋玉潔問先生道:「我們沒有兒子,將來怎好?」先生道:「何必愁呢?將來把朱允恭給你們兩人當兒子吧。」當時朱允恭便叩頭認母。不多時,陳榮秩進來,問大家樂什麼?先生道:「我把朱允恭給宋玉潔曹玉琳當兒子了,你看好不好?」榮秩說:「好。」先生道:「你看好,把你也給她們吧。」他也叩頭認母。先生道:

真假假真,世人都辨不清楚了。親生的兒子固然是真的,但是不行孝,不正是假的嗎?現在我給她們討的兒子,不是親生的,算是假的吧!但是能體親心行事,這不是真兒子嗎?把這辨得清楚,自然可享大同幸福。

二月初三日,先生離蘭西南下,二月三日到哈爾濱分會。六日至長春, 時該會正在呈請備案中。十五日至瀋陽(時分會在通濟倉胡同)。適高正午來迎先生去錦州,次日成行,隨行者,高正午、朱允恭,在車中,先生道:

我的意思將來招集些有志向道的青年們,或五、七人,或十數人,要講求真道,以《四書》為根本,拿書向身上歸,這樣講,兩三個月,就可以大見功效。允恭是實行過來的人了,就用你作個領頭的人,你要注意些!至錦州分會(會址郭家花園),日事講道。趙伯心問她何以有這麼一個環境?先生道:

你的男人拋了你出去很多年,只因你性質太硬的緣故。你前生是個男子,很苛待女人的,女人好了,你不理她,錯了,你非打即罵,把女人氣死了, 所以今生得這樣結果。你現在求婦女道是最要緊的事!

二月十六日先生道:

現在志於道的人很多了,張雅軒、李子和、劉惠忱、趙品三、孫靜軒、關嵐青、齊海峰、劉靜一、孫慕珩、王淑英、曹玉琳、宋玉潔、陳俊一家,都志於道了。然而曹玉琳和老陳家都正在行道呢?還得著他們能不能定得住,趙品三像莊稼已經度滿漿,還沒足呢。劉惠忱雖志於道,還有向外散的地方。這是他們現在的狀況。朱允恭固志於道了,能不能達到,但看你志堅不堅。

朱允恭自去冬隨行,至錦州,把家道及個人的三剛都講得極透。一日,先生對允恭道:

你應該回家了,自己事還得自己辦,你的女人(金氏)真能做到給兩嫂立業的地步,把《大學》上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一些事,一招都做到了。你把後天心死盡,真信著天,天必保佑你,是一點也不錯的。你回到騰鰲堡淑貞校,把這道講給大家聽,研究透徹,那就沒有不成的了。無論如何不要怨人,假使你女人要遇著一個當大官的男人,她不也是官太太嗎?這樣想,就自然不往外怨了。

先生自錦州偕齊海峰至石山站,住一星期。孫慕珩與齊海峰表演王化遠的夫婦道。至三屯住一宿,乃去新民縣分會,時宋佩倫、齊海峰、趙蕙馨、劉秉貞在此講習,學員很多,會務很盛,先生在此講道十八天。

三月下旬(陽),先生到瀋陽。此時同人正籌備奉天省道德總分會,會址遷至大西關營房前胡同。一面收拾房舍,一面講道,早課及午前都是職員講道,先生給批評。下午對外講演。一天早課,先生給他們批評個性道:

劉文永性質太硬,把男人撞死了,林湘筠是土性太執著,把男人著死了;李慕賢火性太大,把男人燒死了;趙佐乾的性質假,把男人假死了。

大家聞此,於個人性命都又進一步瞭解。

六月十九日(陽),房正坤講她結婚為托滿家,先生道:

房正坤和輔民結婚後,輔民升學去了,我問房正坤道:「你男人升學不是你用立業錢供他呀?」她說:「不是」。我說:「大家助你立業的錢,是助你成道的,誰叫你供他長宿命呢?宿命的大小是沒有關係的。我從小是個放牛的,我現在不也出息了嗎?」正坤說:「那麼把他叫回來吧。」我說:「你說那個好聽!他有爺爺奶奶父親母親,你倒是個誰?你叫他!你沒過門時,他沒活著啊!」現在男子娶了女人,女人就是他的了,他就要管;女人嫁了男人啦,男人是她的了,她就要牽心,因為這樣才都糟了!

此時張星南日日到會聽講,一日,問先生道:「孟子說性善,荀子說性惡,告子說性是無善無不善,究竟誰的是呢?」先生道:

都對啊!說性善的是指天性說的,說性惡的是指稟性說的,說性無善無不善的是指習性說的,所以都對啊!

星南聞此極為佩服,由此乃著手助辦會務。

六月二十一日,奉天省道德總分會開成立大會。除本省各縣分會代表外。他省人士也到來很多,約數百人。雅軒報告開會日程後,乃開始討論提案,王國華提議案十四條,只有四級制案未能通過。以投票方式選舉職員,張星南為會長,翁問卿、鄭子東副之,高正午為理事長,康崇元、尚化塵副之。開成立大會典禮之日,張星南報告開會宗旨後,除會內代表外,各機關法團代表及各界人士參與者千餘人,皆願聞先生一言。先生道:

我是個莊稼人,沒念過書。自幼聽人講古聖先賢的行為,我便存在心裡, 一定要學。現在的人,把古人的歷史念過好多,他們一個也沒相中,一個也不學。今日的偉人事跡也知道很多,他也沒相中一個,也不學。只是相中了自己,差不多把自己還都弄糟了,真是可笑!

眾人聞之,皆鼓掌稱讚。分會代表岳興華答詞後,乃閉會。先生去新民分會,講道兩天, 回瀋陽。

七月五日,先生到四平街,在會立「淑世學校」院內開講演大會,聽眾達千人,隨行者張雅軒、關亞禛、朱恩林、朱允恭、劉文永等十餘人。趙玉雙在此得見先生。一日晨課,先生給唐雨恩批評性理道:

雨恩的性像青樹棒子,用火燒過而未燒透,拿出來了,裡面濕外面有火,還冒煙呢?他自己也承認極對。

七月十四日,先生去梨樹縣分會。七月二十日,先生到遼源分會,除原有的隨行者外,又增李趙璧、朱恕忱、黃鈞堂等人,聽眾達千餘人,講好病人很多。一日晨課,這處分會會長張啟庚,出席自述他兄弟她嫂各五人,都知孝敬老人,他父親每飯必有酒,母親必食殘茶冷飯,啟庚不忍,他特從北京給買十數種鮮果食品,母皆不食。啟庚再三問因甚不食,自思必是受誰的氣,乃說道:「我今日不回櫃(原系商人),只在家事奉你老。」母親說:「那可不可以,因全家都仗著你生活呢。」啟庚道:「母親要吃好東西再不勞作,靜受諸媳奉養,我就滿意了」。母親說:「好,就這麼做」。啟庚回櫃,過十三天母親死了。啟庚歸撫母屍大哭,自以為把母親害死了,因此他得了病。先生道:

你盡大孝了,你不這麼做,母親還能活五年,還得吃冷飯作苦活,性中的苦未了,來生還得受苦;你這麼做,她的苦了啦,所以我說你盡孝了你的事正像王祥臥魚似的。啟庚的病立時就好了。

七月二十七日, 先生到長春會內住一宿,乃赴吉林。八月一日,吉林省道德總分會舉行成立典禮。初以杜知新、石清泉見奉天總分會成立,乃急回吉林籌備之案,省署批准立案,各縣代表齊集,吉林總分會乃正式成立,公舉王可耕為會長,齊貢軒,杜知新副之,馬綸閣為理事長,王敬生,蘇陳富榮副之。課餘,先生游吉林北山,至觀音前眺望多時,坐石稍息。

八月二日,齊貢軒請先生為他母親講病。齊氏乃吉林之望族,雙城吳祥五對眾揚言道:「王善人自謂是三界達通的人,今日他去給齊貢軒的母親講病,大家要求善人上天查查,到地府看看,她的病到底是怎回事?說得對了,咱大家不白信他一回,說得不對,咱大家可以散去。」有的人也隨聲附合。先生回來,從者把吳等之意告之,先生一笑,吳等問時,先生仍一笑。事過之後,允恭問齊母之病到底是怎回事?先生道:

人非三界不能生活,無論大人或小人,缺一界或兩界, 就要死了。齊貢軒的媽有病,我一看就知她少一界,她那時還活著,要能認真悔過,就可以快些死。要知道她現在活著正是受罪呢!這就像已經折下來的花,不能被太陽光照著,放在屋裡,還可以支持一兩天。她和這理是一樣。

八月六日晨,從人拿煮熟的雞蛋進給先生做早點,先生道:

富貴人有習性,都是在下的人們恭維成的,在下的想法求著悅在上人的心,常了養成習性,便擺脫不了。我到處受人的供養,但我自己確有個定准,應用才用,不應用便不用,不叫它障了道。望你們以後不要預備了!

是日,先生赴九台縣分會,在車中對允恭道:

你們錯了,前日問難的事,你們若不宣揚,絕不能有痕跡,你們有偏向著我的心,所以要告知我。豈知那麼一做就不是先天了,最足誤事,你們要記著!

九台分會開成立大會,當地職員都很誠樸。先生此來隨行者二十餘人, 飯店主人治素餐招待,理發館、澡塘子主人要求去沐浴理髮,有的人以為無故招擾不肯去的,先生道:

你們該吃的吃,該理發的理髮,該沐浴的沐浴, 他們都是會中同仁正是各用他們的本能做功德,你們不肯受用便辜負他們的心了。

眾方釋然。

八月九日,先生回長春。未幾,張雅軒率楊崇五、王濬忱、陳榮秩、朱允恭、韓岡田、曹玉琳、宋淑德、王志元、孫向春、朱松年、朱承遠等,去龍江省城創設總分會,住於城隍廟。擬先行講演,作宣傳工作,給省總分會好打下基礎,不料被警察所阻,乃暫事停止。

九月間,先生因富錦來人很多,長春會捨狹窄,大有難容之勢,乃偕眾人去懷德黑林鎮分會講習,先生自任主任,以白玉貞、王淑蓮為副主任。此次講習,命劉文永等專慮朱允恭、房正坤的道,以此為題,大家共同講述。

十一月,先生到懷德縣舊城分會講演一次。十一日,在會立宏德義學講演,講畢攝影紀念。

十一月十九日,先生到齊齊哈爾。雅軒先來籌設該總分會,始而受警察限制,繼而由趙化南、陸之塗等之援助,終得批准立案。二十六日龍江道德總分會正式成立,舉於駟興為會長,裴永元副之,楊崇五、曹玉琳為理事長,其餘職員亦同時選定。

十二月二日(陽),先生到安達站開會三日,假座於俱樂部,聽眾達千餘人,城內分會同仁也都來參加。課餘,朱淑貞、孟光璞因「九一八」事變後,時局已稍寧靖了,問先生道:「這回世界可太平了吧?」先生道:

不能,將來的亂說不上比事變還大著多少倍呢!必得過了大亂才能顯出道德是真好的。

於郭志賢說:「那麼說還得講吧?」先生道:

要只憑著講,你把舌頭累掉了,還有不信的呢!必得經過動亂,才能歸道。改變世界就像耍猴似的,要先敲鑼鼓,我們就是那敲鑼鼓的人,此刻正是給大家拉道走呢!

十二月七日,到滿溝站分會講演三日,十日到哈爾濱又講數日,十八日到長春。

十二月二十七日,道德總會舉行成立典禮。因「九一八」事變,關外成立偽滿洲國,政治範圍與地理關係,不得已乃與北平總會脫離關係,在長春成立總會。事先籌備工作業已就緒,各省總分會代表齊集長春。先開討論會,時有人提議收會費一案,全體一致通過。次日,先生問高正午道:「我因什麼從北平回來的,你知道不?」正午說:「因收會費。」先生道:「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收呢?俗語說,千金不賣道,現在你們這樣做,這裡沒有我呀!」張星南說:「你老往那裡去呢?」先生道:「這麼大一個天,那裡還不好去呢!」星南說:「我們還不好扯你老的大布衫的衣襟嗎?」先生道:「走不了,還不好死他嗎!」星南說:「你老不就為的是收會費嗎?」先生道:「是啊!」星南說:「我們就此取消這一案」。先生道:「我贊成你是個會長。」

開選舉會時,舉增韞為會長,趙連琪副之。趙國藩為理事長,石維楨、孫周淑坤副之。各科職員亦同時認定,乃閉會。十二月三十日,先生到范家屯分會,講演三日。

民國二十三年甲戌七十一歲

一月一日,王國華著《篤行錄》出版。先生道:

國華為我作《篤行錄》,我叫他念給我聽聽,惟恐有不實之處,或有遺漏之處。聽完了,他只漏了一節,我大嫂和我合夥七年,她把我助起來了。這事沒有記,所以特叫他補出來。

一月二日,先生到公主嶺分會,講演三日,有劉洪奎珊者,生子已四歲了,她丈夫還要娶小女人。她問先生:「這是怎麼一段因緣呢?」先生道:「你只回想你過門的那一天,你怎樣存心,就知道了。」奎珊恍然大悟道:「行婚禮時,我看丈夫容貌醜,身量還矮,有些不滿意」。先生道:「有這種心,所以你男人要納妾,你能找著你丈夫的真好處,就好了」。她照話作去, 她丈夫果無納妾心了。

一月六日,先生至奉天道德總分會,正值省講教員冬季講習畢業,先生致詞道:

最初設宣講堂,以後有慈善會。又後有道德會。現在世風的好壞,全在道德會會員的身上擔著,你們今後回家,就得以擔不是為要緊的事。父子之間,父親不明白道,兒子就得認不是,說怨我不會當兒子呢!無論當什麼人,都得這樣做,才稱得起道德人。朱耀廷從前當父親很嚴威,明道以後就翻過來了,真認不是,所以全家都變了。四個兒子,一個女孩,都當講演主任,他三兒子廣生(字育民),翟省長稱之為老師,所以我稱他家為五枝桂,真是道德會裡的第一家。大家畢業回家,最要緊的是「認不是」。

我這幾十年盡力的培養人才,是為的要變道德世界。將來每村都安排「新家庭」 一家,好講道,有不道德的就報告官府懲治他,這樣做由一國而致於天下,豈不就成個道德世界了嗎!

一月十九日晨,雅軒問:「會上買房子可以不?」先生立時給駁了說:「我們買了,修了,日久壞了,罪名就是你的,賣又賣不得,是不是落罪呢!」

一月十九日,先生道:

三綱領是要在前頭領著,身不要去管,心也不要掛念,意裡可以有個格物,要會領了才叫真空不空,方不是頑空。國華現在楊教寺(瀋陽市內)會上講《中庸》,我得空還得去看著,為什麼呢?怕他講得有些不徹底的地方。我說話雖然簡,但是幾句就能給說到底,這叫作在頭裡領他,不管而管,管而不管,才是綱領。

一月二十一日,先生偕李向榮、孫煥然、孫靜軒、朱雪梅、王翼民,自瀋陽去海城騰鰲堡,出發時,大家都說:「雅軒已去為朱雪梅籌辦婚事了,善人患咳嗽,不必親往。」先生不應,看他們起身,就一同登車南行了。到騰鰲堡雅軒問道:「他們將來生子姓什麼?兒子稱呼男方的父母為什麼?男人還應姓什麼?」先生道:

看看!今早晨他們都不讓我來,我不來這些事就弄不清了,能行嗎?女子出嫁還保存自己的姓呢,何況男子呢!所以這種結婚,男子仍姓男子的本姓吧。男子死則葬於岳父母的墓旁,與妻同穴。女子仍姓她自己的本姓,生兒子則姓母親的姓,稱呼男家父母為外祖父母,男之兄弟為舅。

大家乃皆釋然。

一月二十二日(民國二十二年古臘月八日),為朱雪梅與王乃天結婚。雪梅系海城縣麥子窩堡人,她祖父錫盛於宣統年間從先生游,他自家也辦義務女學一處。她的父親寶春夫婦也信道很篤,曾在騰鰲堡女義學服務。雪梅自幼讀書女義學中,也曾講演教學數年。先生早就蓄意提倡「娶婿」之道。去年,至吉林聞某家招一養老女婿,婿把家產蕩盡,遠走高飛,先生聞之益覺此事有創辦的必要,因命族侄王乃天與朱雪梅結婚,先生為之證婚,禮成,先生咳嗽好了。先生道:「我是因為這事已成,喜歡得病都好了!」告訴關嵐青:「助小叔王乃天立業金,雪梅到你家時,你們須當姑娘招待」。先生道:

朱雪梅的父親沒有兒子,我現在主持給雪梅娶個男人來,將來生子女都足以接續朱家的宗祀,這實在是千古未有的奇事。這件事我格物了十多年,才把這條道悟明瞭。對於男方人選要注意。須知道是好道,辦生了是惡,辦熟了是善。我對朱雪梅說:「你算盡孝了!怎麼說呢?你父母已得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罪了,你現在偏能給接續起來,不但對起父母而且對起你祖先了」。

禮成後,在騰鰲堡淑貞校講道三日。二十四日,先生偕張雅軒、劉玉清、李向榮、王香墀、張子嘉、劉文永、劉秀琴、鍾淑清、張淑蘭等回瀋陽。先生命大家「念」高正午、朱允恭、張維垣三人的道。陳景陽問他家怎麼才能好?先生道:

你家像一盤磨似的,你仔細考察考察,是口緊啊,是跑粗呢?你若能把朱玄同(即朱攸同)、朱允恭兩家的道悟明白,你家的道也明白了。朱玄同的二嫂死了,將來再續絃時,立業一事必得他家人維持,大嫂張世維推一把,弟妹張振亞拉一把,磨就轉了(意謂二人要助立業金)。朱允恭掙錢給母親立業,以盡孝道,這就是天盤,給女人立業以盡夫義,這是地盤,對於讓產能做得真了,這是就像磨把似的。將來朱允恭娶得給兩嫂立業的女人,像來推磨的人似的,一推就轉了。這叫作天地人三盤齊轉,真是妙極了。

先生見著允恭記這段筆記,叫允恭念給他聽,聽完說,末後應添「天地人三盤齊轉,真是妙極了」 一句,語意才能完足。全部筆記,只這一段是先生親自改正過的。

一月三十日(古)臘月十六日,張維垣與趙蕙馨、朱允恭與劉秀琴同時結婚於奉天省道德總分會,先生為證婚人。允恭去年夏初和金氏離婚後,曾誓言:「必有同志同道,肯為兩嫂立業的人,才能結婚,今秀琴來歸,願為兩嫂立業。初以秀琴之母(劉徐雅政)信道至篤,臨終時,囑她次女文永道:「立業和崇儉結婚是改建社會的關鍵,他日你能為秀琴等辦崇儉結婚,我死無憾。」今文永遵母命,特賣良田二十畝,支助秀琴為兩嫂立業八百元,是其助妹,實欲慰母心於天上也。先生對允恭的家道是慮得極透的,不如此作不能齊家,所以對允恭道:

人怎樣算盡孝呢?必得知道老人的難處或不圓滿處,能給彌補上,才算是盡孝。你父親打死你先母,是他的不圓滿處。現在你的女人給兩嫂立業,把兄嫂托起來,實在說,也就是你把先母的心托起來(因子女是父母的心),你先母的靈魂自然超度了,她和你父親的冤仇也自然解開了;你兩個哥哥的好否,應當由母親負責,因你母親是繼母,然而你母親沒能做到至善之地,現在由你女人給兩嫂立業,把你母親的繼母道也托起來了,能這樣才是真孝。但你當年若不給你母親和女人立業,而求著你女人給兩嫂立業是又不合道了。你的道曲折很多,所以我說像「九曲明珠」似的。

允恭少年立志讓產,去年曾勸金德貞六次,雖受辱罵,最後離婚,亦毫不動氣。如今又娶得為兩嫂立業的女人,已不愧為孝悌圓滿,三剛立住的人了。

二月五日,先生去安東。九日偕王國華、徐瑞麟自安東回瀋陽度過春節。二十三日,先生借高正午、張星南去遼陽分會講演。

二月七日,熱河省道德總分會成立,張雅軒、姜子復、白蔭五到承德為之組成。

三月一日,瀋陽道德總分會春初講習,向外派人,各講教員皆爭著出席講道,希先生為之批評。先生日坐講堂,朝夕講道不輟。十四日上午,趙榮九、趙品三、李永成出席講道,下午劉靜一孫慕珩、齊海峰出席講道,先生為之總結批評:

趙品三乃明道之士,年老體弱,尚為童身,家中戶族甚大,孫慕珩與之結婚,雖高些,然有傢俬之累,是高中低,其道甚寬。李永成性愚面醜,人呼為傻和尚;劉靜一自動為婚,毫不嫌惡,似較低些,但無家累,是低中高,其道甚深。趙榮九為煮飯的大師傅,能實行,有公益心,家中有長兄一人,齊海峰托底就下,先與娘家還債盡孝,使老父幼弟安心,其道甚遠。皆有其相當妙點,事情辦完,道是無窮,尤須時時研究,勉勵進行,以作為今世之表率。

三月十六日,先生偕張雅軒、張星南、趙品三、王翼民等去騰鰲堡淑貞校開會。這裡雖是義務女校發源地,而道德會還沒有正式成立,只在淑貞校內附設著會體的名義罷了。直到這年才正式成立會體,舉出當地人擔負會務。

三月二十一日,先生偕趙品三、朱允恭、王乃天、王翼民、朱雪梅、劉秀琴等,到營口分會。一日先生道:

從前曹沖能夠稱象,今人對於個人的道就稱不出份量來,可見是迷的很了。王翼民道:我怎樣稱量我的父母呢?先生道:「全道德會像個大船似的, 何不用這隻大船稱一稱呢?」

關嵐青等去北平總會,自營口登船,臨行時問先生道:我將來應當怎樣行才對?先生道:

你的家道都盡完全了,將來攢錢往外捨,你的立業原本一千元,將來還得往外助那麼些。這一節作過去,再走到各處吃自己的飯,給大家講道做活,這就是一個活佛。將來佛國世界的人就這樣。

三月二十八日,講演於營口市之「性理療病社」,這社是閻海川創辦的,專以性理、倫理為人講病,病人被講好了很多。病人有欲脫離家庭,來社內靜養者亦可。其是否繳納食宿費,由患者自動。他曾記了一部《性理療病徵驗錄》,流行很廣,全國各會仿行,成立療病社的很多。

四月十八日,營口分會改組,假小紅樓劇院舉行典禮,聽眾千餘人。先生致開會詞道:

大家辦道德會,得要知道道德會的真義,道就是命,德就是性,所以道德會就是性命會。性得其養,才有好性,才有好命,性不好,命也就隨著不好了,這就是道德會的真義。那麼為什麼不叫性命會呢?只因性命二字的範圍小些,道德二字是包羅萬有的,那有多麼大呢!

四月二十一日,先生到海城縣道德分會開會!二十五日,到牛莊開會,這會是新成立的,又講好了一些病人。

四月三十日,先生到千山站道德會立「同化學校」開會。後來該校發展為「同化學院」,譚維中為院長,是為義學中惟一的高等學府。

五月五日,先生到瀋陽,正值張維垣自安東分會回來請講員,要請有道有德的,先生道:「德沒在樹梢上,滿地的咕嚕啦!」維垣說:「我也不認識啊!」先生道:「馮秀琴又生瘡又有病,又累她媽,你要把她接去,供她衣履,供她伙食費,這就是德。叫趙蕙馨(維垣內人)伺候她,雖然唱的不好逗的可好,準能把秀琴逗樂了,病還准好」。先生把秀琴招喚過來說:「你們搭搭茬對對號。」維垣說:「我沒有妹妹,你給我當個妹妹,好不?」秀琴說:「好!我沒有哥哥,你給我當個哥哥好不好?」維垣說:「好!」先生說:「好, 搭上茬了。」乃磕頭認哥哥,認妹妹,大家一笑,秀琴的病立時好了。去安東時,過瀋陽車站地洞子,一下石階,自覺目疾大愈,能辨出衣服的顏色了。

五月五日,奉天省道德總分會講習班舉行開班典禮,先生出席講道,最後告訴高正午道:

你這回當理事長,學羊倌吧!羊倌放羊,放出去,任它的意走去,吃張家的高粱張家打它,吃王家的谷子,王家打它,羊倌只是不管。你這回對派出的人員也這樣聽其自然吧!到瀋陽南關分會,李榮賢問:「人要缺德得怎樣能補呢?」

先生道:

德最容易補,要補德,得先立志,志須立在丹田,丹田屬水,有水才能生起志來;志得其養,外事衝撞才能不動,不動才能成德。

又說:

講演的人,若從丹田里發出一百口氣,男子則傷中氣,女子則虧血海。

五月六日,先生偕王淑賢、劉秀琴去長春總會,因高級班開班,先生道:

現在總會講習班開班,非我去不可,我是講道的主任。增會長等講經書,各界人們又都極力倡辦,可見是天時盡力的吹噓,我們又哪可不及時猛進呢!

連開兩班,學員皆系各分會函送的。閉班後,組織特別團,遊行各地,杜曹玉琳為團主任,團員有鄭化塵、馮姜淑蓮、尚馬凌霄、孫楊存義、蘇陳素榮等。四月二十七日(古)到雙城分會講數日。先生也前往助講。五月一日(古)去呼蘭縣分會講演。

六月《王鳳儀先生語錄》出版。該錄是允恭全部筆記中之第一卷,內分一集二集,一集系民國二十年在安達分會講習記的,自一月十日起,至二月七日止,凡十七講,都是先生在課上講,隨時筆記的。二集系允恭日記中抄出,自民國十八年一月三日起,至民國二十年止,凡九十一條,民國二十一年,因「九一八」事變後不久,務本校停辦,允恭趁暇時整理出來。直延是年,徐瑞麟見著稿本,帶回安東,交宏道善書局付印。他們把筆記的年月日刪去,詞句尤多塗改處,亦憾事也。

五月十三日(古),先生偕岳興華、李慕賢等送張玉奎至范家屯與趙長祥(趙榮九之兄)結婚。此為先生講道以來;主張應改嫁之孀婦即實行改嫁之創舉也。先生的主張是這樣:凡意志堅貞,不願改嫁的可以守;上有雙親,願代亡夫完成孝道而不去者可以守;或有子女願撫育成人,不願再嫁者可以守。其有不為孝慈,復多情多欲,只拘於禮教,或戀亡夫遺產,與伯叔故事爭吵而不去者,可改嫁;或亡夫生前浪蕩奸邪,為害社會,死猶遺臭的也該改嫁。張玉奎(雙城人)其前夫李某為匪,被人打死,夫死無依,久歸娘家,父母為她憂歎,兄弟為她側目,是她已無守節之必要了。先生對她說:

有你在,人們就想起你的男人來了,好像叮案一樣,你改嫁他就好了。我講道似乎多有和世風相反的地方,其實我是拿天時作標準。從前人多以孀婦守節為是,我就不然,我以為媳婦的本分在於助夫,夫死了,何妨再嫁,另行助人呢!助人則婦道盡了。從前褒獎節婦,是因為居孀的人,都是婦德不全,如果再嫁就要再害他人,所以不如居孀為妙。

七月二十二日,先生到瀋陽總分會。二十三日,徐瑞麟報告先生李振文立志為全家立業,以托滿家。瑞麟鼓舞她,協助她,業已完成這事了。

二十四日,先生偕雅軒等男女三十餘人,去新民分會開會。三十一日,自新民回瀋陽。特別團亦至沈,曹玉琳報告組團後遊行情況。次日允恭等所組之講演團亦到沈。八月七日特別團假瀋陽商會禮堂開講演大會,聽眾約兩千人。先生每日必出席講道。

八月十日先生偕岳興華、朱允恭、劉文永、劉秀琴、王乃天、朱雪梅等,去開原站分會,講演數日。劉王敬一得大肚子病,求先生給講病,先生一言不發,過一小時,竟假寐而臥。敬一敬立未走,又過半小時,先生起未發一言,竟去課堂。敬一回家,因先生未理她,心中苦悶,痛哭一夜, 誓不去會中聽道了。劉文永等勸她,她才又去,遇先生在院中立著,敬一向先生行禮,先生說:「不哭啦!」進屋後她又請先生給她講病,先生道:「你摸摸肚子還是那麼大嗎?」 一摸已經消了。眾人都說,先生不答才真妙。全團去西豐講演一、二日,仍回開原。

八月十五日(陽),長春總會特遣王敬修到開原迎接先生回長春。第三屆高級講習班,婦人講習班同時開班,增會長等同時為講經學,高鏡寰擔負記錄。

二月十五日偕趙玉雙等十餘人到公主嶺開會。二十六日朱明之(名廣德)與常敬修在該會結婚,先生為之證婚。敬修之立業,果由其妯娌張世維、張振亞等助成。二十七日先生回長春。

九月一日,政府派要人採訪先生,特問立業和崇儉結婚之真義,先生一一詳答。九日去范家屯開會。先生族侄王占惠於是年七月在該會成立安老所一處,男女老人十數人,多系會中服務多年退休之職員及孤苦老人,或會中職員之父母,願脫離家庭到會中靜養。早晚講道,晝間休息,飲食起居,衣服之洗滌,都有專人負責,不須老人自為。惟使其死心化性,專心靜養,最終可以了道。此為會中安老所之首創者。先生道:

古時修廟不只是為養僧道的,是為過家好操心的老人們歸到廟上可以靜養, 那正是安老所。現在的老人越老越苦,設道德會不但是「老有所終」,更要「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

高級班本想長期成立,不料有一女學員忽然瘋了,亂打亂鬧。先生說:「這是天不讓辦了。」乃暫事停止。共講習了四班,前兩班是李子和當主任, 後兩班是白撫宸當主任。學員既已散去,除總會中職員十餘人外,有劉文永、朱允恭、劉秀琴、王乃天、朱雪梅等一團到來。乃朝夕專心研究個人之心性。二十一日早飯後,先生出席講怎樣教房淑賢。下午講怎樣教白士貞(白士貞正月初旬欲隨族叔歸寧之事)。散課後,允恭悟索先生教媳之火候及言詞輕重用意深遠。次日出席便一一說出,先生道:

循天上課,把我的剛正的火候一樣一樣的都給說出來了。這就是擎天柱,這就能掐道根,無論到哪會,就這樣講,沒有不動人的。今天飯後,大家挨排上課,考一考,看看有幾個人能這樣。

大家爭先恐後依次出席,都講這一段,最後更由岳興華等表演這段事,益覺情景逼真,大家皆深有所得。

九月二十日,先生道:

我和朱允恭都不立業,正因為他把倫常道盡圓滿了,他給老人立業,這叫作天命完全;他給女人立業,他女人給兩個嫂子立業,這叫作把陰命消啦;他自己擔點責任,足以維持生活,這叫把宿命止住啦,還用立業嗎?

九月二十三日是中秋節,先生率大家向列聖敬禮,先生道:

我所作的事都是先聖先佛所沒達到的事,現在我都作到了,正是給聖佛們還願,我雖不給聖佛們磕頭,聖佛們還要感我的恩呢!那麼我又為什麼參聖呢?這是領導眾人啊

九月二十四日,先生偕劉文永、朱允恭、朱雪梅等赴懷德縣黑林鎮開會數日後,先生偕岳興華等去蓋平開會。在陶家屯火車站,候車時,先生對岳興華、朱育民說:

岳興華有學問,善於演講,是到處馳名的人,然而將來的苦可要多啊!朱育民是個莊稼人,沒有多少文化,但可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呢!(此乃從二人的性中反映出來的。其後,果如先生言)

十月六日晚到瀋陽總分會。七日偕特別團至四平市分會講演。十月十九日,自長春偕孫靜軒等男女八人,赴哈爾濱。因該處總分會開成立大會, 舉朱萬選為會長,梁懋勳、張銘紳副之。

十一月二十日,先生偕張雅軒等二十餘人,去吉林省總分會開會。二十七日,由吉林赴瀋陽,張雅軒、岳興華、王靜泉等隨行。二十九日晨課,為孫瑞亭批評。八時五十分去錦州城裡二分會,講道數日。時允恭已先期到錦州。

十二月八日,先生到允恭家,系新賃之屋,屋中壁上原貼有「抬頭見佛」四字,先生看看笑道:「佛在低處,是托底就下的,低頭才能見著佛呢!」劉文永、劉彥翹在側,聞此言大有所悟,彥翹乃立志崇儉結婚。十一日,先生侄國衡與劉彥翹結婚於錦州二分會。先生為之證婚,講述祖德以訓誡之。是日偕岳興華回瀋陽。

十二日,先生至瀋陽市東關分會講道,雅軒去長春。十七日至工業區分會講道,晚課回總分會。侯向琳講姑娘本分與媳婦的責任,先生為之批評。十八日,偕岳興華至皇宮講演社開會。十九日,借侯向琳、高正午、張子嘉等去馬路灣分會講道。二十日奉天道德總分會講習班行閉班式,攝影后偕高正午、劉壽昌、岳興華去長春。月末總會開成立一週年紀念大會。

民國二十四年乙亥七十二歲

一月先生在長春。道德總會開董事會。一月九日,先生偕岳興華赴瀋陽,下車雇汽車去會,花一元四角錢,先生說多花錢,下次宜戒。

一月十七日,先生到錦州。錦州新設省治,依會內組織體系亦應在此設總分會,以便與省署接洽辦事,故將原有分會改組為總分會,省內各縣分會同仁齊集錦州,舉關亞禛等為會長,張鴻逵、劉慶升、劉李瑞仙等為理事長。先生到此講道數日。二十二日,偕岳興華等去義縣分會開會。

二十五日回錦州,先生子國華來此省親,對允恭道:「我近年蓄志隨父親遊走一年或半載,記些語錄,編之成書,名曰《誠明錄》,惜我為校務所羈,不能如願,我知道你記語錄很多,交我帶歸,加以整理出版,以慰同仁之渴望,不知你同意否?」允恭道:「我記語錄的初心,原為使善人法語永留人間。今之親受教者,因得醫療其性靈中之病痛;後世之欲醫其性靈者,捨此焉求!你發心為此,可謂天地之功臣,善人之肖子,我之同志也,極好!我們稟知善人,徵得同意,即可照辦」。先生聽著說道:「趁你們都在這裡,仔細看看,有不瞭解處,問問循天,再問問我。」允恭便把《侍坐隨筆》一捲至七卷,全部交與國華,他便開始了編選工作。

二十九日,先生去瀋陽,國華也回朝陽了。二月二日,先生偕陳俊一、王楊寶箴、宋曉天、王旭東到懷德縣范家屯開會。

二月四日(春節)在瀋陽總分會。岳興華偕會中同仁組織遊藝會,表演家道。先生亦參觀焉。

二月七日,先生講夫婦道:「男剛女柔必須中節。」座中某人愛妻而惡妾, 他說:「妻妾都吸鴉片,妻索就盡量供給,妾索則給而不足。」先生道:「要是我呀!一點也不給她。」某人去後,別人問:「你老怎那樣給說呢?」先生道:「他的心已寒透了,像消凍梨似的,用冷水消自然能消透,用熱水就要消壞了,他的事正和消凍梨一樣。」

二月十三日,先生偕張雅軒、張星南等去遼陽開會數日,二月二十一日赴千山站開會。從者十人。二十二日,去營口、大石橋、海城等處開會。二十六日返瀋陽。二十七日在瀋陽馬路灣分會開會。是日,偕張雅軒、關老師去長春總會。

三月三日,先生偕朱子青、岳興華、曹玉琳到呼蘭。裴惠卿之母(裴劉氏)及商有年之母先後逝世,請先生為之點主。適如光和尚也到裴家弔喪,乃同在此講道三日。歸途至哈爾濱,馬駿卿設筵特邀先生,梁在廷陪往,在廷極贊馬家建築之美,先生說:「都是給有福的人修的。」

三月九日赴通遼。十三日,偕岳興華等九人到彰武縣開會,假戲院開講,聽眾千五百餘人。

先生正在台上講道時,忽有人自外抬一病人(姓趙)入,病人坐於椅上, 其父母妻子都跪懇先生為之講病,病人症狀頸部裂口深寬約寸許,流膿淌血, 若斷其頭者,兩腕兩腿裂口亦皆如是。先生道:「是你曾祖曾謀殺一人,所以你得這病。」說完話時,病人的裂口立時漸合,病者父母給大眾磕頭,流血滿額,請眾人勿為聲揚,恐事之被發覺也。仍抬病者去。

下午,眾人又抬一姑娘來,系彰武縣教育局長之女孩,極聰慧,學品冠全校,忽得病不言不食,僅有微氣,像死人似的。抬來請先生給講講,先生瞅瞅說:「哼!這是被狐狸迷住了。你別作禍了!去吧!」只看那女孩向後一仰,便甦醒了。因此,眾人都來問病,縣長恐先生過累,禁勿再問。

三月十五日,至黑山新立屯。十七日至方山鎮。十九日赴黑山縣分會。

三月二十二日,先生赴北鎮。四月五日至錦州,住於總分會。王老師(白守坤)先已在此,先生就寢後,會中人請王老師過先生室中。王老師不去,別人要求先生去勸她,先生只是沉睡不理。次日允恭至,先生道:

我到志界無說了,而別人偏叫我有說,真是可笑!我叫朱循天無說,我若有說,就對不起朱循天了。我已到志界了,我內人已到意界,一定住也就到志界了。別人叫我去勸她,這好像我已經到屋裡了,她還在街上呢?我哪可以跑回去再招喚她呢?這時候志界人還不多呢?我盡力往這裡拉人呢!

張雅軒此刻還在意界呢!李子和已到志界了。我給朱循天定的目標,不掙錢不立業,因他已到意界邊上了,我現在正往這志界里拉他呢!誰知他樂意不樂意?行開會式時,司儀人唱禮,請來賓出席。先生注視允恭道:

朱循天不是來賓嗎?他是我們佛國的來賓啊!

四月三十日,先生到承德,隨行者有岳興華、李鳳山、朱允恭、姜淑蓮、王楊寶箴、王守箴、張馬素心、宋曉天、王旭東、張世維等二十餘人。熱河總分會與總會約定開會之日期弄錯了,所以先生到來全省大會已開過了。乃在此講道數日,先生為人講道講病終日不輟,允恭惟恐先生過累,乃一再請求休息。先生道:

你愛護我,怕我累著,你把我看成是你的善人了,這就小啦,希望我講病的人,必要煩惡你,你那就是過。

五月七日,熱河省高等法院院長請先生宴會,允恭等隨往。允恭說:「我們本來是學道的,也隨著善人享用,不也消我們的福命嗎?」先生道:

所以你們不要只悟你家人的道,要悟眾人的道。

五月十日, 先生到承德三溝支會,講道三天。十三日到平泉縣住於縣立第一女校,假泰山廟開會三日,這縣分會自此成立。

有人問:「善人行道初,怎不往這邊來(平泉),先往東去呢?」先生道:

守墓之後,應崔國光等之請到錦西縣去。以後我欲往東方去,聽說東方善人多,我想沒有實事怎能化人呢?所以回朝陽辦善德當。我的意思拿所得之利,一分交官(生息銀子),一分為同人用,一分辦女學,女學興而後事體興。善德當失敗了,我就往東去啦。

十九日,到寧城縣八里罕講演三日,該地為鴉片豐產區,到達處剛下車時,見群兒裸體伸手索錢,用作吸煙之資。晨起游於村外,見溝壑中破席底下冒煙,細視之,乃乞丐在那裡吸食鴉片。先生深歎缺乏教化之力。自平泉登車赴三十家子車中,對允恭道:

這一方的風氣沒能開通,你若能統一團人,在這裡遊行講演,遊行三周,風氣就可以開。一般修道的人,見著好就動,不被名牽就被利誘,那都是修好的,不是修道的,像聖人就是一味的勸人,始終不變,所以成了。

寧城分支會會長,都因為辦會缺人,請求先生給派人辦會,先生道:

想要開啟一方善風,非當地有人不可,遠處來的人,辦不好就要擔不是,辦好了要招謗,必要說是借道斂財。總得向外領當地人,使他們有辦會的常識,日久自然就能辦了。

給從者們講道」

人們修道,必要修到無影處,現今我已修到這種地步了。像我從熱河沒來到這裡以前,這邊便盼望,這是沒來之前已經光明了。假如現在我再回熱河去,那邊還照樣的歡迎,這便是沒有黑影子。

五月二十四日,先生到三十家子支會,講演三日。二十七日到凌源分會,講演三日,課餘在職員室中,先生說:

咱這團人為的化世界,好比一輛車上的人馬,世界比做車,姜淑蓮比作轅馬,張世維比作外套,岳興華是跟車的,有難事他去忙,我好像趕車的。

三十一日,到朝陽分會,講演數日。這縣從春到現在不曾落雨,先生到朝陽次日,適天下大雨,旱情解除。海倫李會長隨先生游,他說:「下這次雨,我存的小米得掉兩角錢。」先生說:「你還是個善人,若是惡人又該怎的了!

有劉鳳至者,飯館年輕廚師,前來跪述其父於二十餘年前(時鳳至僅二、三歲)離家遠走,迄無音信,不知生死。鳳至欲千里尋父,不知是否能找到?先生打量了他一下說道:「能否找到,但看你的志堅誠不咧。」鳳至叩頭而去。從此使立志尋找父親,扛著一面旗子,旗上寫明父親姓名、年齡、特徵及原籍。從朝陽步行出發,途經遼寧、吉林、黑龍江三省,常常露宿於荒郊野外,歷盡千辛萬苦,跋涉三千餘里,直到東北的邊陲城鎮黑河, 終於尋到其父,父子抱頭相哭(其父在黑河開旅店),後同歸朝陽。晚年安養於昌圖縣安老所。後來鳳至參加亮中新村建設。眾稱其為劉孝子。

六月六日,偕從者到「鳳儀女子師範」講道。子國華任校長,兒媳房淑賢、孫媳房正坤都任教於校中。時已增至四、五班,學生二百餘人,都是各會函送的優等生。

六月八日,先生到北票講演五日。有某道門中數人,特來盤道,問:性在什麼地方?先生知他是「挾故而問」,故默而不答。岳興華代答數語,某人甚服。

六月十三日到義縣分會,講演三日,假大佛寺之佛殿開講。早課岳興華講述其夫婦道,請先生給批評,因快開早飯了,先生只說:

愛好是孽,嫌不好就是缺德。德在低處呢,不用盼好,你好了就得啦。

六月十七日,到錦州總分會。該會又改組。住數日去瀋陽。

六月二十八日,先生在長春總會。散課後,聽眾在課堂裡隨便請教,有人問:「四大界」 的心、身兩界,老是在苦海地獄嗎?先生道:

身界若能「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心界若能發出「惻隱之心,羞惡之心,是非之心,辭讓之心,不就是仁義禮智的身心嗎!」

又問:那麼意界合於聖經上那一句話呢?先生道:

「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不就是意界嗎!

又問:志界合於經典那句經呢?先生道:

「無人相,無我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不就是志界嗎!

七月,在四平市總分會。孫常卿與先生同室住,室內午間很雅靜,先生忽對常卿道:

負擔會務的主要職員,若因為有人攪亂會務,自己想把他清理出去,而無其力,心裡過不去,那是還沒出心界。你若放下心,天自然有安排,你心裡要管,天就不管了。

七月十七日, 先生回長春總會,隨行者八人。

七月二十日,先生到瀋陽總分會,開通常大會。二十四日,偕岳興華等三十七人到新民縣分會開會。二十五日該會職員行就職典禮。三十一日,經瀋陽返長春。增韞(子固)患腰疼,請給講病。先生道:

你是當官的人屬火,更日日靜坐,持已待人總以禮自守,禮屬火,是火上加火,火太旺了;人生冬季屬水,你性中水少;是為「火克水」了,腎屬水,所以腰疼。你有靜坐工夫,古人講靜坐工夫,凡是惱怒時,疲乏時,憂悶時,大冷或大熱時,都不用功,你要在這上注意。(增氏唯唯連聲不絕)

七月三十日(古七月一日)先生從哈爾濱出發去黑河一行。從前先生守墳時,他四弟賭博負債很多,就跑到黑河金廠沙金去了。以後有朝陽人去黑河,說王善人成神了,四弟聽著,心裡一想,我二哥成神了,我還在這裡做什麼?他便回來了,先生說:「我的名早到黑河了,我要不親到那裡一行,還是空名」。因此有黑河之行。偕侯向琳、鄭子東、尚化塵等人出發,當天到齊齊哈爾。在龍江總分會講道數日,到昂昂溪、扎蘭屯又各開會幾天。又回龍江開全省通常大會,各縣代表都要求到各會講道,先生為滿足群眾,乃到克山、訥河。訥河崔縣長信道很誠,竭力招待。到黑河住半月,那裡聽眾初次聞道,雖都圍著問道,又不知問什麼。有的問:「善人啊!我為什麼頭髮白了呢?」先生說:「老了唄!」又有人問:「我怎麼睡不著覺呢?」先生說:「不困唄」!以後先生對大家說:足見人們迷的太深了,歸途到海倫興農鎮,綏化縣興隆鎮、濱江、安達、太康等處,各住數日,講演時聽眾皆極心靜聽

八月二十六日,先生偕特別團去三江省講道,返哈爾濱。濱江總分會改組,舉朱萬選等為會長。閉會後,再去龍江總分會。原定日程龍江、安達各開十日,因有昂昂溪之請,便把那兩處都改為七日。安達站之祝大同特邀各界人士於車站迎接先生,因龍江閉會後,楊崇五跪懇求再講道一日,過昂昂溪,該會又假學校禮堂講一小時,到安達便過了約定時間。祝大同因特邀之外賓都到,而先生未到,他便因羞成怒,大罵而散。後經張雅軒、杜紹彭為祝解說,祝始釋然,在安達站商場講道,天氣極寒。十月初一日,到哈爾濱又多留一日,長春總會同仁知初三日為先生誕辰,及期准各祝壽,因哈會之留,三日晚方到長春,此事又誤了。先生此行疲勞過甚,咳嗽不已。

十一月初三,到范家屯會(懷德),因天寒瀉肚,初四日到公主嶺開會。夜間瀉肚一次。先生道:

我在公主嶺講道,有人問我,你辦道德會不是辦壞了嗎?每次聽到女子講演,都說要就下,將來有資格的人,不是娶不著女人了嗎?我說:「是我辦的不對呀?還是你們有資格的人自找的呢?人一有點資格,不到幾年就要娶小女人,把女人嚇的全不敢出嫁了,甚至於想清修,等來世再說吧!擠的女子去就貧下人家,為的是得自由啊!」

初六日到郭家店,腹疾乃稍愈。初八日,到四平街,病又重。初十日去遼源,十一日開會,因病未能出席。岳興華晝夜扶侍,為備便盆,先生不用,必要外出,興華隨侍,便則為備手紙,起則為整衣襟,如是者數日。先生說:「你若能這樣事奉你爹媽,你不是孝子嗎?」 既入室,先生又問他:「你到底為什麼這樣侍候我?」興華不能答。先生說:

你們伺候我一個身界,我伺候你們三界,所以你們這樣的敬愛我。

十三日至開原開會。十五日至石家台講社。十六日至開原城。二十日偕張雅軒、岳興華及特別團二十二人,去吉林開會。二十七日去長春總會開東北全體代表大會。於長春東三馬路購買會址,舉行新樓落成典禮,代表五百餘人。先生對大家說道:

各處道風已開,大家應當在成已上用功夫,不要虛張求名,招些疑謗。你們擔責任的,要實心盡職,責任就是天命,不可輕忽。我這一生把「誠、正、修、齊」四個字作到了。至於「治國平天下」那是國家的責任了。我已衰老,應當交代,你們不要依賴我。今後各處請我的,我許不去,不請我的我還許去,一個人也不帶。你們守住己,將來人才有不足用的時候,等到鄉鎮都能立上會,家家是會,人人是會,那時世界就翻過來了。

由此,便常住長春總會,朝夕講道。十二月五日,先生建議設立高級講習班,由各總分會重要職員先行參如,大會一致通過。

十二月十二日,到瀋陽總分會,講道數日,仍歸長春總會。課餘,先生為諸學者品評個人心性說:

朱松年的意是扁的,僅是兩面,不容易翻;孫向春的意是三楞的,容易翻轉些;吳佩蘭的意是圓的,橡皮球似的,最容易轉動,受壓時扁了, 不壓時又圓了。諸人聞之皆有所悟。

十二月二十六日,高級講習第一班開班,這班學員多系各總分會之重要職員。

民國二十五年丙子七十三歲

一月二日,先生之長兄樹田死,年七十四歲。長孫啟民死,先生道:

我對於我內人算對過了,她已經得道啦。我大孫女十八歲死的,我內人想起來就哭,那是用稟性想。現在我大孫子死,她聽著反倒樂了,這是因她天性長了,這不是得道了嗎?

一月十九日,長春總會高級講習第一班卒業。選朱耀庭家為模範家。選徐瑞麟、岳興華、朱萬選、解蓬閣、候向琳、孔守賢、馮明坤、朱玉珊等為模範人。其選之程序,由全班學員組成初級審查委員會,依德行、言語、政事、文學各方面,作詳審的考核,審查委員會覆核後才公佈當選人。以下各班皆依此為之。侯向琳當選為模範人時,先生道:

侯向琳從前曾已得道,她出閣的時候(民國十四年)我對她說:「你出門之後,被世風所染,准迷,等十年之後我再救你。」 一直到去年整十年,她真回來了。我這事是從種莊稼上明白的,大麻子在開犁時就種,過四十天才出來,白菜種上就出來,正因為各有各的時候。

該班以張雅軒、孫靜軒等為主任。趙鎮侯為管理員,學員出席講話限五分鐘,到時間管理員捺鈴,催促下課。趙鎮侯素信佛,每出席講話必言佛。先生道:

你迷信一個佛,而失了十萬個佛,這是被佛障了。你把佛放下,一心悟道,才能得道,得道就是佛,那時你看世上人都是佛,那有多麼大呢?

每班講習日期為二十五日。這一班,先生共講道六十次,都載入《同學錄》中。是班徐學詳(瑞麟)為第一。

一月二十八日,高級講習班第二班開班,學員七十五名,多系隨先生奔走多年之人,由總會專發函調來的。卒業時選模範人六十餘人。選陳榮秩、李趙壁兩家為模範家。高元中為本班第一。開課時先生說:

講道要少說,說一句必要常常用心轉念,就是聽他人的道也必要轉念我的道。若只知道講而不知道思索,那就像直腸子一樣。我們這次講習,大家要細嚼其味。講「五行定位」 一題時,先生道:

五行定位是要看你定在哪界上,立業人定在意界,就該大義包涵。像關老師、宋玉潔和我內人等雖是立業人,但每年只在立業利金範圍裡花用,餘者也不必支出,這正是直達志界了。我和李子和朱允恭三人不立業,是直定志界了,所以 「五行定位」也得要「四界分清」。

二月十七日早十時,於高級班課室中,大家請先生同白守坤表演夫婦道。時在座者八、九十人,先生立台上,守坤立台下北側,先生道:「這是求道啊!你應當先行禮請問」。守坤乃行禮問道:「善人的志意心身四大界都什麼樣?」先生道:「我娶內人的志是在翻世界,在夫婦有別上;意在教女人盡孝,為變世風;心為應酬親友,不然不過日子;身是勤儉持家,事奉老人,老人升天後;就不為兒女過日子,專為世界。」先生問守坤,守坤答:「志是為過日子來的;意是為助夫成德;心是為盡孝;身是為應萬事。」

二月二十七日,高級講習班第三班開班,學員五十七人,畢業時,劉常廉為第一。選模範人四十餘人。選劉常廉、張中天、朱錫滋、張子嘉和姜子復五家為模範家。先生給劉常廉(字惠忱)批評道:

你的性現時是金生水,水生木了,木還軟點,火不太明,所以理不足,有真土。今後見人聽他說話,要細加玩味,見男子用陰面三剛,女子用陰面三從時,你要用陽木生出真仁愛來,為他悟道,為他講道,這樣火就明理不外怨了。

講習期間有人起立問道:「古聖有十六字薪傳,現在善人的道統是十二個字啊(五行、四大界、三界),還是十個字呢?四大界的,心身二字與三界的,心身二字,不是相同的嗎?」雅軒未及答覆時,先生道:「十二個字啊。」

長春二馬路道德會是借的房會,人家追索,會中主事人有些作難了,先生道。

道無苦難,有難就不是道,人家要就給他,咱就散了它,等有房子再辦,絕不為難。難都難在好高上咧!凡事應有易處下手就對了。

三月二十七日,高級講習班第四班開班,學員六十八人。

古四月一日,瀋陽市道德總分會懷少園開辦,園址在瀋陽市小東門外,萬里胡同道德支會。由張趙純一、王慶雲、袁殿坤、於仲蓮、徐桂芳等發起。最初僅收學童八名,皆系會內職員之幼兒,是為全會有懷少園創辦之始。其後各會多仿行之。

四月二十五日,高級講習班第五班開講,學員七十九人。五月九日,為馮秀琴與朱允芳結婚,馮秀琴北鎮縣人,初適同鄉李陽春(李景雲次子)為妻,未久夫死,琴復多病,翁父憂之。先生給他設計道:

馮秀琴是個有殘疾而居孀的人,去年我叫她認張維垣為哥哥。今年叫她在安東養病,張維垣給她拿伙費。我對她說:「你祖母和你母親都居孀無子,將來你仍回到馮家去,娶一個男人,以後生子女好把馮家的香煙接續起來。今年冬天我設法給你立業,你不用愁。」她聽我這樣說,病勢立時就好了,所以病症都是由苦中來的。

張維垣屢次要求先生給馮秀琴娶女婿。先生選定朱允芳與之結婚,乃招集和這項事有關係的人們,聚在總會的客廳中,討論這事。參加的人除先生外,有張雅軒、張劉福堂、李景雲、岳興華、張守范、張維垣、張趙蕙馨、馮守賢、馮秀琴、朱允恭、劉秀琴等討論這事,都極贊成。先生道:

姑娘娶女婿本是奇事;馮秀琴居孀了,還要回到馮家去娶女婿,好接續馮家香煙,這是奇事中的奇事;馮秀琴今番結婚,她的翁父李景雲,拿她當女兒賠送,給添立業金一百元,這也是奇事;秀琴自以為到李家當媳婦沒立什麼功德,現在又回娘家去,特意給李家的嫂子立業五百元,正是替死去的男人盡孝盡悌盡慈,這又是奇事;這事又全仗著張維垣的大同家庭,給辦這事,正是行大同的道;朱允芳這樣做去,有功有德,他三嫂劉秀琴兜著他的立業事,這也是盡孝悌,朱家因為這事也可以接上佛氣。

舉行婚禮時,先生為證婚人,訓詞時先講「陰降陽傷、陽降陰傷」的真理,最後說:

我給你們辦成這份婚事,可說是空前未有的奇事,天地三界十方同時,都放光明!馮、李、張、朱四家的祖先在天之靈,皆大歡喜!

五月二十五日,高級講習班第六班開班,學員八十人。

六月二十三日,高級講習班第七班開班,學員八十七人。

六月二十七日,日本大使館電招先生去,會中遣趙國藩理事長陪往。因有叫王作仁的,用邪教惑民,特務來會中訪緝,將會中傳達人王作霖帶去詢明,知他不是。次日乃招先生往,問先生讀書否?先生說不識字,使館知非王作仁乃釋然。

七月七日,先生病,每日便血數次,至九日稍愈,即出席講道:

近日我有病,人們怕我死,我心裡話,活著還得喘氣,死了更好。世事還有個完嗎?像伊尹、姜太公、諸葛亮那樣的人,都沒能把世界辦完,我們就能辦完了嗎?我們是得要把自己辦完了。怎算完呢?對於人,有一個人你得會一個人的道;對我自己呢?得要自立。我常說:無論怎樣近的人管我,我自有主張,我心裡話,你不明白我的道,你管我准把我管壞了,你還要擔一份罪,何苦的呢?你實在管我,我就走,但可得樂哈哈的,多住幾天,養足了,把罪扔下再走。這幾個月,我內人,凡是吃什麼東西,她總說:「這是給善人作的,我也借光。」這叫有人我分別。其實什麼是我的,什麼是你的。她一輩子竟從我啦,就差一句話,三從還沒十分真,因為一說就露相,中間隔一層,可許有這心不許說出來,我可不與她起對待,若起對待,三剛也倒啦。立三剛立三從的「立」字,就和立冬立秋的立」字一樣,女人以志當人的,要立在三從上(性從天理、心從道理、身從情理),從天理要合眾人之理,見高人也不低,見低人也不高,總不動性;心從道理是定住本位,不往外求,明白家人的道,歸到自己身上,問問我應該怎當;身從情理,不許看人家不對,即使人家有不對,也要原諒。我看某人的大女人給丈夫打大煙,某人小女人給丈夫洗腳,她們作的不當然,還是由於男人三剛倒了。立三剛的不許看女人不對,若稍微一欠嘴,就像被風刮歪了,愛到誰身上誰擔罪。我頭幾十年就翻過來啦,這叫作為萬世立德(立三剛立三從)。不管別人怎樣,我們要作真了算。我總說翻世界,世界那麼大可怎翻呢?一個莊稼人還想翻世界,不是笑話嗎?其實我把世界看得很小,就當我自己看,再分開看,就是兩口子。我常想,世界好就得夫婦和,所以我一看兩口子打仗,我就想,兩口子準得打仗嗎?我立志夫婦不打仗,那不就把世界翻過來了嗎?我夫婦到,「了道」的時期, 在這也沒有說,走也沒有說,誰也不礙誰,這叫作了道,由那了的呢?就由房正坤給了的。

七月十九日《誠明錄》出版。允恭把先生語錄,交給王國華整理之, 脫稿時,帶來長春總會,把書中內容從首至尾讀給先生聽了,有不當處即時改正,才算定稿。於上月交安東宏道善書局出版,共分天地、鬼神、性命、三界、四界、五行、孝道、婦女道、家庭、邇言、臆說、譬喻、教學、勸病、道德會、事跡、儲金立業十七類(二三二條一四一四八字),每類節數不一篇首冠以引言,每節書眉皆有標題,每節之後附有證語,正文約一萬四、五千字,第一版出版不久盡銷,乃又出第二版。

七月二十二日,高級講習班第八班第九開班,兩班共一百四十六人。此班正值暑期,各校職教員,都要求參加講習,是以同時開兩班。有些青年人注意考試名次的,先生道:

我性化透了,才有這許多人信仰。現在講習班考第一是記號,將來誰性化透了,誰是第一。

岳興華問:人因什麼心不了?先生說:

你包了十個餃子,吃了兩個,剩下八個,應當怎麼辦?大家想想再答。次日早課先生才明說:

剩下的吃了它就不惦著啦!這叫「十義圓滿」了。道是要得著了,行好啦,才能了脫呢!常言說,「好了好了」,一家之中,八德十義盡完了,那就像吃餃子完全吃了啦。

時有高才五自北平步行到長春訪先生,向先生叩首問道,先生道:

你聽著便實行,就得了唄!才五再三叩首而去。先生說:「性是根,命是果,紮下根才能結果。人不照命(名分)去行,不但不能結果,而且連根爛了。」

八月一日,先生瀉肚,而出席講道不輟,先生道:

我是掐道根的,講的很死板,不如岳興華講的圓活。我講的不死不對,他是講員,講的不圓活不對。

八月五日,朝會會序,至「向師長敬禮」時,有的人主張先生和各位主任同南向,受學員之禮。有的主張只有先生南向,主任和學員們都以師禮教先生,先生道:

都是老師啊!我們是學員的師,學員是我們的師,「善者從之,不善者改之,」所以都是老師。我講道是大持平等,沒有師弟的分別,所以不必拘於形式。

八月六日先生道:

昨天有一位老道士給我磕頭,向我問道,我說你的名不是叫老道嗎?老道就是古道,你照著古道行去就可以了,哪可隨著轉呢!

八月二十一日,高級講習班第九屆第十、第十一、第十二、第十三班. 同開,學員二百二十一人。

八月二十二日,先生道:

現在的世界再用陰命當家就不好使了,陰命世界從「九一八」事變了結啦,軍閥時代用壓力,自私自利,那叫陰命世界。今後要「省刑罰薄稅斂,」物質配給,那叫止宿命。創業世界也不好使啦,人的宿命也薄啦,只好在天命上成吧,現在是返先天世界,後天算了啦。現在上天交權啦,人得拿天命作事,天命就是上達,盡忠盡孝。

先生每日除出席講道外,課餘,學員問道還為解答不綴,有人問:某人的兒子怎不肯聽老人的話呢?先生道:

他必是還有不信天的地處。你是當講員的,你叫他從幼至今,一遍一遍的說,說過十遍,你給他慮慮,自然就得著了。

又問:某人想給兒子訂媳婦,怎訂不著呢?先生道:

他總是提著個苦心,所以不得。

又有人問:他和某人為友,友人有過勸之,便引起反感,先生道:

你不明白他的性, 逆他的性勸他,所以他不聽;若當他反對你時,你的心裡這樣想;真怨我呀!不要說出口來,日久就能勸過來。

九月十六日,學員們以為,必須講習才能明道,先生道:

新制度量衡實施後,你看新出來的秤,放上東西,自然就把物體的輕重度量出來,這正是天機顯露。將來,自己明道的人,不久就要出現了。

九月二十日章則講習會開班,由章則編審委員會編成之章則匯覽,自總會、總分會、分會、支會,各種章則無一不備。為運用圓滑起見,特開講習會。先生道:

人是要有一定的主宰才能當好人。這回開章則講習會就是為當好人。好人不在高低貴賤, 只是真了算。我講道這些年,就是叫人要性存本性,心存本命,那就是作人的不二法門。

九月,高級講習班第一屆、第二屆、第三屆同學錄及講習語錄含編本先後出版。每班講習時有專人記錄,由編輯科編輯成書,其中有先生的語錄不少, 趙玉雙校定後付印。

九月二十一日,偽政府迫令萬國道德會改為「滿洲國」道德會。這日因為大雨,在禮堂中行升旗式,改兩半球會為白地上橫書會名,豎寫道德二字的會旗。行禮時先生致詞:

萬國道德會不過是想要全球各國都實行道德,將來仍繼續前進,達到萬國而後止。所以不管他叫我們是什麼名,讓我們講道德就行啊!我聽說政府有意叫我會與協和會合作,我告訴你們,無論到什麼地步,可千萬不要忘了我會的本質,去和人家和而流啊!我會的本質是什麼?就是治己而不治人,托底就下,而不假半毫的勢力啊!

九月二十九日,長春道德總會改組,舉增韞為會長。高元中(字正午)為理事長,岳興華、曹玉琳副之。張雅軒為監事長,劉常廉為德育部長,趙玉雙為智育部長,張星南為生產部長,改組之後,先生道:

清朝培養留學生,學生把他推倒了。我辦女學,我就知道學生也必推我,我就退居五年,再回海城,義學才大發展。道德會現在上來一些「大人物」,又該推我啦,其實我正要退隱了。人必要達天時。現在道德會算圓滿咧,早先以能散為有功(指宣道講演說),現在以能收為有德。就像莊稼到秋天已經好了,不收拾到冬天還壞了。究竟怎麼收?有兩句話,頭一句找好處,二句認不是,自然收得圓滿了。

現在我們到處開會,動不動就上幾千人,所以我們真實的工作,民風自然能變善了。將來若是能上通下達時,那自然就不動而變了。行真道的,這時候不敢露出來,到那時,自然嘩啦就開了。

先生見男女青年都著在講演辦會上,而不知悟道行道,是捨本趨末了。所以催促朱允恭、張世維、王淑英部各自組織家庭過家,把素日所學的要見諸實行。叫朱洗心,張世維夫婦,一年過四個月家,出外講演八個月;李連溪、王淑英夫婦,一年過八個月家,講道四個月;叫允恭去范家屯撿糞。對允恭道:

一用心思, 腎裡的精氣就要上升,多思腎中的精氣就要永不歸根了,這樣的必病,循天有病,正是因為這個道理。若能去撿糞勞身,得暇就悟道,病能好,道也就得了。各處的人你都知道,你何不一個一個的悟呢!

十月二日,先生到范家屯安老所住十數日,朝夕為安老的老人講道。六日對允恭道:

你的倫常事,了的極為圓滿,將來你父親的立業還要由你家這些立業人給立。若在沒立業以頭就死了,還要由你家這些立業人殯葬。你現實就在這處撿糞吧,一面撿糞,一面樂樂哈哈的唱歌。

十月十四日,先生到瀋陽道德總分會,該會改組,仍選張星南為會長,康崇元為理事長,孫瑞亭、秦海蘭副之。時先生正患咳嗽,僅出席講道一次說:

天道一年有七十二候,我們學道就是與天合一啊!《大學》上說:「物有本末,事有終始,」我到落底的時候啦,張雅軒、高正午想落落不下來,沒到時候呢。

二十五日,到開原分會,住兩日。二十七日到四平街,成立奉天省道德總分會駐四平街辦事處。舉張子嘉、唐雨恩為主任,領導附近各縣分會。在開會時,先生對眾講演道:

現在的天時,像黎明的時候似的,還有些黑暗,一切人物都看不清楚呢。你看人們的事情都作到了,還愁人家不好,所以我說還在發暗的時期。我說話好往前說,將來三年之後,人見人皆大歡喜。到那時就像太陽東昇似的,大家切記住吧!

十月三十日,高級講習班又開班。

古歷十一月二十三日,李趙壁之母王純德死於遼源縣分會,函問應怎樣辦?先生命回函:越崇儉越好。

十一月二十四日,有李某出席講:「男人有女人的可為『鰥夫』,女人有男人的也可以為『寡婦』。怎說呢?因為兒女雙全,就不能再亂鬧了,看王善人三十八歲就這樣咧。」 他退席後,先生上堂說:

你這話不是道,道德會不講這個道,若這樣講,準要家家搗亂。我現在七十多歲也不曾夫婦隔房啊!

民國二十六年丁丑七十四歲

一月在長春

先生患病,允恭到長春總會探問病狀,先生病已稍愈,問允恭道:「你的病養得怎樣了?」允恭說:「已養得好了些。」 先生道:

會內的職員們都是各作其事,我想總是養成全材才好。你們去過家,或者種地,或者營商。一面講演,一面悟道,自然可以養得全材。悟道不必在這會裡,你悟誰的道就可得誰的道,你悟聖人的道,聖人的道也能明白。你們過家總得要守住古人「耕九余三、耕三余一」的話。

二月三日,吉林得源石橋谷經理贈與先生老山參一苗,用以補養,價值數百元。先生說:

我們修道的人是已經純陽了,陽屬火,參也屬火,火上如火,還能好嗎?所以不能用。雅軒說:「好,咱就用它助立業人吧。」

二月五日,先生述說,自己的病源道:

我這次的病不是病,乃是換氣。就是一生勞碌疲乏之氣。我現在立死志, 才得以換出。我從有病時就盼立春,立春就好了。允恭道:「你老所說的換氣,大概就像蒸糕已熟,寒氣總得出盡,是一個理吧?」先生道:「對了。」

先生腹內發燒,幾不可支持。允恭以掌揉腹部,意有所止,才能安睡,約兩小時之久才醒。先生道:

專一就好,分成兩個就病。

二月七日,先生道:

我從有病就說立春可以能好,因為立春陽氣上升啦。我忽然想起蘿蔔是迎春的東西,所以今天要喝蘿蔔水。

二月八日,先生因飲蘿蔔水稍多,有點腹瀉。晚間,王國華進沖熟之杏仁霜少許。孫靜軒又進糊米面少許。先生都喝了,腹內似又疼,遂說道:「自恨不能堅決的拒絕食品啊!」二月十日除夕,先生對允恭道:

你歉慮的功夫,若能把自已的事慮透了,真知道有多麼大的力量,才算真得著。你掙錢時,不爭價,是和別人兩樣,掙得錢來你的用途和別人兩樣(都立業了);現在我和李善人(子和)和你都不掙錢不立業,又和別人兩樣。因你再掙錢就過了,即使你一年能掙一萬元,也不能滿他們的慾望,所以不掙錢,不立業,是了盡六萬年的苦啊!明白這個,你的神自然就起來了。

二月二十一日,國華行將返朝,稟知先生道:「明天我去安東,由那轉歸朝陽。我從前對於你老僅是精神上的接茬,現在可說是形式上也接茬了。我必體你老的志去行,請你老放心吧!」先生道:

辦事不要被事絆住了,必使自身能有餘力才是。對於外國語也應當學,學了作事才能圓滿。

二月十二日,王國華去安東。會中同人推允恭扶侍先生,恭乃遷入先生室中居住。先生對王乃天道:

你這次去牡丹江當主任,得要給天地作主,聖人作主,父母作主。你的家無論到什麼地方,到什麼時候,都是第一家。你要注意,能定住志的人,有人誇我,我越加小心,貶我不好,我外面沒有事,裡邊可長志。

二月十七日,先生道:

我病未好,是因為內裡有火,明天可以去沐浴。不然,我就回朝陽,等明天和雅軒商量商量吧!

次日與雅軒商議,表決去沐浴,偕張雅軒、李趙壁、朱允恭去新民浴池沐浴,大家恐先生體弱,不能勝寒,擬雇汽車,先生不允,就乘馬車去了。先生洗盆湯,坐盆中肩猶外露,允恭用手巾沾水以潤兩肩,汗如雨下,屋稍涼,汗沒出透,先生說:僅可消除五分陰火。

二月二十日,再偕張雅軒、朱允恭去九江泉沐浴,坐於大熱池中,水深用大木塊坐於身下,木向上浮,先生力不能勝,允恭在側用腳踏之,先生於池中安坐三小時,汗始出透。怕先生頭暈,都很擔心的,而先生安然晏然,毫不介意。雅軒很讚歎的說道:「我們在這三小時中出去數次,還覺得發暈,而善人安然無事,看起來還是得修啊!」歷四小時許回會。先生自謂這次汗可出透了。次日黎明對允恭道:「今天我知道飢渴了,你去給沖一碗代乳粉來。」恭急衝粉以進,先生道:

錢是糊塗蟲,把人能弄糊塗啦!什麼是寶貝,就是饑荒,張雅軒命大,只因他能擔三萬多元饑荒,他怎有那麼大的力量呢?因他把整個的家產一滴答也沒漏的完全辦義務女學了,可說是棄產贖世!他為世界的心能比為家的心重了幾千萬倍,真是不顧妻子啊!他原先最方便處,因他沒有姊妹,若有姊妹也必攪擾他,他也未必作得那樣完善。他作的事,可說是天地的功臣,聖賢的肖子!我二人的關係比父子還重啊!

二十七日九時,又偕張雅軒、關亞禛、朱允恭去九江泉沐浴。帶餅乾少許,磚三塊,用毯子包著,預備放於浴池中,以便坐著。到塘內脫衣後,澡塘主人見先生那樣老病瘦弱,不准入池沐浴,恐生危險。雅軒為介紹說:「這位老人是創辦女義學和道德會的王善人,新病之後,知道非沐浴不可,自信絕無危險,所以才來。他是個善人,豈肯作無益於已,有害於人的事呢?」主人聽了後,才請入池。先生坐熱池中四小時,允恭侍側,汗如雨下,幾不可支持,先生安然自在,曾於十六日說沐浴三次必好,迄今果然好了。先生道:

我前天晚上吃的蒸蘿蔔最好,昨天的蒸蘿蔔裡就含水分多了,可是熟了也爛了,天然的味可沒有出來。允恭道:「這也像人分四大界是一樣吧:蘿蔔生的彷彿是身界人,半生的是心界,已熟的是意界,熟到恰好的程度的是志界。」先生道:「對了!你今天可以說達透我的意了!我近日似乎挑剔飲食,其實正是傳火候,你們可要細細玩味啊!蘿蔔要蒸到極爛極好的地步,不歉火還不過火,像燜肉似的,用筷子一動就開了,這就是達到本性了,到在本性上和各物都能相合了。」

二月二十八日,先生病癒後,初次登台講道:

我這次病是由我幼年挨餓作下的毛病,到老年就找著啦,覺著餓的很,還吃不下去,我一想,到數啦,就是六萬年的罪賬夠數啦。我想,道統有托,乘急行車回朝陽,將來喪儀費比在總會能省十分之八,和張雅軒一商議他不樂意。我又想我是道德會的靈魂,我著離了總會,全體的道德會就要有變化,所以我才沒走。我創道注重立業,為的止宿命。現在的立業人,還有的念大書,多掙錢,是嫌宿命小,吃的穿的不如人家,那還是爭,也就是長罪呢,正是小人!準得作啥樂啥,退回來,從道上長才能成,成了才能長光呀!不成就不能享福,我這個莊稼人可不傻,作啥就是不圖虛名,成了算。人若作啥嫌惡啥,總包屈,有錢就圖利放賬,好發財享福,那都是受罪的門。叫你止宿命,才能往回聚靈,才能往本上垛本,本足了才能成,成了就出貴就享福。有人說:「將來吃的有,穿的有,發財的沒有。」我知這是天機語,因我要變立業世界,叫人止宿命了爭貪,心神不外馳,好享性中之福啊!我樂的我把六萬年的罪根,一下子脫了,我就死也成佛啦。

三月八日,允恭的父親來見先生,先生道:

我現在的病是「火焰山」,我的火是從木性中發出來的。先生面對恕忱(允恭父)說:「你將來也有這一遭,可不定在什麼時候。你的火得從土性裡發出來,身上的肉屬土,你的火都在肉裡含著,不過這一關,不能到佛國。」允恭問道:「怎麼人人都有這關口呢?」先生道:「人是天地萬物真宰,有一物過不去就要爭理,爭理就有火,最後火發出來就成這個關口,我講道叫男子領萬物,女子助萬物,從萬物,正因萬物和我都是一體啊!」

三月十二日,又說:

既然轉生人,就都有罪,罪是什麼?就是對世上的一切事物有一樣不明白的,就過不去,把你限住,苦就無邊,這就是罪啊!把一切悟透,罪就了啦!我近日的病不是病,是「火焰山」啊!這火已燒我三年,是真火啊!降真火的還得真水,水就是智慧,修道的難得這一番鍛煉,必得功圓果滿,事事放下以後,才能有此境界。

三月十二日,先生命允恭把所收茶點,都分給庶務股的同人們吃用了。對允恭道:

凡是貪財的人都是忤逆。我和李子和不掙錢不立業,現在又給你也這樣定目標,因為你已到這個境界了。我和你所行的事,上下左右無一處不圓,像一座玲瓏寶塔似的,面面都完善,我立在中間,巍巍不動。我現在可說是不沾不染,你現在可說是不偏不倚,只是以志為主。便要這樣想,我成了,任你們欺,任你貶,欺我的、助我的都是成我的;我已把塔基築好,你們來磚我砌在這裡,來石頭我也砌在這裡,長了塔自然成了。古人說:「人人有個靈山塔,靈山只在汝心頭。」心裡能真找人家的好處,自然就成了。

三月十四日先生對允恭道:

學校裡雖說是重三育,其實只是重智體兩育。我會偏重德育,而忘了體育啦,也不算當然。我叫你今年去生業部習農,正是重體育啊!我的心意,會內青年人都到學田部做莊稼去,演習成了就享福啦。你看受難的人,都是有錢的裝秧子來的。我病已好,我打算在春分以後,就要鍛煉體育,往各處去講道,先步行到本市二馬路,五馬路兩會,慢慢習練,能走六十里為止。我和你都是世外的人,所以應當做世外逍遙的事。

三月十五日先生道:

安老所的辦法,若使一群老人長期閒居,日久都成廢人了。我想,將來每隔二十里設一處安老所,各處預備三五間房子,安排立業人,一面過家,種一兩響地,一面看著辦理安老所。來老人就住下,吃家常便飯,假定一個月伙費是三元錢,這人一宿兩餐就給一角錢便可。安老所的人,有活計就做一點,附近的住戶有活計的也可以幫助去做。樂意走就走,樂意多住就多住,在這處這樣,到那處也這樣,所花的錢,僅僅是在家過活的那些費用,所處的環境也和在家一樣,這樣做雖然走出千里也還像在家一樣,不正是天下為家嗎!所裡的辦事人,也只是悠然自得,來一位老人也就像家人一樣看待。有捨柴米的,或捨被褥的,也可以收下。能這樣,行也安然,坐也安然,行時時之方便,做種種之陰功,這才叫做佛國世界!我起初辦女學,盡走著教來的,就為是給女子搭天橋走多麼遠也不用花錢。從朝陽一直到騰鰲堡(海城),好幾百里地,中間都有義學,我領著十人二十人走,向來不花一文錢。但這樣,各善東終有供給不了的一天,不是常道;然而要像一般旅行家那樣的花錢若干,也不是常道。我說的這樣老人,都是立業人,有立業手折,到處可以支款,足能自給。照這麼做,既不累人又不累己,這是個至平至常之道。至於村中有難苦的老人,也叫他入安老院,拿不起伙費,由村長向各家乞乞,約四、五十元就夠了,使他不要飯,功德才大呢!我想要「重安世界,另立人根」,為整個世界作打算,所以計劃的都是常道啊!我今後專救老年人,我走著辦,這是又縮回來了,正是「歸根覆命。」比如夏至之後,天氣就要往回縮了,天漸縮短, 循環不已,氣數才不窮啊!

三月十七日先生道:

我這次的病是換胎,所以渾身的肉都疼,若是脫骨更厲害。允恭問:「什麼時候才能脫骨呢?」先生道:「我已經脫骨了,瘡癆好時是換命,救楊拍是換性,那時候得羊角哀的靈,所以同時也換骨了。」允恭問:「骨是父親的精成的,肉是母親的血成的,對不?」先生道:「對。我近來常說杏樹『接碼子』,果樹嫁接是三界一齊換。當它是山杏的時候,仁核肉都是山杏的本色。接碼子後,仁核肉都成為銀白杏的樣了。可見換界的難啊!我常說,隔界如隔天,是不錯的。我明道之後,就知道滿世界的人,沒有像我的三界換得這樣清的。」

三月十八日早飯後,先生腹疼,臥了好久。九時,偕朱允恭、李趙壁去新江浴池沐浴,步行前往,中途歇一歇。到這塘時,塘主人見先生瘦弱,不准入池。允恭再三解釋,才許可入盆湯。允恭與先生同堂,趙壁在別室,初到時,先生覺室內微涼,逾時,溫度乃高。先生洗二、三次,午後三時半回會。中途又歇兩歇。命允恭買鍋餅半斤,用做晚餐。晚間,朱會長子青來說,李善人(子和)乘飛機去依蘭分會講道。先生道:

李子和不好戀群,和我每年只能見一兩次,見面還不能多問道,只是靜靜的聽著,有疑難才問問。現在濱江一帶人們稱他為「財神爺」,他有啥資格?不就是個煤黑子嗎?可是天命足啦,才動人呢!他對兒子真絕對不顧,這一點真有勝過我的地方,這回他飛天,我就在地下步行!崇儉結婚的人們不會過家,都高了,過些日子,同我內人步行到各處親身教給崇儉結婚的人們習勞,拾柴,采野菜,過窮日子,若能會過窮日子,就離道不遠了。

三月二十一日春分,雪,晨起,允恭問道:你老早日說今天去二馬路總分會,今天級冷,可以不去了吧?先生道:

人無信不立,說去不去,不是失信了嗎?一定去!早飯後,偕李趙壁,朱允恭去二馬路道德會。天極寒,風很大。龍鍾老人新病之後,踉蹌步履,強行於狂風中,乃為踐一信字,實非至人不能焉!臨行時允恭攜一蒲團,準備中途先生休息用,到二馬路會,風雪大作。先生道:

我以前曾說大風大雨不走,今天本應回去,因下大雪,就不走了。晚間住二馬路分會, 命允恭回總會。

三月二十二日清晨,允恭去二馬路會謁先生,見精神較往日更暢快。七時,朱明之請先生去講習班講道,恭亦隨往。早餐食包子六枚。室內人很多,先生講道之興趣極濃,自晨起至午後,不曾住聲。晚四時,李趙壁、朱允恭回總會,馬路泥水可一二寸,先生亦必步行歸,允恭帶一小籐椅,中途休息兩次。晚間先生道:

人生最難得的是機會,最可惜的是錯過機會。我眼前就是個機會,我已經把道德會交出去,若坐著享福,或者看著眾人好高騖遠,或者看著眾人向下面流下去而不挽救, 那我就是失機會了,所以我要步行親往各處去教崇儉結婚的人們學勤學儉,這是我的機會。允恭道:「這機會也太難知道了,有機會而不叫它錯過,這也是極難的事啊!」先生道:「這不難,只要不貪,不喪良心,雖然坐那裡等著,也不能失了機會。」

三月二十三日,先生命允恭去總會生業部的地莊(農場)中習農(在懷德縣東家店離范家屯不遠)。對允恭道:

你是個已經三綱立住,五常都盡到的人,得要藏起來才能成,若在這裡總把你弄糟了。我叫你去學莊稼,正是有很深的用意在裡頭。天時已到這種地步,若再只知助人,不知道成己,真是傻得很啊!

你去生業部習農(學莊稼活),得要量力去做,但最要緊的得守住信字,信字一失,人信不著我了。允恭於是日回范家屯。

四月五日先生道:

李趙壁房產土地,業已典與人了。王國恩上日由朝陽回來,向他說,你若回去還能找回死契地價三千元。我說:那可去不得,那麼做,你家族人聽你發財啦,他們都找你來,那叫凶神立刻隨身。你的家庭業已好啦,你母親死出德來啦,死後,遼源會上成立老太太講習班,那就是佛光普照,你得樂起來!他聽我話才把心死啦。人受苦受罪,全是受錢的害的啦。

四月十五日先生道:

現在的天時變了「地天泰」的卦了,以女子為主。我辦女學,叫女子立業自立,不倚賴男人,男子輕快了,一心去盡孝悌忠信,就成貴人了。這時像由冬季變春季似的,春天有柔和溫暖的生氣,冰的外面看著凍的很硬,裡邊已經酥了。又像翻蓋房子似的,舊房子拆了,換新的,世界也要拆換啦,還得拆一氣好的呢!像朱循天就是把分家的世界翻過來了。我教出來那些人,正是備料呢。磚放一堆,木放一處,還散擱著呢。我們是整理風俗的,將來拔些模範家,得要安家了。這些人已經講到四、五十歲啦,還東一個西一個,家不成家,叫人家看著也不是玩藝啦。若有來請的,就去一家,老幼尊卑全得安位,由性命上用功夫,天理得定,道理得重,情理得輕。人們雖然入會了,還未入道呢!能定住位才是道,男子領滿家, 老太太兜滿家,媳婦托滿家,姑娘提滿家,都是道根。一個人全得會了安上模範家,人好照著學,那就是順天安民。村立講演社,區立會,指導當人應行的道理。見人就問,你家有幾口人?竟是什麼人?有父母的你會當兒子不?托著教別撞他。村人去區裡傳習三個月,回家過日子,過兩月,派人考查他們行的怎樣?不會當人的全來傳習,民風自然就變。我做這事是超拔世界呀!開天闢地頭一次呀!這是大事,可得由小處下手,才能靈啊!我打算去范家屯研究研究家道,不研究男女就要互相受欺。好比莊稼還得蒔弄,若不蒔弄,被草欺壞啦。今後,我同著我內人到各處教崇儉結婚人們,采野菜,拔豆根,蒸巴拉子(野菜與面混合蒸食)過貧苦的生活,這樣做才是立德根,領著作這事的人,便有無量功德。我是德育部長,正是我分內的事啊!

四月十八日,先生自長春總會,偕白守坤、關亞禛及做飯的老李太太來範家屯。時張世維、劉秀琴、王占會諸家都在這裡過家。先生特來教他們學窮,白守坤教以制巴拉子的方法,來些野菜或嫩樹葉,用水洗過,趁濕拌裡些乾麵,撤在鍋內簾上,蒸熟切之成塊,吃著味很鮮美。這樣吃用,可以節儉若干米谷。允恭聞先生來了,從宋家店回范家屯謁先生,時先生正午睡,醒後說道:

找好處是入道之門,人必得把道得全了算。我在作活時,怎能叫東家全家人佩服了呢?只因我得著他們的道了。

四月二十日日(古三月十日)谷雨節,大雨,先生講模範家的道:

某家雖然是模範家,而現在天堂門閉住,地獄門大開了。因甚呢?孩子們都花錢無度了。當父親的雖然拉饑荒也要給他們錢花,這就是地獄門開了。試問給老人花過這些錢沒有?他家裡的繼母過門時,我叫他立業要多著一百元,就為的是供兒子唸書,每年只給二十元就對啦,再多給一文也不合適了。我常說,房子小小的,錢少少的,人要好好的。劉秀琴問道:我們若再續娶一位繼母婆婆對不?先生道:

現在的人就以為向著老人算盡孝,那就錯啦,不會的還孝到忤逆上去!朱承遠要給翁父娶個人,我說那可不行,因為你翁父性不定呀。昨天在長春時,高正午曾問過你們這件事,我對他說:「你們把那位女方找來,我和她盤盤道,問問她會給朱循天當繼母不?」盤問明白再去,不然,她就先到循天家去當個媽看看,好了就算,不好便罷。因為這個繼母不好當,本來朱循天有點名,你要偏重這邊,那邊就吃勁,所以得達全體呀。房正坤到我家來,就是先明白我家的道,然後才當媳婦。今後的世界都得這樣啊!是日房正坤自北京來範家屯謁見祖父。二十一日,先生道:

你們還用聽道嗎?有心的人,只是見著我來也就明白了。因以前曾說來教給學窮,這次來正是實行信字。

四月二十六日,先生命劉秀琴、張世維、房正坤等先後出席,最後先生出席講允恭及房正坤的道。病後體仍弱,不敢多說話,午間回長春。臨行時說道:

我最近講二十里地一處安老所,每個老人住一宿,吃兩頓飯,就給留一角錢。我臨來時,總會給拿的路費還沒有用了,我來九天啦,給留一元錢吧,給大家作個樣子,我內人和三孫媳婦也都來了,一共助給三元錢吧。

四月某人買茄子數枚,送給先生,廚夫煮熟以進,食之不爛,先生把筷子放下道:

大官們因什麼壞的?都是下邊人恭敬壞的。這不是誰從遠方買來的茄子,必定花很多的錢,這茄子已經沒有鮮味了,像死耗子似的,雖然不好吃,可花了不少錢,這不是糟踐人嗎!

是年,高級班仍繼續開班,劉惠忱追隨先生周遊勸化多年,為辦女義學施捨了家產的絕大部分,現為德育部長,負講道專責。

五月十二日先生對惠忱道:

你的家業已變為先天家了,是不容易的。從無始劫以來的祖先一直傳到你這一輩上,能作個修身立道的人,足以酬報天地、祖先、父母、師長、國家的恩了!只要為人,不知為己,要做到底,別生芽子啊(不要生爭貪之心)!要始終如一子女如達不到,你的志也要堅定,也要到志界,為極樂國人,方算修道了道!

六月十九日,允恭到長春,因官府按地徵兵,生業部擬請總會向官府請免。

允恭謁見先生時,先生說:

道德會是陽光,上幾年我會的盛氣到極點了!所以才事變,現在國內國外都知道道德會了,這是陽光又到極點啦,今秋或將又要有大變動。

先生雖老病體弱,然於高級講習班,仍朝夕出席不輟,張雅軒等勸阻勿出席,專事修養,先生道:

你們是向著我嗎?那是坑我呀!

在課堂上,見一些步履昂然的的女學員們,先生道:

這一群女英雄們,看她們一來上課走那幾步,就知道是為要好來的,不是為學道來的,一些孀婦們都是些槍桿(不出穗的高粱),你們來學道而不得道,都是賊豆子一樣。講道不行道是頭等惡人;吃了虧還難受的是二等惡人;佔便宜就樂了,是三等惡人。某學員自言有私慾,先生問他道:

私慾是裡邊固有的?還是外邊的呢?學員不能答。多時,先生道:是外邊引的啊!若沒有引逗的,哪能動呢?

第十五屆第十八班高級講習班,張星南出席講話後,說:等著老教皇或老教主給批評批評。馮主任說話畢,也說等著老師給批評。二人所說都是指著先生說的。下午先生上課道:

他們叫我是教皇或教主又叫老師,他們樂意叫什麼就叫什麼,反正他們可都沒說對。趙佐乾問道:

那麼叫什麼對呢?先生道:我就是天地十方萬靈真宰啊!

第十屆第二十班高級講習班畢業時,學員出去見學歸來時,見先生於客廳簷前坐籐椅上,曬日黃,陳榮秩侍立於側。他們都來圍立四周,雅軒知先生必為講道,惟恐累著,對學員們道:你們都躲開吧,免得累著,等等養好了,好給大家講道。先生道:

他怕我累著,其實還有個累著嗎?你們都千程百里的來求道,還用多求嗎?就是記住我一句話成佛也有餘啊!約停有三分鐘,又說道:只記住我一句話就是成佛也有餘啊!什麼呢?就是不爭不貪,死心化性啊!當兒子的能給老人立上業就孝到天堂了;給兄弟立業,悌道也盡到天堂了;給子女積金,慈道也盡到天堂了。

十月(古),高正午,劉惠忱、陳榮秩等因先生身體日漸衰弱,晝夜扶侍,欲為求壽。先生道:

我老了,有身即有苦,如脫了假殼該多麼自在!你看坐馬車不如電車快,電車不如火車快,火車不如飛機快,然而都得起票花錢,都得費事。將來我成個「渾天球」,永在空中,照遍三千大千世界,凡與我意念相通的,我立時都能照應幫助他,比我活著力量還大,那有多麼省事呢!這正是萬類一元,聲息相通。

先生對唐文彬道:

你得品品自己的德行到哪啦?才能知常,知常才能明,你的命有天那麼大,有萬古那麼長,家裡房無一間,地無一壟,還不受罪,那裡是享天福, 也就是眾人的福。你可不許看人不對,你若瞧不起人,煩惡人,那叫智者過之,像西瓜倒瓤子一樣。

十月二十日,長春總會因先生病重,函招允恭到會扶侍先生,允恭因農事將畢,次日即往。時先生已半月未起床了。恭入謁見先生, 先生披衣坐起,正用早餐,見恭至很樂。和允恭講模範家的道:

人得把四大界分清,要自知是哪一界的家庭?我現在已定在志界了。不問別人甚樣。你的家得你當家,家裡的立業人,每年必使他餘款五分之二才算合道。一般過家的怎麼過過就壞了?只因他們貪,貪就不能成道,像貪長的葫蘆似的,終不能成,霜降就該癟了;那成的雖然小,可不怕霜。今後應當提倡集團過家,只要不相隔膜的,就可以同居,像劉文永、劉彥翹和你弟妹們,都可以,來了就起伙,走了就止火,事事相助,才是大同現象。

下午又和允恭道:

三春不抵一秋忙,現在生業部正是忙的時候,你還是回去,等打完場再回來吧。恭乃回范家屯。

病中白守坤侍側,先生道:

我對於以往的聖佛和祖先父母都對起了,連子孫萬代都對起了。少間又說:我說辦女學,救女子出苦得樂,真出苦了吧!真出貴了吧!真得樂了吧!瞅著守坤說:你還不知足嗎?你已享無邊的福了!守坤說:我好唸經你攔我多少次,我沒有放下,這是我沒對起你的地方。先生道:這些年了,你愛唸唸吧!

先生起先住在樓下客廳之內室。守坤道:我可沒扶侍夠你,是他們不讓我扶侍你了,先生不答。次晨,守坤來先生室中看護,先生道:

你聽道去吧,別來了!次日守坤又來,先生說:你聽道去吧,別來了,次日又來,先生:你聽道去吧,別來啦!天冷了一哧一滑的,樂意來早飯時來。次日守坤又來,一聲不出,坐在北炕沿上,屋內無人。先生道:你去吧!守坤道:我一聲不出,那又何妨?先生道:多一個人多一種事。守坤乃去。

過數日,守坤說:將來我回朝陽吧?先生說:

你不要回去,在這裡住著吧。你有立業錢,每年給會上三十元伙費。不必像宋玉潔給的那麼多,因為你錢少。

十一月十八日,大家到先生室。先生氣息微微,用很低的聲音說:

事情好壞沒關係,人好了算!把人分清了:德人、功人、善人,得畫出樣來。

當時高正午流淚,大家都覺難過。張星南(高任理事長、張任生業部長主持立業事)知先生病危,向先生說:你老幫助張雅軒辦三十來年,我才接手辦立業事,你老就要回佛國嗎?我們也不行啊!先生道:

不行了,一定得走啦!我雖然死,還是做這個事,你們不必愁,我用精神照顧你們幾年!

十一月二十一日,李子和、趙品三、白撫宸、朱子青、朱玉珊、翁問卿、康崇元、秦海蘭、岳興華等,先後到長春。允恭亦到長春,謁見先生。時先生正在靜養中,陳榮秩侍側,對先生說:循天來了。先生啟目凝視,微微點頭,氣雖弱而精神好,耳目皆靈,腹內空空。午後,允恭侍先生側,先生睜目頤指壁上說:

牆上有蟲。允恭就壁上取下。

十一月二十二日,王國華自朝陽來,謁先生,先生道:

好了!好了!太好了!家裡外邊都好了!你大兒子死,你媽沒哭,反而樂啦;你女人死,你媽又沒哭,知她心了啦。佛國世界落頭了,我就「了了」的啦!因為女人若不成,男人也不成,男人若不成,女人也難成啊!普通的老人臨死時,要是兒女不在家,他不肯死,特意等著,可也有這種理;但是我可不是這樣,因我是一無牽掛了。是日晚,朱允恭、王國華、陳榮秩三人,用溫水把先生全身都給洗了。

二十三日,張雅軒命允恭急回四平街淑世校,整理校務。允恭不得已到先生床前再度細睹聖容,叩首而去。眾人環立,先生氣息奄奄,目視張雅軒,慢慢地說:

道德會應當下達啊!(意在深入農村,使勞苦人民得道)不可攀高!移時又說:朱耀庭、朱循天、安達老杜家、蘭西老陳家,這幾家的道要時時的悟索。

我常說關老師是無生老母,她自己不相信,其實還是真的。想一想,她一天書沒念過,可能教出來那麼些學生來,女義學遍滿了好幾省,後起的女生,可說都是受她的教誨,功成德備,這不是無生老母嗎?她志誠身誠而心沒「了」,所以還有病,病就是罪。人當著要死之前,多半有病,正是了罪!將來,她把教育出來的人們的道,一一悟明,她的道自然圓足了。

十一月二十四日,先生不進食物已六天了,唯日以溫水潤口,而神氣甚清。張雅軒、陳榮秩、孫靜軒、陳景陽、曹玉琳、岳興華、白守坤、王國華等侍側,先生目光注視守坤道:

要拿婦德女道為重,別含糊!掐道根!

再轉眼注視孫靜軒,發音微細,幾不可辨,細聽之聞說:

婦女道:又移時說:你得著了!余不可辨。長春總會當先生病危時,電告各會,追隨年久關係深切者,都先後到長春。

是日早七時,再為先生沐浴,渾身無肉,惟金色肌膚包著骨骼,光耀似金身。壽衣早已由張馬秋航代為製成,更衣畢,移至大廳床上,只有微息而已。眾皆環立注視,守坤在側,摸先生手指,先生道:別摸!傍午。先生道:

今天不走了,明天才走。

眾將先生移歸室內,仍換便衣,呼吸自如,且很精神,夜間自己還能起坐,飲水五次。二十五日,晨刻,先生尚好。午後,氣息漸短,對張雅軒道:

重道別重事,幫大家講道!

晚五時,先生令為更衣,復移客廳床上。六時許,手向上舉,作拱揖,自己把帽子摘下,口中發微音,須側耳聽方聞:

好啊!好啊!走了!走了!快走了!

此時男女齊跪兩旁靜默,或問以有神佛迎送吧?微點頭。六點,問曰:幾點鐘?眾答六點。又數問,眾皆看鐘錶以答。九時許,大連會中代表八人至。時先生氣息已微,乃為換枕或帽。岳興華說:「善人啊!上佛國呀!」先生點頭示意。九時二十分,先生於群眾目光注視靜默無聲的禮堂中與世長辭了。時為民國二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古歷十月二十三日)享壽七十四歲。

于先生臨終之前,眾皆環侍。孫靜軒見先生暫不能走,王國華猶未晚餐,乃作雞子湯一碗,召國華至別室日:「你把此湯吃了吧!」靜軒去,因華本無心食湯,因不肯辜負人意;便少坐,剛持匙欲食,聞音樂大作,心甚不快,把匙放下,樂聲沉細了。少頃,又大作,如是至三。國華忿然自思曰:會中人平日敬善人如聖佛,今當永別,猶作樂取樂,足見他們心地之虛偽了!

時劉惠忱家住於會外。次晨來,問:「善人何時歸天?」告以九點二十分。惠忱說:「正在那時,我聞三次音樂聲,我說是仙樂迎接善人,我兒說電影院內的樂聲,便搪過去了。」過三日,張星南述惠忱所言,王國華問:「會內風琴,學生隨便按嗎?」星南說「不。」又問:「琴在那裡?」星南說:「南樓上鎖著。」又問:「善人逝世時,誰按風琴?」星南說:「絕無其人。」國華將聞樂嗔怒事,細述一遍,兩事相證,乃知確係天樂迎接先生。

當時長春總會成立王鳳儀先生喪儀委員會,電訃各會停靈於總會,三日成殮。伊通費文華贈以樈木棺,開吊之日長春各界士女,遠近各會皆派代表弔祭。般若寺如光法師親臨弔祭,撫棺大哭。或問師何以如此?曰:「善人成道本可賀,我之哭非哭善人之死,實哭眾生福薄,失其導師也!」

總會事先聲明:不燒紙帛、冥器,不收奠儀,只收輓聯挽幛便了。聯語達數千,由白永貞貞閱後,彙集成帙、定名曰《王善人榮哀錄》。三七成主發引、東北各會於是日俱開追悼大會。運靈回籍時,全市官商工農皆往參加。會內男女同仁數千人,於冰天雪地中皆高舉輓聯或執紼相送,觀者塞途,莫不噓唏相歎!自長春至朝陽各站,都有分會,火車到站,各會皆全體往祭喪。至朝陽,奠柩於鳳儀女子師範學校,子孫朝夕奠祭如儀。

一九三八年,長春道德總會議定,建築禮堂,設「先正祠」於其上,祠內鑄先生銅像。趙嘏震聞之,自願負鑄像之資。先生一周忌辰,舉行揭幕典禮,昔隨先生奔走勸世,因功而歿者,亦隨入先正祠。立業之死亡者入「功德祠」。同時更追悼各會殉職人員之忠靈,禮儀莊嚴,頗極一時之盛。

先生歿後,公推張雅軒為總裁,繼承道統,擔當會務。對于先生之喪歸朝陽,建祠於長春,多系雅軒所規劃。是年冬,他親往朝陽為先生購置墓田,預定明年安葬,且於鳳儀女子師範校內建築樓房十餘間,上為先生之專祠,下為該校之禮堂。把修工等事委託張鳳池、徐雲閣等辦理之。雅軒歸途至興城開會,無疾而逝,各省會眾莫不痛悼。乃又舉高正午為總裁,以繼承之。

一九三九年,由道德會議定會葬先生於朝陽。卜佳城於朝陽城外大凌河東鳳凰山下,背山面水,地勢極佳。墓為水泥與青磚所築成,內分二室,室內置墓誌銘,文為李中文所撰。墓前樹神道碑一,樹紀念碑一,墓為巳山亥向。於公歷五月二十四日舉行安葬,靈柩自朝陽城內通過時,群眾們在路旁,面上堆滿悲慕的情緒,瞻望著送葬的行列。靈前有縣長戴景賢率全縣各界團體,各學校全體師生,有誦經的僧道,有來自東北各會的代表,有家族親戚隨之於後。自城中及墓地六、七里間絡繹不絕。午間於全體目光凝視中送靈柩入墓。在嚴肅的一瞬間墓門封閉,便與世人永別了。先生之靈柩永奠幽宮,先生之靈魂永遠住在人們的心靈裡。

王鳳儀先生紀念碑文

白佩珩

天生聖哲,作民軍師,畀以傳道之任,三代上道在君相,三代下道在師儒,從未有鄉僻農人肩斯道之統,如我王鳳儀先生者也。粵自唐虞開天明道,孔子言孝悌忠信,孟子言仁義道德,繼往聖開來學,其揆一也。洎叔季以還,乃專以詩書文字為教,捨實從華,趨末忘本,道統遂以失傳。今鳳儀先生以村野之編氓,悟道德之微旨,敦孝友於家庭,興教化於當世。其所立義務女校,創始於朝陽,推行於遼海,以暨德惠、農安、懷德、安達等縣,多至二百餘處。足跡遍京、奉、吉、江,風化被城市鎮鄉。所立道德會,普行於滿洲全境,我總會而外,省則有總分會,縣則有分會支會,數達五百餘處。被服教育之士女,無慮萬千,皆彬彬恂恂如也。伊尹云:「天民之先覺」,墨子云:「走而行義者」,先生即其人歟!嗚呼異矣!此其中有天意焉!蓋自道統失傳,人心陷溺,即有老師宿儒與之講經談理,而桿格不入,甚或聞道大笑,目為迂腐,掩耳而走焉。天故特創一奇格,使覺世化民之任,不在君相,不在師儒,而在素無學問之農夫,是天之誕降先生,非偶然也。藉非然者,先生未嘗讀經而談道晰理,何以能抉經之心?未嘗見聖而明物察倫,何以能執聖之權?蓋其自誠而明,豁然頓悟,實天之默佑其衷使之然耳!至於先生行事,具詳於神道碑,茲不具述。為之銘曰:

朝陽名勝,山曰雲蒙,特種神秀,誕降王公。

緬維王公,生性孝友,竭力用勞,今時罕有。

精誠所至,頓啟靈明,怡然悟道,即知即行;

抱大願力,墉世化民,倡興女教,立人達人。

講演宣道,各省周流,德之感化,速於置郵。

性道微言,出之以淺,懦立頑廉,改過遷善。

數年親灸,坐我玉山,高堅卓爾,絕我躋攀!

公今雖往,斯道猶存,後生學子,勿忘淵源。

佳城鬱鬱,松柏蔥蘢。千秋萬祀,敬仰休風!

遼陽白永貞撰文

台安朱允恭書丹


先生講話多因人因時因地而發,故須認真體味,才可從繁簡不一淺深殊異的語錄中,尋出其條理和規律。

先生悟道,多用歸納法,自己說:「我得道的妙處就在乎見一就是太極,見二就是陰陽,見三就是三界,見四就是四季,見五就是五行,見六就是六合,見七就是七情,見八就是八德,見九就是九宮,見十就是十義。世間所有的一切,沒有外乎這十個數的。」因此把天地人,性心身,天性稟性習性,天命宿命陰命,靈魂陰魂身魂,天理人事因果統稱為三界?先生說三界是人的來蹤, 所以三界是先生學說中的重要部分。